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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醫學衷中參西錄》清·張錫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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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1-4-23 08:42:49 | 显示全部楼层
3、清疹湯

治小兒出疹,表裡俱熱。或煩躁引飲,或喉疼聲啞,或喘逆咳嗽。

生石膏(一兩,搗細)知母(六錢)羚羊角(二錢)金線重樓(錢半,切片)薄菏葉(二錢)青連翹(二錢)蟬蛻(錢半,去足土)僵蠶(二錢)

用水煎取清湯一盅半,分二次溫飲下,以服后得微汗為佳。若一次得微汗者,余藥仍可再服。若服一次即得大汗者,余藥當停服。此藥分量,系治七八歲以上者,若七八歲以下者,可隨其年之大小,斟酌少用。或將藥減半或用三分之一皆可。

喉疼聲啞者,可將石膏加重五錢,合前得兩半。若疹出不利者,用鮮葦根(活水中者更佳)一大握去節水煎沸,用其水煎藥。

疹証多在小兒,想小兒臟腑間原有此毒,又外感時令之毒瓦斯而發,則一發表裡俱熱。若溫病初得之劇者,其陽明經府之間,皆為熱毒之所彌漫。故治此証,始則發表,繼則清解,其有實熱者,皆宜用石膏。至喉疼聲啞者,尤為熱毒上沖,石膏更宜放膽多用。惟大便滑瀉者,石膏、知母皆不宜用,可去此二藥,加滑石一兩、甘草三錢。蓋即滑瀉亦非涼証,因燥渴飲水過多,脾胃不能運化故也,故加滑石以利其小便,甘草以和其脾胃,以緩水飲下趨之勢。若其滑瀉之甚者,可用拙擬滋陰宣解湯,既可止瀉,又可表疹外出也。然此証最忌滑瀉,恐其毒因滑瀉內陷即不能外出。若服以上方而滑瀉不止,可用生山藥兩許,軋細煮作粥,再將熟雞子黃兩三枚捏碎調粥中服之,其滑瀉必止。瀉止后,再徐徐以涼藥清補之。

奉天友人朱××之子,年五歲。于庚申立夏后,周身壯熱,出疹甚稠密,脈甚洪數,舌苔白濃,知其疹而兼瘟也。欲以涼藥清解之,因其素有心下作疼之病,出疹后,貪食鮮果,前一日猶覺疼,又不敢投以重劑。遂勉用生石膏、玄參各六錢,薄荷葉、蟬蛻各一錢,連翹二錢。晚間服藥,至翌日午后視之,其熱益甚,喉疼,氣息甚粗,鼻翅煽動,且自鼻中出血少許,有煩躁不安之意。愚不得已,重用生石膏三兩,玄參、麥冬(帶心)各四錢,仍少佐以薄荷葉、連翹諸藥。俾煎湯二茶盅,分三次溫飲下。至翌日視之,則諸証皆輕減矣。然余熱猶熾,而大便雖下一次,仍系燥糞。詢其心猶發熱,脈仍有力。遂于涼解藥中,仍用生石膏一兩,連服兩劑,壯熱始退。繼用涼潤清解之劑調之全愈。

按︰此証初次投以生石膏、玄參各六錢,其熱不但不退而轉見增加,則石膏之性原和平,確非大涼可知也。至其証現種種危象,而放膽投以生石膏三兩,又立能挽回,則石膏對于有外感實熱諸証,直勝金丹可知。此証因心下素有疼病,故石膏、玄參初止用六錢。若稍涉游移,並石膏、玄參亦不敢用,再認定疹毒,宜托之外出而多用發表之品,則翌日現証之危險,必更加劇,即后投以大劑涼藥,亦不易挽回也。目睹耳聞,知孺子罹瘟疹之毒,為俗醫藥誤者甚多,故于記此案時,而再四詳為申明。

瘟疫之証,雖宜重用寒涼,然須謹防其泄瀉。若泄瀉,則氣機內陷,即無力托毒外出矣。是以愚用大劑寒涼,治此等証時,必分三四次徐徐溫服下,俾其藥力長在上焦,及行至下焦,其寒涼之性已為內熱所化,自無泄瀉之弊。而始終又須以表散之藥輔之,若薄荷、連翹、蟬蛻、僵蠶之類,則火消毒淨,疹愈之后亦斷無他患矣。至若升麻、羌活之藥,概不敢用。

友人劉××,精通醫學。曾治一孺子,出疹剛見點即回。醫者用一切藥,皆不能表出。毒瓦斯內攻,勢甚危急,眾皆束手。劉××投以《傷寒論》麻杏甘石湯,一劑疹皆發出,自此遂愈。夫麻杏甘石湯,為汗后、下后、汗出而喘無大熱者之方,劉××用以治疹,竟能挽回人命于頃刻,可為善用古方者矣(用此方者,當視其熱度之高低,熱度高者石膏用一兩,麻黃用一錢,熱度低者石膏用一兩,麻黃用二錢)。

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

(二十七)治瘧疾方

1、加味小柴胡湯

治久瘧不愈,脈象弦而無力。

柴胡(三錢)黃芩(二錢)知母(三錢)潞參(三錢)鱉甲(三錢,醋炙)清半夏(二錢)常山(錢半,酒炒)草果(一錢)甘草(一錢)酒曲(三錢)生姜(三錢)大棗(兩枚,捭開)

瘧初起者減潞參、鱉甲。熱甚者,加生石膏五六錢或至一兩。寒甚者,再加草果五分或至一錢。(神曲皆發不好故方中用酒曲)

瘧邪不專在少陽,而實以少陽為主,故其六脈恆露弦象。其先寒者,少陽之邪外與太陽並也,其后熱者,少陽之邪內與陽明並也。故方中用柴胡以升少陽之邪,草果、生姜以祛太陽之寒,黃芩、知母以清陽明之熱。又瘧之成也,多挾痰挾食,故用半夏、常山以豁痰,酒曲以消食也。用人參,因其瘧久氣虛,扶其正即所以逐邪外出。用鱉甲者,因瘧久則脅下結有痞積(方書名瘧母實由肝脾脹大),消其痞積,然后能斷瘧根株。用甘草、大棗者,所以化常山之猛烈而服之不至瞑眩也。

或問︰葉天士醫案,其治瘧之方,多不用柴胡。其門人又有根傳之說,謂不宜用柴胡治瘧。若誤用之,實足僨事。其說果可信乎?答曰︰葉氏當日聲價甚高,瘧原小疾,初起之時,鮮有延之延醫者。迨至瘧久,而虛証歧出,恆有瘧邪反輕,而他病轉重,但將其病之重者治愈,而瘧亦可隨愈,此乃臨証通變之法,非治瘧之正法也。至于病在厥陰,亦有先寒后熱,出汗少愈,形狀類瘧之証。此系肝氣虛極將脫,若誤認為瘧,用柴胡升之,凶危立見。此當重用山萸肉,以斂而補之,是以《神農本草經》山茱萸,亦主寒熱也。葉氏門人所謂,誤用柴胡足僨事者,大抵指此類耳。

或問︰葉氏治瘧,遇其人陰虛燥熱者,恆以青蒿代柴胡。后之論者,皆贊其用藥,得化裁通變之妙。不知青蒿果可以代柴胡乎?答曰︰瘧邪伏于脅下兩板油中,乃足少陽經之大都會。柴胡之力,能入其中,升提瘧邪透膈上出,而青蒿無斯力也。若遇陰虛者,或熱入于血分者,不妨多用滋陰涼血之藥佐之。若遇燥熱者,或熱盛于氣分者,不妨多用清燥散火之藥佐之。曾治一人,瘧間日一發,熱時若燔,即不發瘧之日,亦覺心中發熱,舌燥口干,脈象弦長(凡瘧脈皆弦)重按甚實,知其陽明火盛也。投以大劑白虎湯,加柴胡三錢。服后頓覺心中清爽,翌晨瘧即未發。又煎前劑之半,加生姜三錢,服之而愈。

又嘗治一人得溫病,熱入陽明之府,舌苔黃濃,脈象洪長,又間日一作寒熱,此溫而兼瘧也。然其人素有鴉片嗜好,病雖實,而身體素虛。投以拙擬白虎加人參以麥冬代知母、山藥代粳米湯,亦少加柴胡,兩劑而愈。

西人治瘧,恆用金雞納霜,于未發瘧之日,午間、晚間各服半瓦,白糖水送下。至翌晨又如此服一次,其瘧即愈。方書謂冬冷多溫病,夏熱多瘧疾。此言冬日過冷,人身有伏寒,至春隨春陽化熱,即多成溫病;夏日過熱,人身有伏暑,至秋為薄寒所激發,即多生瘧疾也。丁卯季夏,暑熱異常,京津一帶因熱而死者甚多,至秋果多瘧疾。服西藥金雞納霜亦可愈,而愈后恆屢次反複。姻家王姓少年,寄居津門,服金雞納霜愈瘧三次后,又反複。連服前藥數次,竟毫無效驗。診其脈,左右皆弦長有力。夫弦為瘧脈,其長而有力者,顯系有伏暑之熱也。為開白虎湯方,重用生石膏二兩,又加柴胡、何首烏各二錢,一劑而瘧愈。恐未除根,即原方又服一劑,從此而病不反複矣。此方用白虎湯以解伏暑,而又加柴胡、何首烏者,凡外感之証其脈有弦象者,必兼有少陽之病,宜用柴胡清之;而外邪久在少陽,其經必虛,又宜用何首烏補之。二藥並用,一扶正,一逐邪也。少陽與陽明並治,是以伏暑愈而瘧亦隨愈也。

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

(二十八)治氣血郁滯肢體疼痛方

1、升降湯

治肝郁脾弱,胸脅脹滿,不能飲食。宜與論肝病治法參看。

野台參(二錢)生黃(二錢)白術(二錢)廣陳皮(二錢)川濃朴(二錢)生雞內金(二錢,搗細)知母(三錢)生杭芍(三錢)桂枝尖(一錢)川芎(一錢)生姜(二錢)

世俗醫者,動曰平肝,故遇肝郁之証,多用開破肝氣之藥。至遇木盛侮土,以致不能飲食者,更謂伐肝即可扶脾。不知人之元氣,根基于腎,而萌芽于肝。凡物之萌芽,皆嫩脆易于傷損,肝既為元氣萌芽之臟,而開破之若是,獨不慮損傷元氣之萌芽乎?《內經》曰"厥陰(肝經)不治,求之陽明(胃經)",《金匱》曰"見肝之病,當先實脾"。故此方,惟少用桂枝、川芎以舒肝氣,其余諸藥,無非升脾降胃,培養中土,俾中宮氣化敦濃,以聽肝氣之自理。實竊師《內經》求之陽明,與《金匱》當先實脾之奧旨耳。

按︰"見肝之病,當先實脾"二句,從來解者,謂肝病當傳脾,實之所以防其相傳,如此解法固是,而實不知實脾,即所以理肝也。兼此二義,始能盡此二句之妙。

一媼,年近六旬。資稟素弱,又兼家務勞心,遂致心中怔忡,肝氣郁結,胸腹脹滿,不能飲食,舌有黑苔,大便燥結,十數日一行。廣延醫者為治,半載無效,而羸弱支離,病勢轉增。后愚診視,脈細如絲,微有弦意,幸至數如常,知猶可治。遂投以升降湯,為舌黑便結,加鮮地骨皮一兩,數劑后,舌黑與便結漸愈,而地骨皮亦漸減。至十劑病愈強半,共服百劑,病愈而體轉健康。

2、培脾舒肝湯

治因肝氣不舒、木郁克土,致脾胃之氣不能升降,胸中滿悶,常常短氣。

於術(三錢)生黃(三錢)陳皮(二錢)川濃朴(二錢)桂枝尖(錢半)柴胡(錢半)生麥冬(二錢)生杭芍(四錢)生姜(二錢)

脾主升清,所以運津液上達。胃主降濁,所以運糟粕下行。白術、黃,為補脾胃之正藥,同桂枝、柴胡,能助脾氣之升,同陳皮、濃朴,能助胃氣之降。清升濁降滿悶自去,無事專理肝氣,而肝氣自理,況桂枝、柴胡與麥芽,又皆為舒肝之妙品乎。用芍藥者,恐肝氣上升,膽火亦隨之上升,且以解黃、桂枝之熱也。用生姜者,取其辛散溫通,能渾融肝脾之氣化于無間也。

從來方書中,麥芽皆是炒熟用之,惟陳修園謂麥芽生用,能升發肝氣,可謂特識。蓋人之元氣,根基于腎,萌芽于肝,培養于脾,積貯于胸中為大氣以斡旋全身。麥茅為谷之萌芽,與肝同氣相求,故能入肝經,以條達肝氣,此自然之理,無庸試驗而可信其必然者也。然必生煮汁飲之,則氣善升發,而后能遂其條達之用也。

[附錄︰]

直隸青縣張××來函︰族侄婦,年二十余,素性謹言,情志抑郁。因氣分不舒,致四肢痙攣顫動,呼吸短促,胸中脹悶,約一晝夜。先延針科醫治,雲是雞爪風,為刺囟門及十指尖,稍愈,旋即複作如故。其脈左部弦細,右部似有似無,一分鐘數至百至。其兩肩抬動,氣逆作喘。詢知其素不健壯,廉于飲食。蓋肝屬木而主筋,肝郁不舒則筋攣,肝郁恆侮其所勝,故脾土受傷而食少。遂為開培脾舒肝湯。為有逆氣上干,又加生赭石細末五錢。囑服二劑。痙攣即愈,氣息亦平。遂去赭石,照原方又服數劑,以善其后。

3、金鈴瀉肝湯

治脅下掀疼。

川楝子(五錢,搗)生明乳香(四錢)生明沒藥(四錢)三棱(三錢)莪術(三錢)甘草(一錢)

劉河間有金鈴子散(即楝子之核)與玄胡索等分,為末服之,以治心腹脅下作疼。其病因,由于熱者甚效。誠以金鈴子能引心包之火及肝膽所寄之相火下行,又佐以玄胡索以開通氣血,故其疼自止也。而愚用其方,效者固多,而間有不效者。后擬得此方,莫不隨手奏效。蓋金鈴子佐以玄胡索,雖能開氣分之郁,而實不能化氣。所謂化氣者,無事開破,能使氣之郁者,融化于無形,方中之乳香、沒藥是也。去玄胡索,加三棱、莪術者,因玄胡索性過猛烈,且其開破之力,多趨下焦,不如三棱、莪術性較和平,且善于理肝也。用甘草者,所以防金鈴子有小毒也。此方不但治脅疼甚效,凡心腹作疼,而非寒涼者,用之皆甚效驗。

[附錄︰]

直隸鹽山李××來函︰仲冬,劉××兄,病左脅掀疼,諸治無效,詢方于弟。授以活絡效靈丹方,服之不應,因延為診視。脈象他部皆微弱,惟左關沉而有力。治以金鈴瀉肝湯,加當歸數錢。服一劑,翌日降下若干綠色粘滯之物,遂豁然而愈。蓋此湯原注明治脅下掀疼,由此知兄所擬方各有主治,方病相投,莫不神效也。

4、活絡效靈丹

治氣血凝滯,癖瘕,心腹疼痛,腿疼臂疼,內外瘡瘍,一切臟腑積聚,經絡湮淤。

當歸(五錢)丹參(五錢)生明乳香(五錢)生明沒藥(五錢)

上藥四味作湯服。若為散,一劑分作四次服,溫酒送下。

腿疼加牛膝。臂疼加連翹。婦女瘀血腹疼,加生桃仁(帶皮尖作散服炒用)、生五靈脂。瘡紅腫屬陽者,加金銀花、知母、連翹。白硬屬陰者,加肉桂、鹿角膠(若恐其偽可代以鹿角霜)。瘡破后生肌不速者,加生黃、知母(但加黃恐失于熱)、甘草。臟腑內癰,加三七(研細沖服)、牛蒡子。

一人,年三十許。當臍忽結瘕,自下漸長而上,其初長時稍軟,數日后即硬如石,旬日長至心口。向愚詢方,自言凌晨冒寒,得于途間,時心中有驚恐憂慮,遂覺其氣結而不散。按︰此病因甚奇,然不外氣血凝滯。為製此方,于流通氣血之中,大具融化氣血之力,連服十劑全消。以后用此方治內外瘡瘍,心腹四肢疼痛,凡病之由于氣血凝滯者,恆多奇效。

高××年近五旬。資稟素羸弱。一日訪友鄰村,飲酒談宴,徹夜不眠,時當季冬,複清晨冒寒,步行旋裡。行至中途,覺兩腿酸麻,且出汗,不能行步,因坐涼地歇息,至家,遂覺腿痛,用熱磚熨之疼益甚。其人素知醫,遂自服發汗之藥數劑,病又增劇,因服藥過熱,吐血數口,大便燥結,延愚診視。見其仰臥屈膝,令兩人各以手托其兩腿,忽歌忽哭,疼楚之態萬狀,脈弦細,至數微數。因思此証,熱磚熨而益疼者,逼寒內陷也;服發汗藥而益疼者,因所服之藥,散肌肉之寒,不能散筋骨之寒,且過汗必傷氣血,血氣傷,愈不能勝病也。遂用活絡效靈丹,加京鹿角膠四錢(另燉兌服)、明天麻二錢,煎湯飲下,左腿遂愈。而右腿疼如故,遂複用原方,以虎骨膠易鹿角膠,右腿亦出涼氣如左而愈。

一少婦,左脅起一瘡,其形長約五寸,上半在乳,下半在肋,皮色不變,按之甚硬,而微熱于他處。延醫詢方,調治兩月不效,且漸大于從前。后愚診視,閱其所服諸方,有遵林屋山人治白疽方治者,有按乳癰治者。愚曉病家曰︰此証硬而色白者,陰也。按之微熱者,陰中有陽也。統觀所服諸方,有治純陰陽之方,無治半陰半陽之方,勿怪其歷試皆不效也。用活絡效靈丹,俾作湯服之,數劑見輕,三十劑后,消無芥蒂。

一婦人年五十許。腦后發一對口瘡。詢方于愚,時初擬出活絡效靈丹方,即書而予之,連服十劑全愈。

一婦人,年五十余。項后筋縮作疼,頭向后仰,不能平視,腰背強直,下連膝后及足跟大筋皆疼,並牽周身皆有疼意。廣延醫者延醫,所用之藥,不外散風、和血、潤筋、通絡之品。兩載無效,病轉增劇,臥不能起,起不能坐,飲食懶進。后愚診視,其脈數而有力,微有弦意,知其為宗筋受病。治以活絡效靈丹,加生薏米八錢,知母、玄參、白芍各三錢,連服三十劑而愈。

蓋筋屬于肝,獨宗筋屬胃,此証因胃腑素有燥熱,致津液短少,不能榮養宗筋。夫宗筋為筋之主,故宗筋拘攣,而周身牽引作疼也。薏米性味沖和,善能清補脾胃,即能榮養宗筋。又加知母、玄參,以生津滋液,活絡效靈丹,以活血舒筋,因其脈微弦,恐其木盛侮土,故又加芍藥以和肝,即以扶脾胃也。薏米主筋急拘攣《神農本草經》原有明文。活絡效靈丹中加薏米,即能隨手奏效。益嘆《神農本草經》之精當,為不可及。

活絡效靈丹,治心腹疼痛,無論因涼、因熱、氣郁、血郁皆效。同裡有一少年,臍下疼甚劇。醫者投以溫藥益甚,晝夜號呼不止。又延他醫,以藥下之稍輕,然仍晝夜呻吟,繼又服藥數劑,亦不見效。適愚自津門旋裡,診其脈,兩尺洪實。詢其得病之由,言夜晚將寢覺飢,因食冷餅一塊,眠起遂疼。曉之曰,此雖由于食涼物,然其疼非涼疼,乃下焦先有蘊熱,又為涼物所迫,其熱愈結而不散也。投以活絡效靈丹,加龍膽草、川楝子各四錢,一劑而愈。

或問︰此証醫者曾用藥下之,何以其下焦之郁熱,不隨之俱下?答曰︰熱在大腸者,其熱可隨降藥俱下,然又必所用之下藥為咸寒之品,若承氣湯是也。今其熱,原郁于奇經沖任之中,與大腸無關,沖任主血,而活絡效靈丹諸藥品,皆善入血分,通經絡,故能引龍膽、楝子直入沖任,而消解其郁熱。況其從前所服之下藥,原非咸寒之品,是以從前不效,而投以此藥,則隨手奏效也。

[附錄︰]

直隸青縣張××來函︰族兄×,年三十余,素強壯無病。壬戌中秋,因在田間掘壑,勞苦過甚,自覺氣力不支,即在壑中吃煙休息,少緩須臾又複力作。至晚歸家時,途中步行,覺兩腿酸木不仁。及至夜間,兩腿抽疼甚劇。適生在裡,其弟扣門求為往治。診其脈,遲滯而細,號呼不已,氣逆不順,身冷,小溲不利。遂用活絡效靈丹方,加白芍三錢、桂枝尖二錢、生姜三片。一劑腿疼大減,小便即利,身冷亦退。再劑,霍然全愈。

又︰天津王媼,年五十七歲,右膝蓋部發炎,紅熱腫疼,食減不眠。其嗣××延為診視。至其家,聞病者呼號不止,口稱救命。其右脈洪數有力,心悸頭眩,舌苔白而膩,大便三日未行,小便赤熱。此足征濕熱下注。予以活絡效靈丹,加生石膏六錢,知母、懷牛膝、生薏米冬四錢,甘草梢一錢,囑服一劑。次日自能來寓,其疼減腫消,夜已成寐,尚雲右臂酸疼。又即原方加青連翹、金銀花、油松節各二錢,服之全愈。

5、活絡祛寒湯

治經絡受寒,四肢發搐,婦女多有此証。

生黃(五錢)當歸(四錢)丹參(四錢)桂枝尖(二錢)生杭芍(三錢)生明乳香(四錢)生明沒藥(四錢)生姜(三錢)

寒甚者,加干姜三錢。

証寒在經絡,不在臟腑。經絡多行于肌肉之間,故用黃之溫補肌肉者為君,俾其形體壯旺,自能勝邪。又佐以溫經絡、通經絡諸藥品,不但能祛寒,且能散風,此所謂血活風自去也。風寒既去,血脈活潑,其搐焉有不止者乎?

6、健運湯

治腿疼、臂疼因氣虛者。亦治腰疼。

生黃(六錢)野台參(三錢)當歸(三錢)寸麥冬(三錢,帶心)知母(三錢)生明乳香(三錢)生明沒藥(三錢)莪術(一錢)三棱(一錢)

此方減麥冬、知母三分之一,合數劑為一劑,軋細煉蜜為丸,名健運丸,治同前証。

從來治腿疼臂疼者,多責之風寒濕痺,或血瘀、氣滯、痰涎凝滯。不知人身之氣化壯旺流行,而周身痺者、瘀者、滯者,不治自愈,即偶有不愈,治之亦易為功也。愚臨証體驗以來,知元氣素盛之人,得此病者極少。故凡遇腿疼、臂疼,歷久調治不愈者,補其元氣以流通之,數載沉,亦可隨手奏效也。

7、振中湯

治腿疼、腰疼,飲食減少者。

於白術(六錢,炒)當歸身(二錢)陳皮(二錢)濃朴(錢半)生明乳香(錢半)生明沒藥(錢半)

此方重用白術以健補脾胃,脾胃健則氣化自能旁達。且白術主風寒濕痺,《神農本草經》原有明文,又輔以通活氣血之藥,不惟風寒濕痺開,而氣血之痺而作疼者,亦自開也。

一室女腿疼,幾不能步,治以拙擬健運湯而愈。次年舊病複發,又兼腰疼,再服前方不效。診其脈,右關甚濡弱,詢其飲食減少,為製此湯,數劑,飲食加多,二十劑后,腰疼腿疼皆愈。

一媼,年近七旬。陡然腿疼,不能行動,夜間疼不能寐。其家人迎愚調治,謂脈象有力,當是火郁作疼。及診其脈,大而且弦,問其心中亦無熱意。愚曰︰此脈非有火之象,其大也,乃脾胃過虛,真氣外泄也。其弦也,乃肝膽失和,木盛侮土也。治以振中湯,加人參、白芍、山萸肉(去淨核)各數錢,補脾胃之虛,即以抑肝膽之盛,數劑而愈。

8、曲直湯

治肝虛腿疼,左部脈微弱者。

萸肉(一兩,去淨核)知母(六錢)生明乳香(三錢)生明沒藥(三錢)當歸(三錢)丹參(三錢)

服藥數劑后,左脈仍不起者,可加續斷三錢,或更加生黃三錢,以助氣分亦可。覺涼者,可減知母。

脾虛可令人腿疼,前方已詳其理,深于醫學人大抵皆能知之。至肝虛可令人腿疼,方書罕言,即深于醫學者,亦恆不知。曾治一人,年三十許,當大怒之后,漸覺腿疼,日甚一日,兩月后,臥床不能轉側。醫者因其得之惱怒之余,皆用舒肝理氣之藥,病轉加劇。后愚診視,其左脈甚微弱,自言凡疼甚之處皆熱。因恍悟《內經》謂"過怒則傷肝",所謂傷肝者,乃傷肝經之氣血,非必郁肝經之氣血也,氣血傷,則虛弱隨之,故其脈象如斯也。其所以腿疼且覺熱者,因肝主疏泄,中藏相火(相火生于命門寄于肝膽),肝虛不能疏泄,相火即不能逍遙流行于周身,以致郁于經絡之間,與氣血凝滯,而作熱作疼,所以熱劇之處,疼亦劇也。為製此湯,以萸肉補肝,以知母瀉熱,更以當歸、乳香諸流通血氣之藥佐之,連服十劑,熱愈疼止,步履如常。

安東友人劉××,年五十許。其左臂常覺發熱,且有酸軟之意。醫者屢次投以涼劑,發熱如故,轉覺脾胃消化力減少。后愚診之,右脈和平如常,左脈微弱,較差于右脈一倍。詢其心中,不覺涼熱。知其肝木之氣虛弱,不能條暢敷榮,其中所寄之相火,郁于左臂之經絡,而作熱也。遂治以曲直湯,加生黃八錢,佐萸肉以壯旺肝氣,赤芍藥三錢,佐當歸、丹參諸藥以流通經絡,服兩劑,左脈即見起,又服十劑全愈。

奉天王××,年四十余,兩脅下連腿作疼,其疼劇之時,有如錐刺,且尿道艱澀,滴瀝不能成溜,每小便一次,須多半點鐘,其脈亦右部如常,左部微弱。亦投以曲直湯,加生黃八錢,續斷三錢,一劑其疼減半,小便亦覺順利。再診之,左脈較前有力。又按原方略為加減,連服二十余劑,脅與腿之疼皆愈,小便亦通利如常。蓋兩脅為肝之部位,肝氣壯旺上達,自不下郁而作疼。至其小便亦通利者,因腎為二便之關,肝氣既旺,自能為腎行氣也(古方書有肝行腎之氣之語)。

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

(二十九)治女科方

1、玉燭湯

治婦女寒熱往來或先寒后熱,汗出熱解,或月事不調,經水短少。

生黃(五錢)生地黃(六錢)玄參(四錢)知母(四錢)當歸(三錢)香附(三錢,醋炒)柴胡(一錢五分)甘草(一錢五分)

汗多者,以茵陳易柴胡,再加萸肉數錢。熱多者,加生杭芍數錢。寒多者,加生姜數錢。

婦女多寒熱往來之証,而方書論者不一說。有謂陽分虛則頭午寒,陰分虛則過午熱者。夫午前陽盛,午后陽衰而陰又浸盛。當其盛時,虛者可以暫實。何以其時所現之病狀,轉與時成反比例也?有謂病在少陽則寒熱往來,猶少陽外感之邪,與太陽並則寒,與陽明並則熱者。而內傷之病,原無外邪。又何者與太陽、陽明並作寒熱也?有謂肝虛則乍熱乍寒者。斯說也,愚曾驗過。遵《神農本草經》山茱萸主寒熱之旨,單重用山萸肉(去淨核)二兩煎湯,服之立愈(驗案在來複湯下)。然此乃肝木虛極,內風將動之候,又不可以蓋尋常寒熱也。蓋人身之氣化,原與時序之氣化,息息相通。一日之午前,猶一歲之有春夏。而人身之陽氣,即感之發動,以敷布于周身。婦女性多憂思,以致臟腑、經絡多有郁結閉塞之處,阻遏陽氣不能外達,或轉因發動而內陷,或發動不遂,其發動排擠經絡愈加閉塞。于是周身之寒作矣。迨陽氣蓄極,終當憤發。而其憤發之機與抑遏之力,相激相蕩于臟腑、經絡之間,熱又由茲而生。此前午之寒,所以變后午之熱也。黃為氣分之主藥,能補氣更能升氣。輔以柴胡之軒舉,香附之宣通,陽氣之抑遏者,皆暢發矣。然血隨氣行,氣郁則血必瘀,故寒熱往來者,其月事恆多不調,經血恆多虛損。用當歸以調之,地黃以補之,知母、元參與甘草甘苦化陰以助之,則經血得其養矣。況地黃、知母諸涼藥與黃溫熱之性相濟,又為燮理陰陽、調和寒熱之妙品乎。至方書有所謂日晡發熱者,日晡者,申時也,足少陰腎經主令之候也。其人或腎經陰虛,至此而腎經之火乘時而動,亦可治以此湯。將黃減半,地黃改用一兩。有經閉結為瘕,阻塞氣化作寒熱者,可用后理沖湯。有胸中大氣下陷作寒熱者,其人常覺呼吸短氣,宜用拙擬升陷湯,方后治驗之案,可以參觀。

【附方】西人鐵鏽雞納丸,治婦女經血不調,身體羸弱咳喘,或時作寒熱甚效。方用鐵鏽、沒藥(忌火)各一錢,金雞納霜、花椒各五分,共為細末,煉蜜為丸六十粒。每服三粒至五粒。

鐵鏽乃鐵與養氣化合而成。人身之血得養氣而赤。鐵鏽中含養氣,而又色赤似血,且嗅之兼有血腥之氣,故能榮養血分,流通經脈。且人之血中,實有鐵鏽,以鐵鏽補血更有以鐵補鐵之妙也。金雞納霜有治瘧之功用。此方中亦用之者,為其善治貧血,且又能入手、足少陽之經,以調和寒熱也。又佐以花椒者,恐金雞納霜之性,偏于寒涼,而以辛熱濟之,使歸于和平也。

東亞人有中將湯,以調婦女經脈,恆有效驗。門人高××曾開其方相寄,藥品下未有分量。愚為酌定其分量,用之甚有功效。今將其方開列于下,以備選用。

延胡索醋炒三錢、當歸六錢、官桂二錢、甘草二錢、丁香二錢、山楂核醋炒三錢、郁金醋炒二錢、沙參四錢、續斷酒炒三錢、肉蔻赤石脂炒三錢(去石脂不用)、苦參三錢、懷牛膝三錢,共十二味,軋作粗渣,分三劑。每用一劑,開水浸蓋碗中約半點鐘,將其湯飲下。如此浸服二次至第三次用水煎服。日用一劑,數劑經脈自調。此方中涼熱、補破、澀滑之藥皆有,愚所酌分量,俾其力亦適相當,故凡婦女經脈不調証,皆可服之,而以治白帶証尤效。

2、理沖湯

治婦女經閉不行或產后惡露不盡,結為瘕,以致陰虛作熱,陽虛作冷,食少勞嗽,虛証沓來。服此湯十余劑后,虛証自退,三十劑后,瘀血可盡消。亦治室女月閉血枯。並治男子勞瘵,一切臟腑瘕、積聚、氣郁、脾弱、滿悶、痞脹、不能飲食。

生黃(三錢)黨參(二錢)於術(二錢)生山藥(五錢)天花粉(四錢)知母(四錢)三棱(三錢)莪術(三錢)生雞內金(三錢,黃者)

用水三盅,煎至將成,加好醋少許,滾數沸服。

服之覺悶者,減去於術。覺氣弱者,減三棱、莪術各一錢。瀉者,以白芍代知母,於術改用四錢。熱者,加生地、天冬各數錢。涼者,知母、花粉各減半,或皆不用。涼甚者,加肉桂(搗細沖服)、烏附子各二錢。瘀血堅甚者,加生水蛭(不用炙)二錢。若其人堅壯無他病,惟用以消瘕積聚者,宜去山藥。室女與婦人未產育者,若用此方,三棱、莪術宜斟酌少用,減知母之半,加生地黃數錢,以濡血分之枯。若其人血分雖瘀,而未見瘕或月信猶未閉者,雖在已產育之婦人,亦少用三棱、莪術。若病患身體羸弱,脈象虛數者,去三棱、莪術,將雞內金改用四錢,因此藥能化瘀血,又不傷氣分也。迨氣血漸壯,瘀血未盡消者,再用三棱、莪術未晚。若男子勞瘵,三棱、莪術亦宜少用或用雞內金代之亦可。初擬此方時,原專治產后瘀血成瘕,后以治室女月閉血枯亦效,又間用以治男子勞瘵亦效驗,大有開胃進食,扶羸起衰之功。《內經》有四烏魚骨一茹蘆丸,原是男女並治,為調血補虛之良方。此方竊師《內經》之意也。

從來醫者調氣行血,習用香附,而不習用三棱、莪術。蓋以其能破瘕,遂疑其過于猛烈。而不知能破症瘕者,三棱、莪術之良能,非二藥之性烈于香附也。愚精心考驗多年,凡習用之藥,皆確知其性情能力。若論耗散氣血,香附猶甚于三棱、莪術。若論消磨瘕,十倍香附亦不及三棱、莪術也。且此方中,用三棱、莪術以消沖中瘀血,而即用參、諸藥,以保護氣血,則瘀血去而氣血不至傷損。且參、能補氣,得三棱、莪術以流通之,則補而不滯,而元氣愈旺。元氣既旺,愈能鼓舞三棱、莪術之力以消瘕,此其所以效也。

人之臟腑,一氣貫通,若營壘連絡,互為犄角。一處受攻,則他處可為之救應。故用藥攻病,宜確審病根結聚之處,用對証之藥一二味,專攻其處。即其處氣血偶有傷損,他臟腑氣血猶可為之輸將貫注,亦猶相連營壘之相救應也。又加補藥以為之佐使,是以邪去正氣無傷損。世俗醫者,不知此理,見有專確攻病之方,若拙擬理沖湯者,初不審方中用意何如,但見方中有三棱、莪術,即望而生畏,不敢試用。自流俗觀之,亦似慎重,及觀其臨証調方,漫不知病根結于何處,惟是混開混破。恆集若香附、木香、陳皮、砂仁、枳殼、濃朴、延胡、靈脂諸藥,或十余味或數十味為一方。服之令人臟腑之氣皆亂,常有病本可治,服此等藥數十劑而竟至不治者。更或見有浮火虛熱,而加芩、梔、蔞實之屬,則開破與寒涼並用,雖脾胃堅壯者,亦斷不能久服,此其貽害尤甚也。一婦人,年三十余。瘕起于少腹,漸長而上。其當年長者稍軟,隔年即硬如石。七年之間,上至心口,旁塞兩肋,飲食減少,時覺昏憒,劇時昏睡一晝夜,不飲不食,屢次服藥竟分毫無效。后愚為診視,脈雖虛弱,至數不數,許為治愈,授以此方。病患自揣其病,斷無可治之理,竟置不服。次年病益進,昏睡四日不醒。愚用藥救醒之,遂懇切告之曰︰去歲若用愚方,病愈已久,何至危困若斯。然此病尚可為,甚勿再遲延也,仍為開前方。病患喜,信愚言,連服三十余劑,磊塊皆消。惟最初所結之病根,大如核桃之巨者尚在。又加生水蛭(不宜炙)一錢,服數劑全愈。

一婦人,年二十余。瘕結于上脘,其大如橘,按之甚硬,時時上攻作疼,妨礙飲食。醫者皆以為不可消。后愚診視,治以此湯,連服四十余劑,消無芥蒂。

一媼,年六旬。氣弱而且郁,心腹滿悶,不能飲食,一日所進谷食,不過兩許,如此已月余矣。愚診視之,其脈甚微細,猶喜至數調勻,知其可治。遂用此湯,將三棱、莪術各減一錢,連服數劑,即能進飲食。又服數劑,病遂全愈。

奉天孫姓婦,年四十許。自幼時有瘕結于下脘,歷二十余年。瘕之積,竟至滿腹,常常作疼,心中怔忡,不能飲食,求為延醫。因思此証,久而且劇,非輕劑所能療。幸脈有根柢,猶可調治。遂投以理沖湯,加水蛭三錢。恐開破之力太過,參、又各加一錢,又加天冬三錢,以解參、之熱。數劑后,遂能進食。服至四十余劑,下瘀積若干,瘕消有強半。因有事還籍,藥遂停止。閱一載,腹中之積,又將複舊,複來院求為延醫。仍照前方加減,俾其補破涼熱之間,與病體適宜。仍服四十余劑,積下數塊。又繼服三十余劑,瘀積大下。其中或片或塊且有膜甚濃,若胞形。此時身體覺弱,而腹中甚松暢。恐瘀猶未淨,又調以補正活血之藥,以善其后。

王××妻,來院求為治瘕。自言瘀積十九年矣,滿腹皆系硬塊。亦治以理沖湯,為其平素氣虛,將方中參、加重,三棱、莪術減半。服數劑,飲食增加,將三棱、莪術漸增至原定分量。又服數劑,氣力較壯,又加水蛭二錢、樗雞(俗名紅娘)十枚。又服二十余劑,屆行經之期,隨經下紫黑血塊若干,病愈其半。又繼服三十劑,屆經期,瘀血遂大下,滿腹積塊皆消。又俾服生新化瘀之藥,以善其后。

一少年,因治吐血,服藥失宜,癖結于少腹(在女子為瘕在男子為癖)大如錦瓜。按之甚堅硬,其上相連有如瓜蔓一條,斜沖心口,飲食減少,形體羸弱。其脈微細稍數。治以此湯,服十余劑癖全消。

[附錄︰]

廣西柳州賓××來函︰一婦人,十七歲,自二七出嫁,未見行經。先因腹、脅作疼求為延醫,投以活絡效靈丹立愈。繼欲調其月事,投以理沖湯三劑,月經亦通,三日未止。猶恐瘀血未化,改用王清任少腹逐瘀湯,亦三劑,其人從此月事調順,身體強壯矣。

3、理沖丸

治同前証。

水蛭(一兩,不用炙)生黃(一兩半)生三棱(五錢)生莪術(五錢)當歸(六錢)知母(六錢)生桃仁(六錢,帶皮尖)

上藥七味,共為細末,煉蜜為丸桐子大,開水送服二錢,早晚各一次。

仲景抵當湯、大黃虫丸、百勞丸,皆用水蛭,而后世畏其性猛,鮮有用者,是未知水蛭之性也。《神農本草經》曰︰水蛭氣味咸平無毒,主逐惡血、瘀血、月閉,破瘕、積聚、無子、利水道。徐靈胎注雲︰凡人身瘀血方阻,尚有生氣者易治,阻之久則生氣全消而難治。蓋血既離經,與正氣全不相屬,投之輕藥,則拒而不納,藥過峻,又轉能傷未敗之血,故治之極難。水蛭最善食人之血,而性又遲緩善入。遲緩則生血不傷,善入則堅積易破,借其力以消既久之滯,自有利而無害也。觀《神農本草經》之文與徐氏之注,則水蛭功用之妙,為何如哉﹗特是徐氏所謂遲緩善入者,人多不解其理。蓋水蛭行于水中,原甚遲緩。其在生血之中,猶水中也,故生血不傷也。著人肌肉,即緊貼善入。其遇堅積之處,猶肌肉也,故堅積易消也。

方中桃仁不去皮尖者,以其皮赤能入血分,尖乃生發之機,又善通氣分。楊玉衡《寒溫條辨》曾有斯說。愚疑其有毒,未敢遽信。遂將帶皮生桃仁,嚼服一錢,心中安然,以后始敢連皮尖用之。至于不炒用,而生用者,凡果中之仁,皆含生發之氣,原可借之以流通既敗之血也。《神農本草經百種錄》注曰︰桃得三月春和之氣以生,而花鮮明似血,故凡血瘀血枯之疾,不能調和暢達者,此能入于其中而和之散之。然其生血之功少,而去瘀之功多者,蓋桃核本非血類,實不能有所補益。若瘕皆已敗之血,非生氣不能流通,桃之生氣在于仁,而味苦又能開泄,故能逐舊而不傷新也。夫既借其生氣以流通氣血,不宜炒用可知也。若入丸劑,蒸熟用之亦可。

【附方】秘傳治女子干病方,用紅HT螺(榆樹內紅虫大如蠶)二個,樗樹(此樹如椿而味臭俗名臭椿)莢二個,人指甲全的,壯年男子發三根。用樹莢夾HT螺、指甲以發纏之,將發面饅頭如大橘者一個,開一孔,去中瓤俾可容藥。納藥其中,仍將外皮原開下者杜孔上,木炭火煨存性為細末,用黃酒半斤燉開,兌童便半茶盅送服。忌腥冷、驚恐、惱怒。此方用過數次皆驗,瘀血開時必吐衄又兼下血,不必驚恐,移時自愈。以治經水一次未來者尤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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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1-4-23 08:43:08 | 显示全部楼层
4、安沖湯

治婦女經水行時多而且久,過期不止或不時漏下。

白術(六錢,炒)生黃(六錢)生龍骨(六錢,搗細)生牡蠣(六錢,搗細)大生地(六錢)生杭芍(三錢)海螵蛸(四錢,搗細)茜草(三錢)川續斷(四錢)

友人劉××其長子婦,經水行時,多而且久,淋漓八九日始斷。數日又複如故。醫治月余,初稍見輕,繼又不愈。延愚診視,觀所服方,即此安沖湯,去茜草、螵蛸。遂仍將二藥加入,一劑即愈。又服一劑,永不反複。

劉××疑而問曰︰茜草、螵蛸,治此証如此效驗,前醫何為去之?答曰︰彼但知茜草、螵蛸能通經血,而未見《內經》用此二藥雀卵為丸,鮑魚湯送下,治傷肝之病,時時前后血也。故于經血過多之証,即不敢用。不知二藥大能固澀下焦,為治崩之主藥也。

一婦人,年三十余。夫妻反目,惱怒之余,經行不止,且又甚多。醫者用十灰散加減,連服四劑不效。后愚診視,其右脈弱而且濡。詢其飲食多寡,言分毫不敢多食,多即泄瀉。遂投以此湯,去黃,將白術改用一兩。一劑血止,而瀉亦愈。又服一劑,以善其后。

一婦人,年二十余。小產后數日,惡露已盡,至七八日,忽又下血。延醫服藥,二十余日不止。診其脈,洪滑有力,心中熱而且渴。疑其夾雜外感,詢之身不覺熱,又疑其血熱妄行,遂將方中生地改用一兩,又加知母一兩,服后血不止,而熱渴亦如故。因思此証,實兼外感無疑。遂改用白虎加人參湯以山藥代粳米。方中石膏重用生者三兩。煎湯兩盅,分兩次溫飲下。外感之火遂消,血亦見止。仍與安沖湯,一劑遂全愈。又服數劑,以善其后。

[附錄︰]

直隸青縣張××來函︰王氏婦,年十九歲,因殤子過痛,肝氣不暢,經水行時多而且久,或不時漏下。前服逍遙、歸脾等藥,皆無效。診其脈,左關尺及右尺皆浮弦,一息五至強。口干不思食,腰疼無力,乃血虧而有熱也。遵將女科方安沖湯去、術,加麥冬、霍石斛、香附米,俾服之。二劑血止,六劑后食量增加,口干腰疼皆愈。繼將湯劑製作丸藥,徐徐服之,月事亦從此調矣。

直隸鹽山孫××來函︰一九二四年七月,友人張××之母,因籌辦娶兒媳事勞心過度,小便下血不止,其血之來瀝瀝有聲,請為診視,舉止不定,氣息微弱,右脈弦細,左脈弦硬。為開安沖湯,服后稍愈。翌日晨起,忽然昏迷,其家人甚恐,又請診視。其脈尚和平,知其昏迷系黃升補之力稍過,遂仍用原方,加赭石八錢,一劑而愈。家族嬸有下血証,醫治十余年,時愈時發,終未除根。一九二六年六月,病又作,請為診視。治以《傅青主女科》治老婦血崩方,遵師訓加生地黃一兩,一服即愈。七月,病又反複。治以安沖湯方,以其心中覺涼,加干姜二錢,一劑病又愈。

斯年初秋,李姓之女,年十七歲,下血不止,面唇皆白,六脈細數。治以安沖湯,重用山萸肉,三劑而愈。

5、固沖湯

治婦女血崩。

白術(一兩,炒)生黃(六錢)龍骨(八錢,搗細)牡蠣(八錢,搗細)萸肉(八錢,去淨核)生杭芍(四錢)海螵蛸(四錢,搗細)茜草(三錢)棕邊炭(二錢)五倍子(五分,軋細藥汁送服)

脈象熱者加大生地一兩;涼者加烏附子二錢;大怒之后,因肝氣沖激血崩者,加柴胡二錢。若服兩劑不愈,去棕邊炭,加真阿膠五錢,另燉同服。服藥覺熱者宜酌加生地。從前之方,龍骨、牡蠣皆生用,其理已詳于理沖丸下。此方獨用者,因之,則收澀之力較大,欲借之以收一時之功也。

一婦人,年三十余。陡然下血,兩日不止。及愚診視,已昏憒不語,周身皆涼,其脈微弱而遲。知其氣血將脫,而元陽亦脫也。遂急用此湯,去白芍,加野台參八錢、烏附子三錢。一劑血止,周身皆熱,精神亦複。仍將白芍加入,再服一劑,以善其后。

子××曾治一婦人,年四十許。驟得下血証甚劇,半日之間,即氣息奄奄,不省人事。其脈右寸關微見,如水上浮麻,不分至數,左部脈皆不見。急用生黃一兩,大火煎數沸灌之,六部脈皆出。然微細異常,血仍不止。觀其形狀,呼氣不能外出,又時有欲大便之意,知其為大氣下陷也。遂為開固沖湯方,將方中黃改用一兩。早十一點鐘,將藥服下,至晚三點鐘,即愈如平時(后子××在京,又治一血崩証,先用固沖湯不效,加柴胡二錢,一劑即愈,足見柴胡升提之力,可為治崩要藥)。

或問︰血崩之証,多有因其人暴怒,肝氣郁結,不能上達,而轉下沖腎關,致經血隨之下注者,故其病俗亦名之曰氣沖。茲方中多用澀補之品,獨不慮于肝氣郁者,有妨礙乎?答曰︰此証雖有因暴怒氣沖而得者,然當其血大下之后,血脫而氣亦隨之下脫,則肝氣之郁者,轉可因之而開。且病急則治其標,此証誠至危急之病也。若其証初得,且不甚劇,又實系肝氣下沖者,亦可用升肝理氣之藥為主,而以收補下元之藥輔之也。

【附方】《傅青主女科》,有治老婦血崩方,試之甚效。其方用生黃一兩,當歸一兩(酒洗),桑葉十四片,三七末三錢(藥汁送下)水煎服,二劑血止,四劑不再發。若覺熱者,用此方宜加生地兩許。

又︰諸城友人王××,傳一治血崩秘方。用青萊菔生搗取汁,加白糖數匙,微火燉溫,陸續飲至三大盅,必愈。

又︰西藥中有麥角,原霉麥上所生之小角,其性最善收攝血管,能治一切失血之証,而對于下血者用之尤效。角之最大者,長近寸許,以一枚和乳糖(無乳糖可代以白蔗糖)研細,可作兩次服。愚常用之與止血之藥並服,恆有捷效。

附︰治女子血崩有兩種草藥一種為宿根之草,一根恆生數莖,高不盈尺,葉似地膚,微寬,濃則加倍,其色綠而微帶蒼色,孟夏開小白花,結實如杜梨,色如其葉,老而微黃,多生于宅畔路旁板硬之地,俗呼為HT牛蛋,又名臭科子,然實未有臭味。初不知其可入藥也。戊辰孟夏,愚有事回籍。有南關王氏婦,患血崩,服藥不效。有人教用此草連根實銼碎,煮湯飲之,其病頓愈。后愚回津言及此方,門生李××謂︰"此方余素知之,若加黑豆一小握,用水、酒各半煎湯,則更效矣。"

一種為當年種生之草,棵高尺余,葉圓而有尖,色深綠,季夏開小白花,五出,黃蕊,結實大如五味,狀若小茄,嫩則綠,熟則紅,老則紫黑,中含甜漿可食,俗名野茄子,有山之處呼為山茄子。奉省醫者多采此草陰干備用,若遇血崩時,將其梗葉實共切碎煎湯服之立愈。在津曾與友人張××言及此草,張××謂,此即《本草綱目》之龍葵,一名天茄子,一名老鴉睛草者是也。而愚查《本草綱目》龍葵,言治吐血不止,未嘗言治血崩。然治吐血之藥,恆兼能治下血,若三七、茜草諸藥是明征也。以遍地皆有之草,而能治如此重病,洵堪珍哉。

[附錄︰]

直隸青縣張××來函︰族姊適徐姓,年三十余。有妊流產,已旬日矣。忽然下血甚多,頭暈腹脹,脈小無力。知為沖脈滑脫之征証,予以固沖湯,加柴胡錢半,歸身二錢。服藥三劑即止。俾繼服坤順至寶丹以善其后。

直隸鹽山李××來函︰天津趙××妻,年四十余歲,行經過期不止,諸治不效,延弟診視。見兩部之脈皆微細無力,為開固沖湯原方予之,服數劑即全收功。因思如此年歲,血分又如此受傷,諒從此斷生育矣。不意年余又產一子,安然無恙。蓋因固沖湯止血兼有補血之功也。

又︰天津張××妻,年二十四歲,因小產后血不止者綿延月余,屢經醫治無效。診其脈象,微細而數,為開固沖湯方,因其脈數,加生地一兩。服藥后,病雖見輕,而不見大功。反複思索,莫得其故。細詢其藥價過賤,忽憶人言此地藥局所鬻黃,有真有假,今此方無顯著之功效,或其黃過劣也。改用口黃,連服兩劑全愈。由斯知藥物必須地道真正方效也。

6、溫沖湯

治婦人血海虛寒不育。

生山藥(八錢)當歸身(四錢)烏附子(二錢)肉桂(二錢,去粗皮后入)補骨脂(三錢,炒搗)小茴香(二錢,炒)核桃仁(二錢)紫石英(八錢,研)真鹿角膠(二錢,另燉,同服,若恐其偽可代以鹿角霜三錢)

人之血海,其名曰沖。在血室之兩旁,與血室相通。上隸于胃陽明經,下連于腎少陰經。有任脈以為之擔任,督脈為之督攝,帶脈為之約束。陽維、陰維、陽蹺、陰蹺,為之擁護,共為奇經八脈。此八脈與血室,男女皆有。在男子則沖與血室為化精之所,在女子則沖與血室實為受胎之處。《內經》上古通天論所謂"太沖脈盛,月事以時下,故有子"者是也。是以女子不育,多責之沖脈。郁者理之,虛者補之,風襲者祛之,濕勝者滲之,氣化不固者固攝之,陰陽偏勝者調劑之。沖脈無病,未有不生育者。而愚臨証實驗以來,凡其人素無他病,而竟不育者,大抵因相火虛衰,以致沖不溫暖者居多。因為製溫沖湯一方。其人若平素畏坐涼處,畏食涼物,經脈調和,而艱于生育者,即與以此湯服之。或十劑或數十劑,遂能生育者多矣。

一婦人,自二十出嫁,至三十未育子女。其夫商治于愚。因細詢其性質稟賦,言生平最畏寒涼,熱時亦不敢食瓜果。至經脈則大致調和,偶或后期兩三日。知其下焦虛寒,因思《神農本草經》謂紫石英"氣味甘溫,治女子風寒在子宮,絕孕十年無子"。遂為擬此湯,方中重用紫石英六錢,取其性溫質重,能引諸藥直達于沖中,而溫暖之。服藥三十余劑,而畏涼之病除。后數月遂孕,連生子女。益信《神農本草經》所謂治十年無子者,誠不誤也。

7、清帶湯

治婦女赤白帶下。

生山藥(一兩)生龍骨(六錢,搗細)生牡蠣(六錢,搗細)海螵蛸(四錢,去淨甲搗)茜草(三錢)單赤帶,加白芍、苦參各二錢;單白帶,加鹿角霜、白術各三錢。

帶下為沖任之証。而名謂帶者,蓋以奇經帶脈,原主合同束諸脈,沖任有滑脫之疾,責在帶脈不能約束,故名為帶也。然其病非僅滑脫也,若滯下然,滑脫之中,實兼有瘀滯。其所瘀滯者,不外氣血,而實有因寒因熱之不同。此方用龍骨、牡蠣以固脫,用茜草、海螵蛸以化滯,更用生山藥以滋真陰固元氣。至臨証時,遇有因寒者,加溫熱之藥,因熱者,加寒涼之藥,此方中意也。而愚擬此方,則又別有會心也。嘗考《神農本草經》龍骨善開瘕,牡蠣善消,是二藥為收澀之品,而兼具開通之力也。烏魚骨即海螵蛸,茹蘆即茜草,是二藥為開通之品,而實具收澀之力也。四藥匯集成方,其能開通者,兼能收澀,能收澀者,兼能開通,相助為理,相得益彰。

一婦人,年二十余,患白帶甚劇,醫治年余不愈。后愚診視,脈甚微弱。自言下焦涼甚,遂用此方,加干姜六錢,鹿角霜三錢,連服十劑全愈。

又︰一媼年六旬。患赤、白帶下,而赤帶多于白帶,亦醫治年余不愈。診其脈甚洪滑,自言心熱頭昏,時覺眩暈,已半載未起床矣。遂用此方,加白芍六錢,數劑白帶不見,而赤帶如故,心熱、頭眩暈亦如故。又加苦參、龍膽草、白頭翁各數錢。連服七八劑,赤帶亦愈,而諸疾亦遂全愈。自擬此方以來,用治帶下,愈者不可勝數。而獨載此兩則者,誠以二証病因,寒熱懸殊。且年少者用此方,反加大熱之藥,年老者用此方,反加苦寒之藥。欲臨証者,當知審証用藥,不可拘于年歲之老少也。

按︰白頭翁不但治因熱之帶証甚效也。剖取其鮮根,以治血淋、溺血與大便下血之因熱而得者甚效,誠良藥也。是以仲景治厥陰熱痢有白頭翁湯也。

帶証,若服此湯未能除根者,可用此湯送服秘真丹一錢。帶下似滯下之說,愚向持此論。后觀西法,亦謂大腸病則流白痢,子宮病則流白帶,其理相同。法用兒茶、

白礬、石榴皮、沒石子等水洗之。若此証之劇者,兼用其外治之法亦可。

又︰其內治白帶法,用沒石子一兩搗爛,水一斤半,煎至一斤,每溫服一兩,日三次。或研細作粉,每服五分,日二次亦可。又可單以之熬水洗之,或用注射器注射之。按︰沒石子味苦而澀,苦則能開,澀則能斂,一藥而具此兩長,原與拙擬清帶湯之意相合。且其收斂之力最勝,凡下焦滑脫之疾,或大便滑瀉、或小便不禁、或男子遺精、或女子崩漏,用之皆效驗。今之醫者,多忽不知用惜哉。又東人中將湯,治白帶亦甚效。玉燭湯下,載有其方,可采用。若以治赤帶,方中官桂、丁香,宜斟酌少用,苦參宜多用。

赤白二帶,赤者多熱,白者多涼。而辨其涼熱,又不可盡在赤白也,宜細詢其自覺或涼或熱,參以脈之或遲或數,有力無力,則涼熱可辨矣。治法宜用收澀之品,而以化瘀通滯之藥佐之。清帶湯,証偏熱者,加生杭芍、生地黃;熱甚者,加苦參、黃柏,或兼用防腐之藥,若金銀花、旱三七、鴉膽子仁皆可酌用;証偏涼者,加白術、鹿角膠;涼甚者,加干姜、桂附、小茴香。

近閱《杭州醫報》,載有俗傳治白帶便方,用綠豆芽連頭根三斤,洗淨,加水兩大碗,煎透去渣,加生姜汁三兩、黃蔗糖四兩,慢火收膏,每晨開水沖服。約十二日服一料。服至兩料必愈。按︰此方用之數次,頗有效驗。

8、加味麥門冬湯

治婦女倒經。

干寸冬(五錢,帶心)野台參(四錢)清半夏(三錢)生山藥(四錢,以代粳米)生杭芍(三錢)丹參(三錢)甘草(二錢)生桃仁(二錢,帶皮尖搗)大棗(三枚,捭開)

婦女倒經之証,陳修園《女科要旨》借用《金匱》麥門冬湯,可謂特識。然其方原治"火逆上氣,咽喉不利"。今用以治倒經,必略為加減,而后乃與病証吻合也。

或問,《金匱》麥門冬湯所主之病,與婦人倒經之病迥別,何以能借用之而有效驗?答曰︰沖為血海,居少腹之兩旁。其脈上隸陽明,下連少陰。少陰腎虛,其氣化不能閉藏以收攝沖氣,則沖氣易于上干。陽明胃虛,其氣化不能下行以鎮安沖氣,則沖氣亦易于上干。沖中之氣既上干,沖中之血自隨之上逆,此倒經所由來也。麥門冬湯,于大補中氣以生津液藥中,用半夏一味,以降胃安沖,且以山藥代粳米,以補腎斂沖,于是沖中之氣安其故宅,沖中之血,自不上逆,而循其故道矣。特是經脈所以上行者,固多因沖氣之上干,實亦下行之路,有所壅塞。觀其每至下行之期,而后上行可知也。故又加芍藥、丹參、桃仁以開其下行之路,使至期下行,毫無滯礙。是以其方非為治倒經而設,而略為加減,即以治倒經甚效,愈以嘆經方之函蓋無窮也。

用此方治倒經大抵皆效,而間有不效者,以其兼他証也。曾治一室女,倒經年余不愈,其脈象微弱。投以此湯,服藥后甚覺短氣。再診其脈,微弱益甚。自言素有短氣之病,今則益加重耳。恍悟其胸中大氣,必然下陷,故不任半夏之降也。遂改用拙擬升陷湯,連服十劑。短氣愈,而倒經之病亦愈。

一少婦,倒經半載不愈。診其脈微弱而遲,兩寸不起,呼吸自覺短氣,知其亦胸中大氣下陷。亦投以升陷湯,連服數劑,短氣即愈。身體較前強壯,即停藥不服。其月經水即順,逾十月舉男矣。

或問,倒經之証,既由于沖氣胃氣上逆,大氣下陷者,其氣化升降之機正與之反對,何亦病倒經乎?答曰︰此理甚微奧,人之大氣,原能斡旋全身,為諸氣之綱領。故大氣常充滿于胸中,自能運轉胃氣使之下降,鎮攝沖氣使不上沖。大氣一陷,綱領不振,諸氣之條貫多紊亂,此乃自然之理也。是知沖氣胃氣之逆,非必由于大氣下陷,而大氣下陷者,實可致沖胃氣逆也。致病之因既不同,用藥者豈可膠柱鼓瑟哉。

9、壽胎丸

治滑胎。

菟絲子(四兩,炒燉)桑寄生(二兩)川續斷(二兩)真阿膠(二兩)

上藥將前三味軋細,水化阿膠和為丸一分重(干足一分)。每服二十丸,開水送下,日再服。氣虛者加人參二兩,大氣陷者加生黃三兩,食少者加炒白術二兩,涼者加炒補骨脂二兩,熱者加生地二兩。

胎在母腹,若果善吸其母之氣化,自無下墜之虞。且男女生育,皆賴腎臟作強。菟絲大能補腎,腎旺自能蔭胎也。寄生能養血、強筋骨,大能使胎氣強壯,故《神農本草經》載其能安胎。續斷亦補腎之藥。阿膠系驢皮所熬,最善伏藏血脈,滋陰補腎,故《神農本草經》亦載其能安胎也。至若氣虛者,加人參以補氣。大氣陷者,加黃以升補大氣。飲食減少者,加白術以健補脾胃。涼者,加補骨脂以助腎中之陽(補骨脂善保胎修園曾詳論之)。熱者,加生地黃以滋腎中之陰。臨時斟酌適宜,用之無不效者。

此方乃思患預防之法,非救急之法。若胎氣已動,或至下血者,又另有急救之方。曾治一少婦,其初次有妊,五六月而墜。后又有妊,六七月間,忽胎動下血,急投以生黃、生地黃各二兩,白術、山萸肉(去淨核)、龍骨(搗)、牡蠣(搗)各一兩,煎湯一大碗,頓服之,胎氣遂安。將藥減半,又服一劑。后舉一男,強壯無恙。

流產為婦人恆有之病,而方書所載保胎之方,未有用之必效者。誠以保胎所用之藥,當注重于胎,以變化胎之性情氣質,使之善吸其母之氣化以自養,自無流產之虞。若但補助妊婦,使其氣血壯旺固攝,以為母強自能蔭子,此又非熟籌完全也。是以愚臨証考驗以來,見有屢次流產者,其人恆身體強壯,分毫無病;而身體軟弱者,恐生育多則身體愈弱,欲其流產,而偏不流產。于以知︰或流產,或不流產,不盡關于妊婦身體之強弱,實兼視所受之胎善吸取其母之氣化否也。由斯而論,愚于千百味藥中,得一最善治流產之藥,乃菟絲子是也。

壽胎丸,重用菟絲子為主藥,而以續斷、寄生、阿膠諸藥輔之,凡受妊之婦,于兩月之后徐服一料,必無流產之弊。此乃于最易流產者屢次用之皆效。至陳修園謂宜用大補大溫之劑,使子宮常得暖氣,則胎自日長而有成,彼蓋因其夫人服白術、黃芩連墜胎五次,后服四物東加鹿角膠、補骨脂、續斷而胎安,遂疑涼藥能墜胎,篤信熱藥能安胎。不知黃芩之所以能墜胎者,非以其涼也。《神農本草經》謂黃芩下血閉,豈有善下血閉之藥而能保胎者乎?蓋漢、唐以前,名醫用藥皆謹遵《神農本草經》,所以可為經方,用其方者鮮有流弊。迨至宋、元以還,諸家恆師心自智,其用藥或至顯背《神農本草經》。是以醫如丹溪,猶粗忽如此,竟用黃芩為保胎之藥,俾用其方者不惟無益,而反有所損,此所以為近代之名醫也。所可異者,修園固篤信《神農本草經》者也,何于用白術、黃芩之墜胎,不知黃芩之能開血閉,而但謂其性涼不利于胎乎?究之胎得其養,全在溫度適宜,過涼之藥,固不可以保胎,即藥過于熱,亦非所以保胎也。惟修園生平用藥喜熱惡涼,是以立論稍有所偏耳。

10、安胃飲

治惡阻。

清半夏(一兩,溫水淘洗兩次毫無礬味然后入煎)淨青黛(三錢)赤石脂(一兩)用作飯小鍋,煎取清汁一大碗,調入蜂蜜二兩,徐徐溫飲下。一次只飲一口,半日服盡。若服后吐仍未止或其大便燥結者,去石脂加生赭石(軋細)一兩。若嫌青黛微有藥味者,亦可但用半夏、赭石。

或問,《神農本草經》謂赭石能墜胎,此方治惡阻,而有時以赭石易石脂,獨不慮其有墜胎之弊乎?答曰︰惡阻之劇者,飲水一口亦吐出,其氣化津液不能下達。恆至大便燥結,旬余不通。其甚者,或結于幽門(胃下口)、欄門(大小腸相接處),致上下關格不通,滿腹作疼,此有關性命之証也。夫病既危急,非大力之藥不能挽回。況赭石之性,原非開破。其鎮墜之力,不過能下有形滯物。若胎至六七個月,服之或有妨礙︰至惡阻之時,不過兩三個月,胎體未成,惟是經血凝滯,赭石毫無破血之性,是以服之無妨。且嘔吐者,其沖氣胃氣皆上逆,借赭石鎮逆之力,以折其上逆之機,氣化乃適得其平,《內經》所謂"有故無殞亦無殞也"。

愚治惡阻之証,遇有上脘固結,旬日之間勺飲不能下行,無論水與藥,入口須臾即吐出。群醫束手諉謂不治。而愚放膽重用生赭石數兩,煎湯一大碗,徐徐溫飲下。吐止、結開、便通,而胎亦無傷(拙擬參赭鎮氣湯及赭石解下,載有詳案可考也)。

11、大順湯

治產難,不可早服,必胎衣破后,小兒頭至產門者,然后服之。

野黨參(一兩)當歸(一兩)生赭石(二兩,軋細)

用衛足花子炒爆一錢作引,或丈菊花瓣一錢作引皆可,無二物作引亦可。或疑赭石乃金石之藥,不可放膽重用。不知赭石性至和平,雖重墜下行,而不傷氣血。況有黨參一兩以補氣,當歸一兩以生血。且以參、歸之微溫,以濟赭石之微涼,溫涼調和愈覺穩妥也。矧產難者非氣血虛弱,即氣血壅滯,不能下行。人參、當歸雖能補助氣血,而性皆微兼升浮,得赭石之重墜,則力能下行,自能與赭石相助為理,以成催生開交骨之功也。至于當歸之滑潤,原為利產良藥,與赭石同用,其滑潤之力亦愈增也。

族侄婦,臨盆兩日不產。用一切催生藥,胎氣轉覺上逆。為製此湯,一劑即產下。

一婦人,臨產交骨不開,困頓三日,勢甚危急。亦投以此湯,一劑而產。自擬得此方以來,救人多矣。放膽用之,皆可隨手奏效。

附︰衛足花即葵花,其子即冬葵子。緣此花若春日早種,當年即可結子。而用以催生,則季夏種之,經冬至明年結子者尤效,故名曰冬葵子。今藥坊所鬻者,皆以丈菊子為冬葵子,殊屬差誤。蓋古之所謂葵,與俗所謂向日葵者原非一種。古所謂葵即衛足花,俗呼為守足花者是也。因此花先生叢葉,自葉中心出莖,莖之下邊盡被叢葉衛護,故曰衛足。莖高近一丈,花多紅色、與木槿相似,葉大如木芙蓉。此為宿根植物,季夏下種,至次年孟夏始開花,結實大如錢,作扁形,其中子如榆莢,為其經冬依然發生,故其結之子名為冬葵子。須于鮮嫩之時采取,則多含蛋白質,故能有益于人。《聖惠方》謂采其子陰干,是當鮮嫩之時采而陰干之也。若過老則在科上自干,而無事陰干矣。又有一種,二、三月下種,至六月開花,其下無叢生之葉,不能衛足,而其莖、葉、花皆與葵無異,其治療之功效亦大致相同,即藥品中之蜀葵。《本草綱目》謂花之白者治瘧,是衛足葵與蜀葵皆治瘧也。

至于俗所謂向日葵者,各種本草皆未載,惟《群芳譜》載之,本名丈菊,一名西番葵,一名迎陽葵,且謂其性能墮胎。然用其墮胎之力以催生,則誠有效驗,是以大順湯用其花瓣作引也。向日葵莖長丈許,干粗如竹,葉大如,花大如盤盂,單瓣黃色,其花心成窠如蜂房。迨中心結子成熟,而周遭花瓣不凋枯。其子人恆炒食之,知其無毒,且知其性滑,曾單用以治淋甚效。后與鴉膽子同用(鴉膽子去皮四十粒,用丈菊子一兩炒搗,煎湯送下)治花柳毒淋,亦甚效,然不知其能治瘧也。近閱《紹興醫藥學報》載盧××述葵能醫瘧一節,則丈菊誠可列于藥品矣。丈菊花英,催生之力實勝于子,曾見有單用丈菊花英催生,服之即效者,惜人多不知耳。至于用衛足子催生,當分老嫩兩種。鮮嫩衛足子,須用數兩搗爛煮汁服,若用老者,當用兩許微火炒裂其甲,煎湯飲之。

12、和血熄風湯

治產后受風發搐。

當歸(一兩)生黃(六錢)真阿膠(四錢,不炒)防風(三錢)荊芥(三錢)川芎(三錢)生杭芍(二錢)紅花(一錢)生桃仁(錢半,帶皮尖搗)

此方雖治產后受風,而實以補助氣血為主。蓋補正氣,即所以逐邪氣,而血活者,風又自去也(血活風自去方書成語)。若產時下血過多或發汗過多,以致發搐者,此方仍不可用,為其猶有發表之藥也,當滋陰養血,以榮其筋,熄其內風,其搐自止。若血虛而氣亦虛者,又當以補氣之藥輔之。而補氣之藥以黃為最,因黃不但補氣,實兼能治大風也(《神農本草經》謂黃主大風)。

一婦人,產后七八日發搐,服發汗之藥數劑不效。詢方于愚,因思其屢次發汗不效,似不宜再發其汗,以傷其津液。遂單用阿膠一兩,水融化,服之而愈。

一婦人,產后十余日,周身汗出不止,且發搐。治以山萸肉(去淨核)、生山藥各一兩,煎服兩劑,汗止而搐亦愈。

東海漁家婦,產后三日,身冷無汗,發搐甚劇。時愚游海濱,其家人造寓求方。其地隔藥局甚遠,而海濱多產麻黃,可以采取。遂俾取麻黃一握,同魚鰾膠一具,煎湯一大碗,乘熱飲之,得汗而愈。用魚鰾膠者,亦防其下血過多,因陰虛而發搐,且以其物為漁家所固有也。

一婦人,產后發汗過多,複被三層皆濕透,因致心中怔忡,精神恍惚,時覺身飄飄上至屋頂,此虛極將脫,而神魂飛越也。延愚診視,見其汗出猶不止,六脈皆虛浮,按之即無。急用生山藥、淨萸肉各一兩,生杭芍四錢,煎服。汗止精神亦定。翌日藥力歇,又病而反複。時愚已旋裡,病家複持方來詢,為添龍骨、牡蠣(皆不用)各八錢,且囑其服藥數劑,其病必愈。孰意藥坊中,竟謂方中藥性過涼,產后斷不宜用,且言此証系產后風,彼有治產后風成方,屢試屢驗,慫恿病家用之。病家竟誤用其方,汗出不止而脫。夫其証原屬過汗所致,而再以治產后風發表之藥,何異鴆毒。斯可為發汗不審虛實者之炯戒矣。

《傅青主女科》曰︰產后氣血暴虛,百骸少血濡養,忽然口緊牙緊,手足筋脈拘搐,類中風癇痙,雖虛火泛上有痰,皆當以末治之。勿執偏門,而用治風消痰方,以重虛產婦也。當用生化湯,加參、以益其氣。又曰,產后婦人,惡寒惡心,身體顫動,發熱作渴,人以為產后傷寒也,誰知其氣血兩虛,正不敵邪而然乎?大抵人之氣不虛,則邪斷難入。產婦失血過多,其氣必大虛,氣虛則皮毛無衛,邪原易入。不必戶外之風來襲體也,即一舉一動,風可乘虛而入。然產后之風,易入亦易出,凡有外感之邪,俱不必祛風。況產后之惡寒者,寒由內生也。發熱者,熱由內弱也。身顫者,顫由氣虛也。治其內寒,外寒自散。治其內弱,外熱自解。壯其元氣,而身顫自除也。

按︰傅氏之論甚超。特其雖有外感,不必祛風二句,不無可議。夫產后果有外感,原當治以外感之藥,惟宜兼用補氣生血之藥,以輔翼之耳。若其風熱已入陽明之府,表裡俱熱,脈象洪實者,雖生石膏亦可用。故《金匱》有竹皮大丸,治婦人乳中虛,煩亂嘔逆,方中原有石膏。《神農本草經》石膏治產乳,原有明文。特不宜與知母並用,又宜仿白虎加人參湯之意,重用人參,以大補元氣,更以玄參代知母,始能托邪外出,則石膏之寒涼,得人參之溫補,能逗留胃中,以化燥熱,不至直趨下焦,而與產婦有礙也(石膏解下曾詳論之)。

【附方】《醫林改錯》治產后風,有黃桃紅湯,方用生黃半斤,帶皮尖生桃仁三錢搗碎,紅花二錢,水煎服。按產后風項背反張者,此方最效。

【附方】俗傳治產后風方,當歸五錢,麻黃、紅花、白術各三錢,大黃、川芎、肉桂、紫菀各二錢,煎服。按此方效驗異常,即至牙關緊閉,不能用藥者,將齒拗開灌之,亦多愈者。人多畏其有大黃而不敢用,不知西人治產后風,亦多用破血之藥。蓋以產后有瘀血者多,此証用大黃以破之,所謂血活風自去也。況猶有麻、桂之辛熱,歸、術之補益以調燮之乎。

13、滋陰清胃湯

治產后溫病,陽明府實,表裡俱熱者。

玄參(兩半)當歸(三錢)生杭芍(四錢)甘草(錢半)茅根(二錢)

上藥五味,煎湯兩盅,分二次溫服,一次即愈者,停后服。

產后忌用寒涼,而溫熱入陽明府后,又必用寒涼方解,因此醫者恆多束手。不知石膏、玄參《神農本草經》皆明載治產乳。是以熱入陽明之重者,可用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,更以玄參代知母。其稍輕者,治以此湯,皆可隨手奏效。愚用此兩方,救人多矣。臨証者當篤信《神農本草經》,不可畏石膏、玄參之寒涼也。況石膏、玄參,《神農本草經》原皆謂其微寒,並非甚寒涼之藥也。

14、滋乳湯

治少乳。其乳少由于氣血虛或經絡瘀者,服之皆有效驗。

生黃(一兩)當歸(五錢)知母(四錢)玄參(四錢)穿山甲(二錢,炒搗)六路通(大者三枚,搗)王不留行(四錢,炒)

用絲瓜瓤作引,無者不用亦可。若用豬前蹄兩個煮湯,用以煎藥更佳。

15、消乳湯

治結乳腫疼或成乳癰新起者,一服即消。若已作膿,服之亦可消腫止疼,俾其速潰。並治一切紅腫瘡瘍。

知母(八錢)連翹(四錢)金銀花(三錢)穿山甲(二錢,炒搗)栝蔞(五錢,切絲)丹參(四錢)生明乳香(四錢)生明沒藥(四錢)

在德州時,有張姓婦,患乳癰,腫疼甚劇。投以此湯,兩劑而愈。然猶微有疼時,慫恿其再服一兩劑,以消其芥蒂。以為已愈,不以為意。隔旬日,又複腫疼,複求為治療。愚曰︰此次服藥不能盡消,必須出膿少許,因其舊有芥蒂未除,至今已潰膿也。后果服藥不甚見效。遂入西醫院中治療,旬日后,其瘡外破一口,醫者用刀闊之,以期便于敷藥。又旬日,內潰益甚,滿乳又破七八個口,醫者又欲盡闊之使通。病患懼,不敢治。強出院還家,複求治于愚。見其各口中皆膿、乳並流,外邊實不能敷藥。然內服湯藥,助其肌肉速生,自能排膿外出,許以十日可為治愈。遂將內托生肌散,作湯藥服之,每日用藥一劑,煎服二次,果十日全愈。

【附方】表侄劉××,從愚學醫,曾得一治結乳腫疼兼治乳癰方。用生白礬、明雄黃、松蘿茶各一錢半,共研細,分作三劑,日服一劑,黃酒送下,再多飲酒數杯更佳。此方用之屢次見效,真奇方也。若無松蘿茶,可代以好茶葉。

16、升肝舒郁湯

治婦女陰挺,亦治肝氣虛弱,郁結不舒。

生黃(六錢)當歸(三錢)知母(三錢)柴胡(一錢五分)生明乳香(三錢)生明沒藥(三錢)川芎(一錢五分)

肝主筋,肝脈絡陰器,肝又為腎行氣。陰挺自陰中挺出,形狀類筋之所結。病之原因,為肝氣郁而下陷無疑也。故方中黃與柴胡、芎並用,補肝即以舒肝,而肝氣之陷者可升。當歸與乳香、沒藥並用,養肝即以調肝,而肝氣之郁者可化。又恐黃性熱,與肝中所寄之相火不宜,故又加知母之涼潤者,以解其熱也。

一婦人,年三十余。患此証,用陳氏《女科要旨》,治陰挺方,治之不效。因憶《傅青主女科》有治陰挺之方,其証得之產后。因平時過怒傷肝,產時又努力太過,自產門下墜一片,似筋非筋,似肉非肉,用升補肝氣之藥,其証可愈。遂師其意,為製此湯服之。數劑即見消,十劑全愈。

一室女,年十五。因胸中大氣下陷,二便常覺下墜,而小便尤甚。乃誤認為小便不通,努力強便,陰中忽墜下一物,其形如桃,微露其尖,牽引腰際下墜作疼,夜間尤甚,劇時號呼不止。投以理郁升陷湯,將升麻加倍,二劑疼止,十劑后,其物全消。蓋理郁升陷湯,原與升肝舒郁湯相似也。

17、資生通脈湯

治室女月閉血枯,飲食減少,灼熱咳嗽。

白術(三錢,炒)生懷山藥(一兩)生雞內金(二錢,黃色的)龍眼肉(六錢)山萸肉(四錢,去淨核)枸杞果(四錢)玄參(三錢)生杭芍(三錢)桃仁(二錢)紅花(錢半)甘草(二錢)

灼熱不退者,加生地黃六錢或至一兩。咳嗽者,加川貝母三錢,米殼二錢(嗽止去之)。泄瀉者,去玄參,加熟地黃一兩,雲苓片二錢,或更酌將白術加重。服后瀉仍不止者,可于服藥之外,用生懷山藥細末煮粥,攙入捻碎熟雞子黃數枚,用作點心,日服兩次,瀉止后停服。大便干燥者,加當歸、阿膠各數錢。小便不利者,加生車前子三錢(裝袋),地膚子二錢或將芍藥(善治陰虛小便不利)加重。肝氣郁者,加生麥芽三錢,川芎、莪術各一錢。汗多者,將萸肉改用六錢,再加生龍骨、生牡蠣各六錢。

《內經》謂"二陽之病發心脾,有不得隱曲,在女子為不月。"夫二陽者,陽明胃腑也。胃腑有病,不能消化飲食,推其病之所發,在于心脾。又推其心脾病之所發,在于有不得隱曲(凡不能自如者皆為不得隱曲)。蓋心主神脾主思,人有不得隱曲,其神思郁結,胃腑必減少酸汁(化食賴酸汁,歡喜則酸汁生者多,憂思則酸汁生者少),不能消化飲食,以生血液,所以在女子為不月也。夫女子不月,既由于胃腑有病,不能消化飲食。治之者,自當調其脾胃,使之多進飲食,以為生血之根本。故方中用白術以健胃之陽,使之動有力(飲食之消亦仗胃有動)。山藥、龍眼肉,以滋胃之陰,俾其酸汁多生。雞內金原含有酸汁,且能運化諸補藥之力,使之補而不滯。血虛者必多灼熱,故用玄參、芍藥以退熱。又血虛者,其肝腎必虛,故用萸肉、枸杞以補其肝腎。甘草為補脾胃之正藥,與方中萸肉並用,更有酸甘化陰之妙。桃仁、紅花為破血之要品,方中少用之,非取其破血,欲借之以活血脈通經絡也。至方后附載,因証加減諸藥,不過粗陳梗概,至于証之變更多端,尤貴臨証者,因時製宜耳。

滄州曹姓女,年十六歲,天癸猶未至。飲食減少,身體羸瘦,漸覺灼熱。其脈五至,細而無力。治以資生通脈湯,服至五劑,灼熱已退,飲食加多。遂將方中玄參、芍藥各減一錢,又加當歸、懷牛膝各三錢。服至十劑,身體較前胖壯,脈象亦大有起色。又于方中加樗雞(俗名紅娘虫)十枚,服至七八劑,天癸遂至。遂減去樗雞,再服數劑,以善其后。

奉天馬氏女,自十四歲,月事已通,至十五歲秋際,因食瓜果過多,泄瀉月余方愈,從此月事遂閉。延醫延醫,至十六歲季夏,病浸增劇,因求為延醫。其身形瘦弱異常,氣息微喘,干嗽無痰,過午潮熱,夜間尤甚,飲食減少,大便泄瀉。其脈數近六至,微細無力。俾先用生懷山藥細末八錢,水調煮作粥,又將熟雞子黃四枚,捻碎攙粥中,再煮一兩沸,空心時服。服后須臾,又服西藥百布聖二瓦,以助其消化。每日如此兩次,用作點心,服至四日,其瀉已止。又服數日,諸病亦稍見輕。遂投以資生通脈湯,去玄參加生地黃五錢、川貝三錢,連服十余劑,灼熱減十分之八,飲食加多,喘嗽亦漸愈。遂將生地黃換作熟地黃,又加懷牛膝五錢,服至十劑,自覺身體爽健,諸病皆無,惟月事猶未見。又于方中加虫(即土鱉虫,背多橫紋者真,背光滑者非是)五枚、樗雞十枚,服至四劑,月事已通。遂去虫、樗雞,俾再服數劑,以善其后。

馬姓女十七歲。自十六歲秋際,因患右目生內障,服藥不愈,憂思過度,以致月閉。自臘月服藥,直至次年孟秋月底不愈,求為延醫。其人體質瘦弱,五心煩熱,過午兩顴色紅,灼熱益甚,心中滿悶,飲食少許,即停滯不下,夜不能寐。脈搏五至,弦細無力。為其飲食停滯,夜不能寐,投以資生通脈湯,加生赭石(研細)四錢,熟棗仁三錢,服至四劑,飲食加多,夜已能寐,灼熱稍退,遂去棗仁,減赭石一錢,又加地黃五錢,丹皮三錢,服約十劑,灼熱大減。又去丹皮,將龍眼肉改用八錢,再加懷牛膝五錢。連服十余劑,身體浸壯健。因其月事猶未通下,又加虫五枚、樗雞十枚。服至五劑,月事已通。然下者不多,遂去樗雞、地黃,加當歸五錢,俾服數劑,以善其后。

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

(三十)治眼科方

1、蒲公英湯

治眼疾腫疼,或肉遮睛,或赤脈絡目,或目睛脹疼,或目疼連腦,或羞明多淚,一切虛火實熱之証。

鮮蒲公英(四兩,根葉莖花皆用,花開殘者去之,如無鮮者可用干者二兩代之。)

上一味煎湯兩大碗,溫服一碗。余一碗乘熱熏洗(按目疼連腦者,宜用鮮蒲公英二兩,加懷牛膝一兩煎湯飲之)。

此方得之于××,言其母嘗患眼疾,疼痛異常,經延醫調治,數月不愈,有高姓媼,告以此方,一次即愈。愚自得此方后,屢試皆效。夫蒲公英遍地皆有,仲春生苗,季春開花色正黃,至初冬其花猶有開者,狀類小菊,其葉似大薊,田家采取生啖,以當菜蔬。其功長于治瘡,能消散癰疔毒火,然不知其能治眼疾也。使人皆知其治眼疾,如此神效,天下無瞽目之人矣。

古服食方,有還少丹。蒲公英連根帶葉取一斤,洗淨,勿令見天日,晾干,用斗子解鹽(即《神農本草經》大鹽晒于斗之中者出山西解池)一兩,香附子五錢,二味為細末,入蒲公英,水內淹一宿,分為十二團,用皮紙三四層裹扎定,用六一泥(即蚯蚓泥)如法固濟,灶內焙干,乃以武火通紅為度,冷定取出,去泥為末。早晚擦牙漱之,吐咽任便,久久方效。年未及八十者,服之須發反黑,齒落更生。年少服之,至老不衰。由是觀之,其清補腎經之功可知。且其味苦,又能清心經之熱,所以治眼疾甚效者,或以斯歟﹗

2、磨翳水

治目翳遮睛。

生爐甘石(一兩)蓬砂(八錢)膽礬(二錢)薄荷葉(三錢)蟬蛻(三錢,帶全足去翅土)

上藥五味,將前三味藥臼搗細,再將薄荷、蟬蛻煎水一大盅,用其水和所搗藥末,入藥缽內研至極細,將浮水者隨水飛出,連水別貯一器,待片時,將浮頭清水,仍入缽中,和所余藥渣研細,仍隨水飛出,如此不計次數,以飛淨為度。若飛過者還不甚細,可再研再飛,以極細為度。製好連水貯瓶中,勿令透氣。用時將瓶中水藥調勻,點眼上,日五六次。若目翳甚濃,已成肉螺者,加真藏砂二分,另研調和藥水中。此方效力全在甘石生用,然生用則質甚硬,又恐與眼不宜,故必如此研細水飛,然后可以之點眼。

3、磨翳散

治目睛脹疼,或微生雲翳,或赤脈絡目,或目潰爛,或偶因有火視物不真。

生爐甘石(三錢)蓬砂(二錢)黃連(一錢)人指甲(五分,鍋焙脆無翳者不用)

上藥先將黃連搗碎,泡碗內,冷時兩三日,熱時一日,將泡黃連水過羅,約得清水半茶盅,再將余三味搗細,和黃連水入藥缽中研之,如研前藥之法,以極細為度。研好連水帶藥,用大盤盛之。白日置陰處晾之,夜則露之,若冬日微晒亦可。若有風塵時,蓋以薄紙。俟干,貯瓶中,勿透氣。用時涼水調和,點眼上,日三四次。若有目翳,人乳調和點之。若目翳大而濃者,不可用黃連水研藥,宜用蟬蛻(帶全足去翅土)一錢,煎水研之。蓋微茫之翳,得清火之藥即退。若其翳已遮晴,治以黃連成冰翳,而不能消矣。

4、明目蓬硝水

治眼疾暴發紅腫疼痛。或多肉,或漸生雲翳,及因有火而眼即發干昏花者。

蓬砂(五錢)芒硝(三錢,硝中若不明亮用水化開澄去其中泥土)

上藥和涼水多半盅,研至融化。用點眼上,一日約點三十次。若陳目病一日點十余次。冬日須將藥碗置熱水中,候溫點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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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1-4-23 08:43:24 | 显示全部楼层
5、清腦黃連膏

治眼疾由熱者。

黃連(二錢)為細末,香油調如薄糊,常常以鼻聞之,日約二三十次。

勿論左右眼患証,應須兩鼻孔皆聞。目系神經連于腦,腦部因熱生炎,病及神經,必生眼疾。彼服藥無捷效者,因所用之藥不能直達腦部故也。愚悟得此理,借鼻竅為捷徑,以直達于腦。凡眼目紅腫之疾,及一切目疾之因熱者,莫不隨手奏效。

6、益瞳丸

治目瞳散大昏耗,或覺視物乏力。

萸肉(二兩,去淨核)野台參(六錢)柏子仁(一兩,炒)玄參(一兩)菟絲子(一兩,炒)羊肝(一具,切片焙干)

上藥共為細末,煉蜜為丸桐子大。每服三錢,開水送下,日兩次。

一婦人,年三旬。瞳子散大,視物不真,不能針黹。屢次服藥無效,其脈大而無力。為製此丸,服兩月全愈。

7、羊肝豬膽丸

治同前証,因有熱而益甚者。

羊肝一具,切片晒干(冬日可用,慢火焙干)。

上一味軋細,用豬膽汁和為丸,桐子大,朱砂為衣。每服二錢,開水送下,日再服。

按︰此方若用熊膽為丸更佳。內地鮮熊膽不易得,至干者又難辨其真偽,不如徑用豬膽汁為穩妥也。

【附方】護眉神應散治一切眼疾。無論氣蒙、火蒙、肉螺、雲翳、或瞳人反背。未過十年者,皆見效。方用爐甘石一兩透,童便淬七次。珍珠二顆,大如綠豆以上者,納通草中之,珠爆即速取出。血琥珀三分,真梅片二分,半兩錢、五銖錢(俗名馬鐙錢)、開元錢各一個,皆紅醋淬七次,共為細末,乳調涂眉上,日二三次。

一室女。病目年余,醫治無效,漸生雲翳。愚為出方,服之見輕,停藥仍然反複。后得此方,如法製好,涂數次即見輕,未盡劑而愈,妙哉。按此方若加薄荷冰二分更效。

瞳人反背之証,最為難治,以其系目系神經病也。蓋目系神經,若一邊縱,一邊縮,目之光線必斜,視物即不真。若縱、縮之距離甚大,其瞳人即可反背。治此証者,當以養其目系神經為主。此方多用金石珍貴之品,其中含有寶氣。凡物之含有寶氣者,皆善能養人筋肉,使筋肉不腐爛。目系神經,即腦氣筋之連于目者。以此藥涂眉上,中有冰片之善通竅透膜者,能引藥氣直達腦部,以養目系神經,目系神經之病者自愈。而瞳人反背及一切眼疾,亦自愈矣。

【附方】治暴發眼便方。其眼疾初得腫疼者,用生姜三四錢、食鹽一大撮,同搗爛,薄布包住,蘸新汲井泉水,擦上下眼皮。屢蘸屢擦,以擦至眼皮極熱為度。擦完用溫水將眼皮洗淨。輕者一次即愈,重者一日擦兩次亦可愈。然擦時須緊閉其目,勿令藥汁入眼中。

【附案】晉書盛彥母氏失明,躬自侍養,母食必自哺之。母病既久,至于婢使,數見捶鞭。婢憤恨,伺彥暫行,取蠐螬炙飴之,母食以為美,然疑是異物,密藏以示彥。彥見之,抱母慟哭,絕而複蘇。母目豁然,從此遂愈。

按蠐螬生糞土中,形狀如蠶(俗名地蠶)遍處皆有。《神農本草經》謂,主目中淫膚、青翳、白膜。其善治目翳可知。內障宜油炙服之,外障宜取其汁,滴目中。

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

(三十一)治咽喉方

咀華清喉丹

治咽喉腫疼。

大生地黃(一兩,切片)蓬砂(錢半,研細)

將生地黃一片,裹蓬砂少許,徐徐嚼細咽之,半日許宜將藥服完。生地黃之性能滋陰清火,無論虛熱實熱服之皆宜。蓬砂能潤肺,清熱化痰,消腫止疼。二藥並用,功力甚大。而又必細細嚼服者,因其病在上,煎湯頓服,恐其力下趨,而病轉不愈。且細細嚼咽,則藥之津液常清潤患處也。此方愚用之屢矣,隨手奏效者不勝紀矣。

咽喉之証,有熱有涼,有外感有內傷。《白喉忌表抉微》一書,此時盛行于世。其所載之方,與所載宜用、宜忌之藥,皆屬穩善。惟其持論,與方中所用之藥,有自相矛盾處。諄諄言忌表矣,而其養陰清肺湯,用薄荷二錢半,豈非表藥乎?至于他方中,所用之葛根、連翹亦發表之品也。蓋白喉之証,原亦溫病之類。人之外膚肺主之,人之內膚三焦主之。蓋此証心肺先有蘊熱,外感之邪又襲三焦,而內逼心肺。則心肺之熱,遂與邪氣上並,而現証于喉。既有外邪,原宜發表,因有內熱,實大忌用辛熱之藥發表。惟薄荷、連翹諸藥,辛涼宣通,複與大隊涼潤之藥並用,既能散邪,尤能清熱,所以服之輒效也。若其內熱熾盛,外感原甚輕者,其養陰清肺湯亦可用,特其薄荷,宜斟酌少用,不必定用二錢半也。至謂其喉間腫甚者加石膏四錢,微有可議。夫石膏之性,生則散、則斂。熾盛之火散之則消,斂之則實,此又不可不知也。況石膏生用,原不甚涼,故《神農本草經》謂微寒,又何必如此之小心乎。今將其養陰清肺湯,詳錄于下,以備采用。

【附方】養陰清肺湯大生地一兩、寸麥冬六錢、生白芍四錢、薄荷二錢半、玄參八錢、丹皮四錢、貝母四錢、生甘草二錢。喉間腫甚者,加生石膏(原用石膏)四錢。大便燥結者,加清寧丸二錢、玄明粉二錢。胸下脹悶,加神曲、焦山楂各二錢。小便短赤者,加木通、澤瀉各一錢,知母二錢。燥渴者,加天冬、馬兜鈴各三錢。面赤身熱,或舌苔黃色者,加金銀花四錢,連翹二錢。

白喉之証,間有服《白喉忌表抉微》諸方不效,而反加劇者。曾治一貴州人,孫××,年二十,得白喉証。屢經醫治,不外《白喉忌表抉微》諸方加減。病日增重,醫者諉謂不治。后愚為診視,其脈細弱而數,粘涎甚多,須臾滿口,即得吐出。知系脾腎兩虛,腎虛氣化不攝,則陰火上逆,痰水上泛。而脾土虛損,又不能製之(若脾土不虛,不但能製痰水上泛,並能製陰火上逆),故其咽喉腫疼,粘涎若是之多也。投以六味地黃湯,加於術,又少加蘇子,連服十劑全愈。咽喉之証,熱者居多。然亦兼有寒者,不可不知。王洪緒曰︰"咽喉之間,素分毫無病,頃刻之間,或疼或悶,此系虛寒陰火之証。用肉桂、炮姜、甘草各五分,置碗內浸以滾水,仍將碗置于滾水中,飲藥一口,徐徐咽下立愈。或用烏附之片,涂以鮮蜜,火炙透至黑,取一片口含咽津,至片不甜時,再換一片,亦立愈。"

按王氏之說,咽喉陡然疼悶者,皆系因寒。然亦有因熱者,或其人素有蘊熱,陡然為外感所束,或勞碌過度,或暴怒過度,皆能使咽喉驟覺疼悶。斯在臨証者,于其人之身體、性情、動作之際,細心考驗,再參以脈象之虛實涼熱,自無差謬。若仍恐審証不確,察其病因似寒,而尤恐病因是熱,可用蜜炙附子片試含一片,以細驗其病之進退亦可。

趙晴初曰︰雞蛋能去喉中之風。余治一幼童喉風証,與清輕甘涼法,稍加辛藥,時止時發。后有人教服雞蛋,頂上針一孔,每日生吞一枚,不及十枚,病愈不複發。

友人齊××曰︰平陽何××患喉疼,醫者治以苦寒之藥,愈治愈甚,漸至舌硬。后有人教用棉子油煎生雞蛋,煎至外熟,裡仍微生,日服二枚,未十日遂大愈。

咽喉腫疼証,有外治異功散方甚效。其方用斑蝥一錢,真血竭、製乳香、製沒藥、上麝香、全蠍、大玄參、上梅片各分半,將斑蝥去翅足,糯米拌炒,以米色微黃為度,去糯米。用諸藥共研細,瓶收貯,勿令透氣。遇有咽喉腫疼証,將藥捏作小塊,如黃豆粒大,置在小膏藥上,左腫貼右,右腫貼左,若左右俱腫,均貼在結喉(項間高骨)旁邊軟處。閱五六時,即揭去膏藥,有水泡,用銀針挑破,拭淨毒水,能消腫止疼,真救急之良方也。

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

(三十二)治牙疳方

1、古方馬乳飲

治青腿牙疳。

用青白馬乳,早午晚隨擠隨服甚效。如無青白馬,雜色馬亦可。若馬乳自他處取來,可將碗置于開水盆中溫之。此方出于《醫宗金鑒》,其原注雲︰此証自古方書罕載其名,僅傳于雍正年間。陶起麟謂︰凡病腿腫色青者,其上必發牙疳,凡病牙疳腐血者,其下必發青腿,二者相因而至。推其病原,皆因上為陽火炎熾,下為陰寒閉郁,以至陰陽上下不交,各自為寒為熱,凝結而生此証也。相近內地亦間有之,邊外雖亦有,而不甚多,惟內地人初居邊外,得此証者十居七八。蓋內地之人,本不耐邊外嚴寒,更不免坐臥濕地,故寒濕之痰生于下,致腿青腫。其病形如雲片,色似茄黑,肉體頑硬,所以步履艱難也。又緣邊外缺少五谷,多食牛羊等肉,其熱與濕合蒸,瘀于胃中,毒火上熏,致生牙疳。牙齦浮腫出血,若穿腮破唇,腐爛色黑,即為危候。惟相傳有服馬乳之法,用之頗有效驗雲雲。

按︰此証愚未見過,友人毛××曾遇此証治愈。其方愚猶記其大概,爰列于下,以備采用。金銀花(五錢)連翹(三錢)菊花(三錢)明乳香(四錢)明沒藥(四錢)懷牛膝(五錢)山楂片(三錢)真鹿角膠(四錢,搗為細末分兩次用頭煎二煎湯藥送服)按此方若服之出汗,即可見愈。然方中連翹、菊花發汗之力甚微,恐服之不能出汗,當于服藥之后,再服西藥阿斯匹林一瓦,則無不出汗矣。至汗后服第二劑時,宜將菊花減半。

2、牙疳散

甘石(二錢)鏡面朱砂(二分)牛黃(五厘)珍珠(五厘,)共研細,日敷三次。

3、牙疳敷藤黃法

己巳春,閱滬上《福祉醫學報》載有章×之言,有誤用藤黃,治愈走馬牙疳之事,甚為奇異。茲特錄其原文于下,以供醫界之研究︰

丁卯三月,余偕友數人,偶至仁溏觀優。有潘氏子,年四歲,患走馬牙疳,起才三日,牙齦腐化,門牙已脫數枚,下唇已潰穿,其勢甚劇。問尚有可救之理否?詢其由,則在發麻之后。實為邪熱入胃,毒火猖狂,一發難遏,証情危險。告以只有白馬乳涼飲,並不時洗之,涂以人中白,內服大劑白虎湯,或有可救。但勢已穿唇,效否不敢必耳。因書生石膏、生知母、生打寒水石、象貝等為方與之。其時同游者,有老醫倪××,因謂之曰,牛黃研末,外摻腐爛之處,亦或可治。遂彼此各散。后數日,則此兒竟已痊愈,但下唇缺不能完。因詢其用何物療治,乃得速效若斯,則曰,用倪××說,急購藤黃屑而摻之,果然一摻腐勢即定,血水不流,漸以結靨落痂,只三日耳。內服石膏等一方,亦僅三服。此兒獲愈,因其無識,誤聽牛黃為藤黃。然以此一誤,而竟治愈極重之危証。開藥學中從古未有之實驗,胡可以不志也。嘗考李氏《本草綱目》,蔓草中曾載藤黃,而功用甚略。至趙恕軒《本草綱目拾遺》,言之甚詳。雖曰有毒,而可為內服之品,且引《粵志》謂,其性最寒,可治眼疾,味酸澀,治癰腫,止血化毒,斂金瘡,能除虫,同麻油、白蠟熬膏,敷金瘡、湯火等傷,止疼收口,其效如神。而其束瘡消毒之用又甚多,可知此藥,竟是外科中絕妙良藥。而世多不知用者,誤于李氏《海藥本草》有毒之兩字。而張石頑更以能治蛀齒,點之即落,而附會為毒,損骨傷腎,于是畏之甚于蛇蠍,實不知石頑不可信。今之畫家,常以入口,雖曰與花青並用,可解其毒,余以為亦理想之談耳。既曰性寒,毒于何有?然后知能愈牙疳,正是寒涼作用。且其味酸澀,止血、止疼、收口、除虫皆其能治牙疳之切實發明也。

按︰走馬牙疳之原因,有內傷外感之殊。得于由內傷者輕而緩,由外感者重而急。此幼童得于麻疹之后,其胃中蘊有瘟毒上攻,是以三日之間,即腐爛如此。幸內服石膏、寒水石,外敷藤黃,內外夾攻,皆中要肯,是以其毒易消,結痂亦在三日內也。若當牙疳初起之時,但能用藥消其內蘊之毒熱,即外不敷藥,亦可治愈。曾治天津于氏幼童,年六七歲,身出麻疹,旬日之外熱不退,牙齦微見腐爛。其家人懼甚,恐成走馬牙疳,延愚診視。脈象有力而微弦,知毒熱雖實,因病久者,氣分有傷也。問其大便,三日未行。遂投以大劑白虎加人參湯,方中生石膏用三兩,野黨參用四錢,又加連翹數錢,以托疹毒外出。煎湯三茶盅,俾分三次溫飲下。又用羚羊角一錢,煎水一大茶盅,分數次當茶飲之,盡劑熱退而病愈。牙齦腐爛之處,亦遂自愈。

醫學衷中參西錄醫方

(33、)治瘡科方

1、消瘰丸

治瘰。

牡蠣(十兩,)生黃(四兩)三棱(二兩)莪術(二兩)朱血竭(一兩)生明乳香(一兩)生明沒藥(一兩)龍膽草(二兩)玄參(三兩)浙貝母(二兩)上藥十味,共為細末,蜜丸桐子大。每服三錢,用海帶五錢,洗淨切絲,煎湯送下,日再服。

瘰之証,多在少年婦女,日久不愈,可令信水不調,甚或有因之成勞瘵者。其証系肝膽之火上升,與痰涎凝結而成。初起多在少陽部位,或項側,或缺盆,久則漸入陽明部位。一顆壘然高起者為瘰,數顆歷歷不斷者為。身體強壯者甚易調治。

此方重用牡蠣、海帶,以消痰軟堅,為治瘰之主藥,恐脾胃弱者,久服有礙,故用黃、三棱、莪術以開胃健脾(三藥並用能開胃健脾,十全育真湯下曾詳言之),使脾胃強壯,自能運化藥力,以達病所。且此証之根在于肝膽,而三棱、莪術善理肝膽之郁。此証之成,堅如鐵石,三棱、莪術善開至堅之結。又佐以血竭、乳香、沒藥,以通氣活血,使氣血毫無滯礙,瘰自易消散也。而猶恐少陽之火熾盛,加膽草直入肝膽以瀉之,玄參、貝母清肅肺金以鎮之。且貝母之性,善于療郁結利痰涎,兼主惡瘡。玄參之性,《名醫別錄》謂其散頸下核,《開寶本草》謂其主鼠,二藥皆善消瘰可知。

血竭,色赤味辣。色赤故入血分,味辣故入氣分,其通氣活血之效,實較乳香、沒藥為尤捷。諸家本草,未嘗言其辣,且有言其但入血分者,皆未細心實驗也。然此藥偽者甚多,必未研時微帶紫黑,若血干之色。研之紅如雞血,且以置熱水中則溶化,須臾複凝結水底成塊者,乃為真血竭。

曾治一少年,項側起一瘰,其大如茄,上連耳,下至缺盆。求醫治療,言服藥百劑,亦不能保其必愈。而其人家貧佣力,為人芸田,不惟無錢買如許多藥,即服之亦不暇。然其人甚強壯,飲食甚多,俾于一日三餐之時,先用飯湯送服牡蠣細末七八錢,一月之間消無芥蒂。

又治一婦人,在缺盆起一瘰,大如小橘。其人亦甚強壯無他病,俾煮海帶湯,日日飲之,半月之間,用海帶二斤而愈。若身體素虛弱者,即煮牡蠣、海帶,但飲其湯,脾胃已暗受其傷。蓋其咸寒之性,與脾胃不宜也。族侄女患此証,治數年不愈。為製此方,服盡一料而愈。

2、消瘰膏

消瘰。

生半夏(一兩)生山甲(三錢)生甘遂(一錢)生馬錢子(四錢,剪碎)皂角(三錢)朱血竭(二錢)

上藥前五味,用香油煎枯去渣,加黃丹收膏,火候到時將血竭研細攙膏中熔化和勻,隨瘡大小攤作膏藥。臨用時每藥一帖加麝香少許。

友人之女年五歲。項間起瘰數個,年幼不能服藥,為製此藥,貼之全愈。凡膏藥中用黃丹,必以火炒過,然后以之熬膏,其膠粘之力始大。而麝香不早加入膏藥中者,以麝香忌火也。

3、化腐生肌散

治瘰已潰爛者,用此藥擦之。他瘡破后者亦可用之。

爐甘石(六錢,)乳香(三錢)沒藥(三錢)明雄黃(二錢)蓬砂(三錢)砂(二分)冰片(三分)

共研細,收貯瓶中勿令透氣。日擦患處三四次,用此藥長肉。將平時收口不速者,可加珍珠一分,研細攙入,其法詳護眉神應散后。

4、內托生肌散

治瘰瘡瘍破后,氣血虧損不能化膿生肌。或其瘡數年不愈,外邊瘡口甚小,裡邊潰爛甚大,且有串至他處不能敷藥者。

生黃(四兩)甘草(二兩)生明乳香(一兩半)生明沒藥(一兩半)生杭芍(二兩)天花粉(三兩)丹參(一兩半)

上七味共為細末,開水送服三錢,日三次。若將散劑變作湯劑,須先將花粉改用四兩八錢,一劑分作八次煎服,較散劑生肌尤速。

從來治外科者,于瘡瘍破后不能化膿生肌者,不用八珍即用十全大補。不知此等藥若遇陽分素虛之人服之猶可,若非陽分素虛或兼有虛熱者,連服數劑有不滿悶煩熱,飲食頓減者乎?夫人之后天,賴水谷以生氣血,賴氣血以生肌肉,此自然之理也。而治瘡瘍者,欲使肌肉速生,先令飲食頓減,斯猶欲樹之茂而先戕其根也。雖瘡家陰証,亦可用辛熱之品,然林屋山人陽和湯,為治陰証第一妙方,而重用熟地一兩以大滋真陰,則熱藥自無偏勝之患,故用其方者,連服數十劑而無弊也。如此方重用黃,補氣分以生肌肉,有丹參以開通之,則補而不滯,有花粉、芍藥以涼潤之,則補而不熱,又有乳香、沒藥、甘草化腐解毒,贊助黃以成生肌之功。況甘草與芍藥並用,甘苦化合味同人參,能雙補氣血,則生肌之功愈速也。至變散劑為湯劑,花粉必加重者,誠以黃煎之則熱力增,花粉煎之則涼力減,故必加重而其涼熱之力始能平均相濟也。至黃必用生者,因生用則補中有宣通之力,若炙之則一于溫補,固于瘡家不宜也。

一人年二十余。因抬物用力過度,腰疼半年不愈。忽于疼處發出一瘡,在脊梁之旁,微似紅腫,狀若複盂,大徑七寸。瘍醫以為腰疼半年,始現此瘡,其根蒂必深而難治。且其內外發熱,飲食懶進,舌苔黃濃,脈象滑數。知其証兼外感實熱,投以白虎加人參湯,熱退能食。數日,又複虛汗淋漓,晝夜不止,遂用龍骨、牡蠣(皆不用)、生杭芍、生山藥各一兩為方,兩劑汗止。繼治以清火、消腫、解毒之藥,若拙擬消乳湯,去栝蔞加金線重樓、三七(沖服)之類,更加鹿角霜錢許,以引經。惟消乳湯以知母為君重八錢,茲則所用不過五六錢。外用五倍子、三七、枯礬、金線重樓、白芨為末,以束其根;乳香、沒藥、雄黃、金線重樓、三七為末,以敷其頂,皆用醋調之。旬日瘡消三分之二,其頂甚軟。遂以烏金膏(以雄黃炒巴豆仁至黑色研細名烏金膏)調香油敷其軟處。二日,瘡破出稠膿若干。將此內托生肌散改作湯劑,投之,外敷拙擬化腐生肌散。七八日間瘡口長平,結痂而愈。

徐靈胎治瘡最重圍藥。以圍藥束住瘡根,不使毒勢散漫,又能阻隔周身之熱力,不貫注于瘡,則瘡必易愈。愚治此瘡所用束根之藥,實師徐氏之意也。

5、洗髓丹

治楊梅瘡毒蔓延周身,或上至頂,或下至足,或深入骨髓,無論陳、新、輕、劇,服之皆有奇效。三四日間瘡痂即脫落。

淨輕粉(二錢,炒至光色減去三分之二,研細,蓋此藥炒之則烈性少緩,若炒之過度,又恐無力,火候宜中,用其大片即淨輕粉。)淨紅粉(一錢,研細,須多帶紫黑片者用之,方有效驗。)露蜂房(如拳大者一個,大者可用一半,小者可用兩個,炮至半黑半黃色,研細,炮時須用物按之著鍋。)核桃(十個,去皮搗碎,炮至半黑半黃色,研細,紙包數層,壓去其油,蓋油多即不好為丸用。)

上諸藥用熟棗肉為丸,黃豆粒大,晒干,分三次服之。服時,須清晨空心開水送下,至午后方可飲食,忌腥半月。服后,口含柳棍,有痰涎即吐出,愈多吐愈好。睡時將柳棍橫含,兩端各系一繩,兩繩之端結于腦后,防睡著掉落。又須將柳棍勤換,即將藥服完仍須如此,必待不吐痰涎時,方可不含柳棍。其藥日服一次,若惡心太甚者,可間日一服。製此藥時,須自經手,將輕粉、紅粉稱極準,其秤當以庫秤為定法,輕粉須稱準后再炒。

此方,人多有疑其服之斷生育者,非也。輕粉雖烈,之則烈性頓減,紅粉雖性近輕粉而止用一錢,且分作三日服之,又有棗肉之甘緩以解毒,核桃仁多用至十枚,峻補腎經以防患,配合得宜,服之自有益無害。

輕粉系水銀同礬石升煉而成,紅粉亦系水銀同礬石、硝石諸藥升煉而成,其質本重墜,故能深入,其成于升煉,故能飛揚。是以內浹骨髓,中通臟腑,外達皮膚,善控周身之毒涎,借徑于陽明經絡,自齒齦(上齦屬足陽明下齦屬手陽明)而出也。蜂房,能引人身之毒涎透退場門齒,且有以毒攻毒之妙用,為輕粉、紅粉之佐使。毒涎之出者愈多,即內毒之消者愈速矣。核桃仁潤而多脂,性能補骨益髓可知。且又善解疥癬之毒,其能解他瘡之毒亦可知。加于此藥之中,補正兼以逐邪,毒之深入骨髓者亦不難消除矣。至于丸以棗肉,取其甘緩之性,能緩二粉之猛悍,又能補助腸胃使不為毒藥所傷也。

服藥之后,其牙齦必腫,間有爛者,因毒涎皆從此出故也。然內毒既清,外証不治自愈,或用甘草、蓬砂、金銀花熬水漱之亦可。

蜂房有三種︰有黃色大蜂其房上下恆作數層,其毒甚大不宜用。曾見有以之煎水漱牙疼者,其牙齦遂皆潰爛脫牙十余枚。有黃色小蜂其房甚小,房孔僅如綠豆,雖無大毒而力微,又不堪用。惟其蜂黃而兼紅,大近寸許,恆在人家屋中壘房,俗呼為馬蜂,其房入藥最宜。然其房在樹上者甚少,若無在樹上之露蜂房,在屋中者亦可用,特稍宜加重耳。

馬姓,年四十余,先染淋毒,后變為梅毒,求為延醫。其毒周身不現形跡,惟覺腦際沉昏頗甚,心中時或煩躁,骨節多有疼痛之處,所甚異者,其眉棱眼稍及手指之節多生軟骨,西人亦謂系梅毒所凝結也。愚對此証,不敢謂其必治愈,猶幸身體不甚羸弱,遂將洗髓丹一劑俾分四次服完。歇息旬日,再服一劑,將其分量減三分之一。歇息旬日,又服一劑,較二次所服之分量又減三分之一,皆四日服完,其病遞次消除。凡軟骨將消者,必先發起,然后徐徐消腫,化為無有。共計四浹辰,諸病皆愈。

又治一郝姓小孩,因食乳傳染,咽喉潰爛,至不能進食,肛門亦甚潰爛,其腸胃之潰爛可知。其父來院細言其病狀,問還有救否?答曰︰"果信用余方,仍能救。"遂與以洗髓丹六粒,俾研細水調服三次,全愈。

又︰奉天一幼童,有遺傳性梅毒,年六歲不能行,遍身起瘡若小癤,愈而複發,在大連東人醫院住近一年不愈。后來院求治,其身體羸弱,飲食甚少,先用藥理其脾胃,俾能飲食。漸加以解毒之藥,若金銀花、連翹、天花粉諸品,身體漸壯,瘡所發者亦漸少,然毒之根蒂仍未除也。遂將洗髓丹五分許研細(將製成丸藥複研末者因孺子不能服丸藥也),開水調服,三日服一次,仍每日服湯藥一劑。后將洗髓丹服至十次,瘡已不發。繼又服湯藥月余,兼用滋陰補腎之品,每劑中有核桃仁三個,取其能健骨也(食酸齒者嚼核桃仁立愈是能健骨之明征),從此遂能步履行動如常童矣。觀此二案,則洗髓丹奇異之功效,誠可于解梅毒藥中首屈一指。且凡解梅毒藥,無論或注射、或服藥,愈后又恆肢體作疼,以其能清血中之毒,不能清骨中之毒,是以愈后其骨節猶疼也。因其骨中猶含有毒性,恆遲至日久而複發,或遲至十余年而複發者,若再投以此丹,則骨疼立愈,且以后永不反複,此又愚屢經試驗而確知其然者也。

醫學衷中參西錄二、藥物

1、石膏解

石膏之質原為硫養輕鈣化合而成,其性涼而能散,有透表解肌之力,為清陽明胃腑實熱之聖藥,無論內傷、外感用之皆效,即他臟腑有實熱者用之亦效。《神農本草經》原謂其微寒,其寒涼之力遠遜于黃連、龍膽草、知母、黃柏等藥,而其退熱之功效則遠過于諸藥。《神農本草經》謂其微寒,則性非大寒可知。且謂其宜于產乳,其性尤純良可知。

蓋言其性不甚寒涼,可用于產后也。乃后世注《神農本草經》者,不知產乳之乳字原作生字解,而竟謂石膏能治婦人無乳,支離殊甚。要知產后無外感之熱,石膏原不可用。若確有外感實熱,他涼藥或在所忌,而獨不忌石膏,以石膏之性非大寒,乃微寒也。是以漢季張仲景所著《金匱》中有竹皮大丸,治婦人乳中虛、煩亂、嘔逆,中有石膏。夫乳中者,生子之時也,其煩亂嘔逆必有外感之實熱也,此實通《神農本草經》石膏主產乳之義以立方也。

石膏醫者多誤認為大寒而用之,則宣散之性變為收斂(點豆腐者必用,取其能收斂也),以治外感有實熱者,竟將其痰火斂住,凝結不散,用至一兩即足傷人,是變金丹為鴆毒也。迨至誤用石膏僨事,流俗之見,不知其咎在不在石膏,轉謂石膏用之其猛烈猶足傷人,而不者更可知矣。于是一倡百和,遂視用石膏為畏途,即有放膽用者,亦不過七八錢而止。夫石膏之質甚重,七八錢不過一大撮耳。以微寒之藥,欲用一大撮撲滅寒溫燎原之熱,又何能有大效。是以愚用生石膏以治外感實熱,輕証亦必至兩許;若實熱熾盛,又恆重用至四五兩,或七八兩,或單用,或與他藥同用,必煎湯三四茶杯,分四五次徐徐溫飲下,熱退不必盡劑。如此多煎徐服者,欲以免病家之疑懼,且欲其藥力常在上焦、中焦,而寒涼不至下侵致滑瀉也。蓋石膏生用以治外感實熱,斷無傷人之理,且放膽用之,亦斷無不退熱之理。惟熱實脈虛者,其人必實熱兼有虛熱,仿白虎加人參湯之義,以人參佐石膏亦必能退熱。蓋諸藥之退熱,以寒勝熱也,而石膏之退熱,逐熱外出也。是以將石膏煎服之后,能使內蘊之熱息息自毛孔透出,且因其含有硫養輕,原具發表之性,以之煮湯又直如清水,服后其寒涼之力俱隨發表之力外出,而毫無汁漿留中以傷脾胃,是以遇寒溫之大熱勢若燎原,而放膽投以大劑白虎湯,莫不隨手奏效。其邪實正虛者,投以白虎加人參湯,亦能奏效。蓋石膏之所以善治寒溫者,原恃其原質中之硫養輕也。若之,其硫養輕皆飛去,所余之鈣經即變質,若誤服之,能將人外感之痰火及周身之血脈皆為凝結錮閉。是以見有服石膏數錢脈變結代,浸至言語不遂,肢體痿廢者;有服石膏數錢其証變結胸,滿悶異常,永不開通者;有服石膏數錢其周身肌肉似分界限,且又突起者。蓋自有石膏不傷胃之語,醫者輕信其說以誤人性命者實不勝計矣。故凡用生石膏者,宜買其整塊明亮者,自監視軋細(凡石質之藥不軋細,則煎不透)方的。若購自藥局中難辨其與不,迨將藥煎成,石膏凝結藥壺之底,傾之不出者,必系石膏,其藥湯即斷不可服。

且嘗歷觀方書,前哲之用石膏,有一証而用至十四斤者(見《筆花醫鏡》);有一証而用至數十斤者(見《吳鞠通醫案》);有產后亦重用石膏者(見徐靈胎醫案然須用白虎加人參湯以玄參代知母生山藥代粳米)。然所用者皆生石膏也。

【附案】子××,七歲時,感冒風寒,四五日間,身大熱,舌苔黃而帶黑。孺子苦服藥,強與之即嘔吐不止。遂單用生石膏兩許,煎取清湯,分三次溫飲下,病稍愈。又煎生石膏二兩,亦徐徐溫飲下,病又見愈。又煎生石膏三兩,徐徐飲下如前,病遂全愈。夫以七歲孺子,約一晝夜間,共用生石膏六兩,病愈后飲食有加,毫無寒中之弊,則石膏果大寒乎?抑微寒乎?此系愚初次重用石膏也。故第一次只用一兩,且分三次服下,猶未確知石膏之性也。世之不敢重用石膏者,何妨若愚之試驗加多以盡石膏之能力乎?

同邑友人趙××之妻,年近六旬得溫病,脈數而洪實,舌苔黃而干,聞藥氣即嘔吐。俾單用生石膏細末六兩,以作飯小鍋(不用藥甑,恐有藥味複嘔吐)煎取清湯一大碗,恐其嘔吐,一次只溫飲一口,藥下咽后,覺煩躁異常,病家疑藥不對証。愚曰︰"非也,病重藥輕故也",飲至三次,遂不煩躁,閱四點鐘盡劑而愈。同邑友人毛××之三子××,年三十二歲,素有痰飲,得傷寒証,服藥調治而愈。后因飲食過度而複,服藥又愈。后數日又因飲食過度而複,醫治無效。四五日間,延愚診視,其脈洪長有力,而舌苔淡白,亦不燥渴,食梨一口即覺涼甚,食石榴子一粒,心亦覺涼。愚舍証從脈,為開大劑白虎湯方,因其素有痰飲,加清半夏數錢,其表兄高××在座,邑中之宿醫也,疑而問曰︰"此証心中不渴不熱,而畏食寒涼如此,以余視之雖清解藥亦不宜用,子何所據而用生石膏數兩乎?"答曰︰"此脈之洪實,原是陽明實熱之証,其不覺渴與熱者,因其素有痰飲濕勝故也。其畏食寒涼者,因胃中痰飲與外感之熱互相膠漆,致胃府轉從其化與涼為敵也。"毛××素曉醫學,信用愚言,兩日夜間服藥十余次,共用生石膏斤余,脈始和平,愚遂旋裡。隔兩日複來相迎,言病患反複甚劇,形狀異常,有危在頃刻之慮。因思此証治愈甚的,何至如此反複。既至(相隔三裡強),見其痰涎壅盛,連連咳吐不竭,精神恍惚,言語錯亂,身體顫動,診其脈平和無病,惟右關胃氣稍弱。愚恍然會悟,急謂其家人曰︰"此証萬無閃失,前因飲食過度而複,此次又因戒飲食過度而複也。"其家人果謂有鑒前失,數日之間,所與飲食甚少。愚曰︰"此無須用藥,飽食即可愈矣。"其家人慮其病狀若此,不能進食。愚曰︰"無庸如此多慮,果系由餓而得之病,見飲食必然思食。"其家人依愚言,時已屆晚八句鐘,至黎明進食三次,每次撙節與之,其病遂愈。

友人毛××妻,年近七旬,于正月中旬,傷寒無汗。原是麻黃湯証,因誤服桂枝湯,汗未得出,上焦陡覺煩熱惡心,聞藥氣即嘔吐,但飲石膏所煮清水及白開水亦嘔吐。惟晝夜吞小冰塊可以不吐,兩日之間,吞冰若干,而煩熱不減,其脈關前洪滑異常。俾用鮮梨片,蘸生石膏細末嚼咽之,遂受藥不吐,服盡二兩而病愈。一人患梅毒,在東人醫院治療二十余日,頭面腫大,下體潰爛,周身壯熱,譫語不省人事,東人謂毒已走丹不可治。其友人孫××,邀愚往東人院中為診視。疑其証夾雜溫病,遂用生石膏細末半斤,煮水一大瓶,偽作葡萄酒攜之至其院中,托言探友,蓋不欲東人知為療治也。及入視病患,其頭面腫而且紅,診其脈洪而實,知系夾雜溫病無疑,囑將石膏水徐徐溫服。翌日,又往視,其頭面紅腫見退,脈之洪實亦減半,而較前加數,仍然昏憒譫語,分毫不省人事。所飲石膏之水尚余一半,俾自購潞黨參五錢,煎湯兌所余之石膏水飲之。翌日,又往視之,則人事大清,脈亦和平。病患遂決意出彼院來院中調治,后十余日其梅毒亦愈。此証用潞黨參者,取其性平不熱也。

一人,年五十,周身發冷,兩腿疼痛。醫者投以溫補之藥,其冷益甚,欲作寒戰。診其脈,甚沉伏,重按有力。其舌苔黃濃,小便赤澀。當時仲春,知其春溫之熱,郁于陽明而未發,故現此假象也。欲用白虎東加連翹治之,病患聞之,駭然。愚曰︰但預購生石膏四兩,迨熱難忍時,煎湯飲之可乎?病者曰︰恐無其時耳。愚曰︰若取鮮白茅根,煎湯飲之,則冷變為熱,且變為大熱矣。病者仍不確信,然欲試其驗否,遂剖取鮮白茅根,去淨皮,細銼一大碗,煮數沸,取其湯,當茶飲之。有頃熱發,若難忍。須臾再診其脈,則洪大無倫矣。愚將所預購之四兩生石膏煎湯,分三次溫飲下,其熱遂消。石膏之性,又善清瘟疹之熱(參閱清疹湯后附案),又善清頭面之熱(參閱青盂湯后附案),又善清咽喉之熱(參閱"詳論咽喉証治法"所載治滄州友人董××一案)。外感痰喘,宜投以《金匱》小青龍加石膏湯。若其外感之熱,已入陽明之府,而小青龍中之麻、桂、姜、辛諸藥,實不宜用。曾治劉××,年八歲。孟秋患溫病,醫治十余日,病益加劇。表裡大熱,喘息迫促,脈象洪數,重按有力,知猶可治。問其大便,兩日未行,投以大劑白虎湯,重用生石膏二兩半,用生山藥一兩以代方中粳米。且為其喘息迫促、肺中伏邪,又加薄荷葉一錢半以清之。俾煎湯兩茶盅,作兩次溫飲下,一劑病愈強半,又服一劑全愈。

從來產后之証,最忌寒涼。而果系產后溫病,心中燥熱,舌苔黃濃,脈象洪實,寒涼亦在所不忌。然所用寒涼之藥,須審慎斟酌,不可漫然相投也。愚治產后溫証之輕者,其熱雖入陽明之府,而脈象不甚洪實,恆重用玄參一兩,或至二兩,輒能應手奏效。若系劇者,必用白虎加人參湯方能退熱。然用時須以生山藥代粳米,玄參代知母,方為穩妥。醫方篇中白虎加人參以山藥代粳米湯下附有驗案可參觀。蓋以石膏、玄參,《神農本草經》皆明言其治產乳,至知母條下則未嘗言之,不敢師心自用也。

友人毛××曾治一少婦,產后十余日,周身大熱,無汗,心中熱,而且渴。延醫調治,病勢轉增。甚屬危急。毛××診其脈,甚洪實,舌苔黃而欲黑,撮空摸床,內風已動。治以生石膏三兩,玄參一兩,野台參五錢,甘草二錢。為服藥多嘔,取竹皮大丸之義,加竹茹二錢,煎湯一大碗,徐徐溫飲下,盡劑而愈。觀此案,則外感之熱,直如燎原,雖在產后,豈能從容治療乎?孫思邈曰︰智欲圓而行欲方,膽欲大而心欲小。世俗醫者,遇此等証,但知心小,而不知膽大。豈病患危急之狀,漠不關于心乎?在女子有因外感之熱內迫,致下血不止者,亦可重用白虎加人參湯治之。鄰村李氏婦,產后數日,惡露已盡,至七八日,忽又下血。延醫服藥,二十余日不止,其脈洪滑有力,心中熱而且渴。疑其夾雜外感,詢之身不覺熱,舌上無苔,色似微白,又疑其血熱妄行,投以涼血兼止血之藥,血不止而熱渴亦如故。因思此証實夾雜外感無疑,遂改用白虎加人參湯,方中生石膏重用三兩,更以生山藥代粳米煎湯三盅,分三次溫飲下,熱渴遂愈,血亦見止。又改用涼血兼止血之藥而愈。

痢証身熱不休,服一切清火之藥,而熱仍不休者,方書多諉為不治。夫治果對証,其熱焉有不休之理?此乃因痢証夾雜外感,其外感之熱邪,隨痢深陷,彌漫于下焦經絡之間,永無出路,以致痢為熱邪所助,日甚一日而永無愈期。夫病有兼証,即治之宜有兼方也,斯非重用生石膏更助以人參以清外感之熱不可(通變白虎加人參湯后載有治王××驗案可參閱)。表兄張××之妻高氏。年五十余,素多疾病。于季夏晨起偶下白痢,至暮十余次,秉燭后,忽然渾身大熱,不省人事,循衣摸床,呼之不應。其脈洪而無力,肌膚之熱烙手。知其系氣分熱痢,又兼受暑,多病之身不能支持,故精神昏憒如是也。急用生石膏三兩、野黨參四錢,煎湯一大碗,徐徐溫飲下。至夜半盡劑而醒,痢亦遂愈,詰朝煎渣再服,其病脫然。上所載痢証醫案,皆兼外感之熱者也。故皆重用生石膏治之,非概以其方治痢証也。拙著《衷中參西錄》中,治痢共有七方,皆隨証變通用之,確有把握,前案所用之方,乃七方之一也。愚用此方治人多矣,脈証的確,用之自無差忒也。

瘧疾雖在少陽,而陽明兼有實熱者,亦宜重用生石膏。曾治鄰村李××,年四十許,瘧疾間日一發,熱時若燔,即不發之日亦覺表裡俱熱,舌燥口干,脈象弦長,重按甚實。此少陽邪盛,陽明熱盛,瘧而兼溫之脈也。投以大劑白虎東加柴胡三錢,服后頓覺清爽。翌晨瘧即未發,又煎服前劑之半,加生姜三錢,溫、瘧從此皆愈。至脈象雖不至甚實,而按之有力,常覺發熱懶食者,愚皆于治瘧劑中,加生石膏兩許以清之,亦莫不隨手奏效也。石膏之性,又善治腦漏。方書治腦漏之証,恆用辛夷、蒼耳。然此証病因,有因腦為風襲者,又因肝移熱于腦者。若因腦為風襲而得,其初得之時,或可用此辛溫之品散之,若久而化熱,此辛溫之藥即不宜用,至為肝移熱于腦,則辛溫之藥尤所必戒也。近治奉天郭××,得此証半載不愈。鼻中時流濁涕,其氣腥臭,心熱神昏,恆覺眩暈。其脈左右皆弦而有力,其大便恆干燥,知其肝移熱于腦,其胃亦移熱于腦矣。恐其病因原系風襲,先與西藥阿斯匹林瓦許以發其汗,頭目即覺清爽,繼為疏方,用生石膏兩半,龍膽草、生杭芍、玄參、知母、花粉各四錢,連翹、金銀花、甘草各二錢,薄荷葉一錢。連服十劑,石膏皆用兩半,他藥則少有加減,其病遂脫然全愈。奉天一人得此証,七八日,其脈浮而有力,知其因風束生熱也。亦先用阿斯匹林瓦許汗之。汗后,其鼻中濁涕即減,亦投以前方,連服三劑全愈。

《神農本草經》謂石膏能治腹痛,誠有效驗。曾治奉天劉××腹疼,三年不愈。其脈洪長有力,右部尤甚,舌心紅而無皮,時覺頭疼眩暈,大便干燥,小便黃澀,此乃伏氣化熱,阻塞奇經之經絡,故作疼也。為疏方︰生石膏兩半,知母、花粉、玄參、生杭芍、川楝子各五錢,乳香、沒藥各四錢,甘草二錢,一劑疼愈強半。即原方略為加減,又服數劑全愈。愚弱冠,有本村劉氏少年,因腹疼臥病月余,晝夜號呼,勢極危險。延醫數人,皆束手無策。聞愚歸,求為診視,其脈洪長有力,蓋從前之疼猶不至如斯,為屢次為熱藥所誤,故疼益加劇耳。亦投以前方,惟生石膏重用二兩,一劑病大輕減。后又加鮮茅根數錢,連服兩劑全愈。蓋此等証,大抵皆由外感伏邪竄入奇經,久而生熱。其熱無由宣散,遂郁而作疼。醫者為其腹疼,不敢投以涼藥,甚或以熱治熱,是以益治益劇。然証之涼熱,脈自有分,即病患細心體驗,亦必自覺。臨証者盡心詢問考究,自能得其實際也。

石膏之性,又最宜與西藥阿斯匹林並用。蓋石膏清熱之力雖大,而發表之力稍輕。阿斯匹林味酸性涼,最善達表,使內郁之熱由表解散,與石膏相助為理,實有相得益彰之妙也。如外感之熱,已入陽明胃腑,其人頭疼舌苔猶白者,是仍帶表証。愚恆用阿斯匹林一瓦,白蔗糖化水送服以汗之。迨其汗出遍體之時,複用生石膏兩許,煎湯乘熱飲之(宜當汗正出時飲之),在表之熱解,在裡之熱亦隨汗而解矣。若其頭已不疼,舌苔微黃,似無表証矣,而脈象猶浮,雖洪滑而按之不實者,仍可用阿斯匹林汗之。然宜先用生石膏七八錢,或兩許,煮湯服之,俾熱勢少衰,然后投以阿斯匹林,則汗既易出,汗后病亦易解也。若其熱未隨汗全解,仍可徐飲以生石膏湯,清其余熱。不但此也,若斑疹之毒,郁而未發,其人表裡俱熱,大便不滑瀉者,可用生石膏五六錢,煎湯沖服阿斯匹林半瓦許,俾服后,微似有汗,內毒透徹,斑疹可全然托出。若出后壯熱不退,胃腑燥實,大便燥結者,又可多用生石膏至二三兩許,煎湯一大碗(約有三四茶杯),沖阿斯匹林一瓦,或一瓦強,一次溫飲數羹匙。初飲略促其期,迨熱見退,或大便通下,尤宜徐徐少飲,以壯熱全消,仍不至滑瀉為度。如此斟酌適宜,斑疹無難愈之証矣。石膏與阿斯匹林,或前后互用,或一時並用,通變化裁,存乎其人,果能息息與病機相赴,功效豈有窮哉﹗

用阿斯匹林治關節腫疼之挾有外感實熱者,又必與石膏並用,方能立見奇效。奉天趙××之侄,年六歲。腦后生瘡,漫腫作疼,繼而頭面皆腫,若赤游丹毒。繼而作抽掣,日甚一日。浸至周身僵直,目不能合,亦不能瞬,氣息若斷若續,呻吟全無。其家人以為無藥可治,待時而已。閱兩晝夜,形狀如故,試灌以勺水,似猶知下咽。因轉念或猶可治,而彼處醫者,咸皆從前延請而屢次服藥無效者也。來院求為延醫。其脈洪數而實,肌膚發熱,知其夾雜溫病,陽明腑証已實,勢雖垂危,猶可挽回。遂用生石膏細末四兩,以蒸汽水煎湯兩茶杯,徐徐溫灌之。周十二時,劑盡,脈見和緩,微能作聲。又用阿斯匹林瓦半,仍以汽水所煎石膏湯,分五次送下,限一日夜服完。服至末二次,皆周身微見汗,其精神稍明了,肢體能微動。從先七八日不食,且不大便,至此可少進茶湯,大便亦通下矣。繼用生山藥細末煮作稀粥,調以白蔗糖,送服阿斯匹林三分之一瓦,日兩次,若見有熱,即間飲汽水所煮石膏湯。又以蜜調黃連末,少加薄荷冰,敷其頭面腫處,生肌散敷其瘡口破處,如此調養數日,病勢減退,可以能言。其左邊手足仍不能動,試略為屈伸,則疼不能忍。細驗之,關節處皆微腫,按之覺疼,知其關節之間,因外感之熱而生炎也。遂又用鮮茅根煎濃湯(無鮮茅根可代以鮮蘆根),調以白蔗糖,送服阿斯匹林半瓦,日兩次。俾服藥后周身微似有汗,亦間有不出汗之時,令其關節中之炎熱,徐徐隨發表之藥透出。又佐以健補脾胃之藥,俾其多進飲食。如此旬余,左手足皆能運動,關節能屈伸。以后飲食複常,停藥勿服,靜養半月,行動如常矣。此証共用生石膏三斤,阿斯匹林三十瓦,始能完全治愈。愚用阿斯匹林治熱性關節腫疼者多矣,為此証最險,故詳記之。

丁仲祜《西藥實驗談》載,東人用阿斯匹林,治愈關節急性僂麻質斯(即熱性關節腫疼)之案甚伙,而其証之險,皆遠遜于此証。若遇此証,不能重用生石膏,尚有何藥能與阿斯匹林並用,以挽回此極險之証乎?彼欲廢棄中藥者,尚其詳觀此案也。

上所錄諸案,其為証不同,然皆兼有外感實熱者也。乃有其人純系內傷,臟腑失和,而前哲具有特識,亦有重用石膏者。徐靈胎曰︰"嘉興朱宗臣,以陽盛陰虧之體,又兼痰凝氣逆。醫者以溫補治之,胸膈痞塞,而陽道痿。群醫謂脾腎兩虧,將恐無治,就余于山中。余視其體,豐而氣旺,陽升而陰不降,諸竅皆閉。笑謂之曰︰此為肝腎雙實証,先用清潤之藥,加石膏以降其逆氣,后以消痰開胃之藥滌其中宮,更以滋腎強陰之藥鎮其元氣,陽事即通。五月后,外家即懷孕,得一女,又一年複得一男。"觀此,石膏治外感兼治內傷,功用何其弘哉﹗窮極石膏之功用,恆有令人獲意外之效者。曾治奉天馬姓叟,年近六旬,患痔瘡,三十余年不愈。后因傷寒証,熱入陽明之府,投以大劑白虎湯數劑,其病遂愈,痔瘡竟由此除根。

奉天呂姓幼童,年五六歲,每年患眼疾六七次,皆治于東人醫院。東人謂此關于稟賦,不能除根。后患瘟疹,毒熱甚恣,投以托毒清火之品,每劑中用生石膏兩半,病愈后,其眼疾亦從此不再反複。

友人張××,曾治京都閻姓叟。年近七旬,素有勞疾,發則喘而且嗽。于冬日感冒風寒,上焦煩熱,勞疾大作,痰涎膠滯,喘促異常。其脈關前洪滑,按之有力。張××治以生石膏二兩以清時氣之熱,因其勞疾,加沉香五錢,以引氣歸腎。且以痰涎太盛,石膏能潤痰之燥,不能行痰之滯,故又借其辛溫之性,以為石膏之反佐也。一日連服二劑,于第二劑加清竹瀝二錢,病若失。勞疾亦從此除根永不反複。夫勞疾至年近七旬,本屬不治之証,而事出無心,竟以重用石膏治愈之,石膏之功用,何其神哉﹗愚因聞此案,心有會悟,擬得治肺勞黃膏方,其中亦用生石膏,服者頗有功效。

寒溫陽明府病,原宜治以白虎湯。醫者畏不敢用,恆以甘寒之藥清之,遇病之輕者,亦可治愈,而恆至稽留余熱(甘寒藥滯泥,故能閉塞外感熱邪),變生他証。迨至病久不愈,其脈之有力者,仍可用白虎湯治之,其脈之有力而不甚實者,可用白虎加人參湯治之。曾治奉天一學徒。年十四五,得勞熱喘嗽証。初原甚輕,醫治數月,病勢浸增,醫者諉謂不治。遂來院求為診視,其人羸弱已甚,而脈象有力,數近六至,疑其有外感伏熱,詢之果數月之前,曾患溫病,經醫治愈。乃知其決系外感留邪,問其心中時覺發熱,大便干燥,小便黃澀,遂投以白虎加人參湯,去粳米加生懷山藥一兩,連服數劑,病若失。見者訝為奇異,不知此乃治其外感,非治其內傷,而能若是之速效也。

《內經》謂"冬傷于寒,春必病溫",是言伏氣為病也。乃有伏氣伏于膈膜之下(《內經》所謂橫連膜原也),逼近胃口,久而化熱,不外發為溫病,轉上透膈膜,熏蒸肺臟,致成肺病者。若其脈有力,亦宜重用生石膏治之。曾治奉天趙某年四十許。始則發熱懶食,繼則咳嗽吐痰腥臭,醫治三月,浸至不能起床。脈象滑實,右脈尤甚(伏邪之熱,亦如寒溫之脈,多右盛于左),舌有黃苔,大便數日一行。知系伏氣為病,投以大劑白虎湯,以生山藥代粳米,又加利痰解毒之品,三劑后病愈強半。又即其方加減,服至十余劑全愈。有伏氣下陷于奇經諸脈中,久而化熱,其熱亦不能外發為溫。有時隨奇經之脈上升者。在女子又有熱入血室而子宮潰爛者,爰錄兩案于下以証之。

安東尉××,年二十余。時覺有熱,起自下焦,上沖腦部。其腦部為熱沖激,頭巔有似腫脹,時作眩暈,心中亦時發熱,大便干燥,小便黃澀。經醫調治,年余無效。求其處醫士李××寄函來問治法,其開來病案如此。曰︰"其脈象洪實,飲食照常,身體亦不軟弱。"知其伏有外感熱邪,因其身體不弱,俾日用生石膏細末四兩,煮水當茶飲之,若覺涼時即停服。后二十余日,其人忽來奉,言遵示服石膏六七斤,上沖之熱見輕,而大便微溏,因停藥不服。診其脈仍然有力,問其心中仍然發熱,大便自停藥后即不溏矣。為開白虎加人參湯,方中生石膏重用三兩,以生懷山藥代粳米,連服六七劑,上沖之熱大減,因出院還家。囑其至家,按原方服五六劑,病當除根矣。

南皮張××妻年三十余。十年前,恆覺少腹切疼。英女醫謂系子宮炎証,用藥數次無效。繼乃謂此病如欲除根,須用手術剖割,將生炎之處其腐爛者去淨,然后敷藥能愈。病患懼而辭之。后至奉,又延東女醫治療,用坐藥兼內服藥,數年稍愈,至壬戌夏令,病浸增劇,時時疼痛,間下膿血。癸亥正初,延愚延醫。其脈弦而有力,尺脈尤甚。自言疼處覺熱,以涼手熨之稍愈,上焦亦時覺煩躁。恍悟此証,當系曾受外感熱入血室,醫者不知,治以小柴胡東加石膏,外感雖解,而血室之熱未清。或伏氣下陷入于血室,阻塞氣化,久而生熱,以致子宮生炎,浸至潰爛,膿血下注。為疏方,用金銀花、乳香、沒藥、甘草以解其毒,天花粉,知母、玄參以清其熱,複本小柴胡湯之義,少加柴胡提其下陷之熱上出,諸藥煎湯,送服三七細末二錢,以化腐生新。連服三劑病似稍輕,其熱仍不少退。因思此証,原系外感稽留之熱,非石膏不能解也。遂于原方中加生石膏一兩,后漸加至二兩,連服數劑,熱退強半,疼亦大減。遂去石膏,服數劑漸將涼藥減少,複少加健胃之品,共服藥三十劑全愈。后在天津治馮氏婦此証,亦用此方。中有柴胡,即覺膿血不下行,后減去柴胡,為之治愈。

《神農本草經》謂石膏治金瘡,是外用以止其血也。愚嘗用石膏細末,敷金瘡出血者甚效。蓋多年壁上鍛石,善止金瘡出血,石膏經與鍛石相近,益見石膏之不可內服也。石膏生用之功效,不但能治病,且善于治瘡,且善于解毒。奉天趙××之父,年過六旬,在臍旁生癰,大徑三寸,五六日間煩躁異常,自覺屋隘莫容。其脈左關弦硬,右關洪實,知系伏氣之熱與瘡毒俱發也。問其大便數日未行,投以大劑白虎東加金銀花、連翹、龍膽草,煎湯一大碗,徐徐溫飲下,連服三劑,煩躁與瘡皆愈。又︰在籍時,本村張氏女因家庭勃,怒吞砒石,未移時,作嘔吐。其兄疑其偷食毒物,詭言無他,惟服皂礬少許耳。其兄聞其言,急來詢解救之方。愚曰皂礬原系硫氧與鐵化合,分毫無毒,嘔吐數次即愈,斷無閃失,但恐未必是皂礬耳。須再切問之。其兄去后,遲約三點鐘複來,言此時腹中絞疼,危急萬分,始實言所吞者是砒石,非皂礬也。急令買生石膏細末二兩,用涼水送下。乃村中無藥鋪,遂至做豆腐家買得生石膏,軋細末,涼水送下,腹疼頓止。猶覺腹中燒熱,再用生石膏細末半斤,煮湯兩大碗,徐徐飲之,盡劑而愈。后又遇吞火柴中毒者,治以生石膏亦愈,然以其毒緩,但煎湯飲之,無用送服其細末也。

附錄︰直隸鹽山孫××來函︰一九二四年八月,友人張××之女,發熱甚劇,來詢方。為開生石膏一兩半,煎湯飲之。其熱仍不稍退,又來詢方。答以多煎石膏水飲之,必能見愈。張××購石膏數兩,煮湯若干,渴則飲之,數日而愈。

直隸鹽山李××來函︰丁卯中秋,曾治天津傅姓少年,患溫証,胃熱氣逆,無論飲食藥物下咽即吐出。延醫治療,皆因此束手。弟忽憶《衷中參西錄》石膏解載治毛姓媼醫案,曾用此方以止嘔吐,即以清胃府之大熱,遂仿而用之。食梨一顆,蘸生石膏細末七錢余,其吐頓止,可以進食。然心中猶覺熱,再投以白虎加人參湯,一劑全愈。

江蘇崇明縣刁××來函︰近治一伏溫病,壯熱煩渴,脈來洪實兼數,大解十日未行。欲透其邪,則津液已衰,恐有汗脫之虞,欲通其便,則並無承氣確征。細思此証,乃陽明熱久,真陰鑠耗。遵先生重用生石膏之訓,即用生石膏二兩,合增液湯,加鮮金釵石斛、香青蒿各三錢。病家疑忌,見者皆以為藥性過寒涼。余憤然曰︰"擇醫宜慎,任醫宜專。既不信余藥,請余何為?"病家不得已,購藥一劑,俾煎湯兩盅,作兩次服下。而熱勢益熾,病家疑藥不對証。余曰︰"此非藥不對証,乃藥輕不勝病耳。"遂俾將兩劑並作一劑,煎湯一大碗,徐徐溫飲下。移時汗出便通,病若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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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1-4-23 08:43:41 | 显示全部楼层
醫學衷中參西錄二、藥物

23人參、西洋參

2、人參

人參之種類不一,古所用之人參,方書皆謂出于上黨,即今之黨參是也。考《神農本草經》載,人參味甘,未嘗言苦,今黨參味甘,遼人參則甘而微苦,古之人參其為今之黨參無疑也。特是,黨參之性,雖不如遼人參之熱,而其性實溫而不涼,乃因《神農本草經》謂其微寒,后世之篤信《神農本草經》者,亦多以人參之性果然微寒,即釋古方之用人參者,亦本微寒之意以為詮解,其用意可謂尊經矣。然古之篤信《神農本草經》而尊奉之者莫如陶弘景,觀其所著《名醫別錄》,以補《神農本草經》所未備,謂人參能療腸胃中冷,已不遵《神農本草經》以人參為微寒可知。因此,疑年湮代遠,古經字句或有差訛,吾人生今之世,當實事求是,與古為新。今試即黨參實驗之,若與玄參等分並用,可使藥性無涼熱,即此可以測其熱力矣(此即台黨參而言,若潞黨參其熱稍差)。然遼東亦有此參,與遼人參之種類迥別,為其形狀性味與黨參無異,故藥行名之為東黨參,其功效亦與黨參同。至于遼人參,其補力、熱力皆倍于黨參,而其性大約與黨參相似,東人謂過服之可使腦有充血之病,其性補而上升可知。方書謂人參,不但補氣,若以補血藥輔之亦善補血。愚則謂,若輔以涼潤之藥即能氣血雙補,蓋平其熱性不使耗陰,氣盛自能生血也。至《神農本草經》謂其主補五臟、安精神、定魂魄、止驚悸、除邪氣、明目、開心、益智,無非因氣血充足,臟腑官骸各得其養,自有種種諸效也。(附︰人參形狀考)

人參︰無論野山、移山、種秧,其色鮮時皆白,晒干則紅,浸以白冰糖水,晒干則微紅,若浸之數次,雖晒于亦白矣。野山之參,其蘆頭(生苗之處,亦名露土)長而細,極長者可至二寸,細若韭莛,且多齟齬,有蘆頭短者則稍粗。至秧參之蘆頭,長不過七八分,其粗則過于箸矣。人參之鮮者,皆有粗皮,製時用線七八條作一縷為弓弦,用此弦如拉鋸狀,來回將其粗皮磨去,其皮色始光潤,至皮上之橫紋以細密而深者為佳。野山之參一寸有二十余紋,秧參則一寸不過十余紋,且其紋形破裂,有似刀劃,野山參之紋則分毫無破裂。然無論野參、秧參,其紋皆系生成,非人力所能為也。

人參之須以堅硬者為貴,蓋野參生于堅硬土中,且多歷歲月,其須自然堅硬。若秧參則人工種植,土松年淺,故其須甚軟也。

至于野參之性溫和,秧參之性燥熱,人所共知,究其所以然之故,非僅在歷年之淺深也。因種秧參者多撒砒石末于畦中,以防虫蟻之損傷,參得砒石之氣故甚燥熱,是以愚于治寒溫方中當用參者,從不敢投以秧參,恆以野黨參代之,亦能立起沉。至于西洋參,多系用秧參偽製,此愚在奉目睹,用者亦當審慎也。山西黨參,種植者多,野生者甚少。凡野生者其橫紋亦如遼人參,種植者則無橫紋,或蘆頭下有橫紋僅數道,且種者皮潤肉肥,野者皮粗肉松,橫斷之中心有紋作菊花形。其蘆頭以粗大者為貴,名曰獅頭黨參,為其歷年久遠,屢次自蘆頭發生,故作此形。其參生于五台山者名台黨參,色白而微黃,生于潞州太行紫團山者名潞黨參,亦名紫團參,色微赤而細,以二參較之,台黨參力稍大,潞黨參則性平不熱,以治氣虛有熱者甚宜。然潞黨參野生者甚少,多系人種植者,至遼東所出之黨參(為其形若黨參,故俗名東黨參)。狀若台黨參,皆系野生,其功用與山西之野台黨參相近。

【附案】邑中高某年四十許,于季春得溫病。屢經醫者調治,大熱已退,精神益憊,醫者諉為不治。病家亦以為氣息奄奄,待時而已。乃遲旬日而病狀如故,始轉念或可挽回。迎愚診視,其兩目清白無火,竟昏憒不省人事,舌干如磋,卻無舌苔,問之亦不能言,撫其周身皆涼,其五六呼吸之頃,必長出氣一口,其脈左右皆微弱,至數稍遲,知其胸中大氣因服開破降下藥太過而下陷也。蓋大氣不達于腦中則神昏,大氣不潮于舌本則舌干。神昏舌干,故問之不能言也;其周身皆涼者,大氣陷后不能宣布營衛也;其五六呼吸之頃必長出氣者,大氣陷后胸中必覺短氣,故太息以舒其氣也。遂用野台參一兩、柴胡二錢,煎湯灌之,一劑見輕,兩劑全愈。

外甥王××年二十時,臥病數月不愈,精神昏憒,肢體酸懶,微似短氣,屢次延醫服藥莫審病因,用藥亦無效驗。一日忽然不能喘息,張口呼氣外出而氣不上達,其氣蓄極下迫肛門突出,約二十呼吸之頃,氣息方通,一晝夜間如是者八九次。診其脈關前微弱不起,知其胸中大氣下陷,不能司肺臟呼吸之樞機也。遂投以人參一兩,柴胡三錢,知母二錢,一劑而呼吸順,又將柴胡改用二錢,知母改用四錢,再服數劑宿病亦愈。愚治大氣下陷多重用生黃,取其補氣兼能升氣也。而此案與前案皆重用參者,因一當外感之余,津液鑠耗,人參兼能滋津液;一當久病之余,元氣虧損,人參兼能固元氣也。

吐血過多者,古方恆治以獨參湯,謂血脫者先益其氣也。然吐血以后,多虛熱上升,投以獨參湯恐轉助其虛熱,致血証仍然反複。愚遇此等証,亦恆用人參而以鎮墜涼潤之藥輔之(保元寒降湯一案可參閱)。人參之性,用之得宜,又善利小便(濟陰湯后一案可參閱)。

3、西洋參

味甘微苦,性涼。能補助氣分,兼能補益血分,為其性涼而補,凡欲用人參而不受人參之溫補者,皆可以此代之。惟白虎加人參湯中之人參,仍宜用黨參而不可代以西洋參,以其不若黨參具有升發之力,能助石膏逐邪外出也。且《神農本草經》謂人參味甘,未嘗言苦,適與黨參之味相符,是以古之人參,即今之黨參,若西洋參與高麗參,其味皆甘而兼苦,故用于古方不宜也。西洋參產于法蘭西國,外帶粗皮則色黃,去粗皮則色白,無論或黃或白,以多有橫紋者為真。愚用此參,皆用黃皮多橫紋者,因偽造者能造白皮西洋參,不能造黃皮西洋參也。

醫學衷中參西錄二、藥物

4、黃耆

黃耆

性溫,味微甘。能補氣,兼能升氣,善治胸中大氣(即宗氣,為肺葉辟之原動力)下陷。《神農本草經》謂主大風者,以其與發表藥同用,能祛外風,與養陰清熱藥同用,更能熄內風也。謂主癰疽、久敗瘡者,以其補益之力能生肌肉,其潰膿自排出也。表虛自汗者,可用之以固外表氣虛。小便不利而腫脹者,可用之以利小便。婦女氣虛下陷而崩帶者,可用之以固崩帶。為其補氣之功最優,故推為補藥之長,而名之曰也。

【附案】滄州董氏女,年二十余。胸脅滿悶,心中怔忡,動則自汗,其脈沉遲微弱,右部尤甚,為其脈遲,疑是心肺陽虛,詢之不覺寒涼,知其為胸中大氣下陷也。其家適有預購黃一包,俾用一兩煎湯服之。其族兄××在座,其人頗知醫學,疑藥不對証。愚曰︰"勿多疑,倘有差錯,余職其咎。"服后,果諸病皆愈。其族兄疑而問曰︰"《神農本草經》黃原主大風,有透表之力,生用則透表之力益大,與自汗証不宜,其性升而能補,有膨脹之力,與滿悶証不宜,今單用生黃兩許,而兩証皆愈,並心中怔忡亦愈,其義何居?"答曰︰"黃誠有透表之力,氣虛不能逐邪外出者,用于發表藥中,即能得汗,若其陽強陰虛者,誤用之則大汗如雨不可遏抑。惟胸中大氣下陷,致外衛之氣無所統攝而自汗者,投以黃則其效如神。至于証兼滿悶而亦用之者,確知其為大氣下陷,呼吸不利而作悶,非氣郁而作悶也。至于心與肺同懸胸中,皆大氣之所包舉,大氣升則心有所依,故怔忡自止也。"繼加桔梗二錢,知母三錢,又服兩劑以善其后。

一婦人產后四五日,大汗淋漓,數日不止,情勢危急,氣息奄奄,其脈微弱欲無,問其短氣乎?心中怔忡且發熱乎?病患不能言而頷之。知其大氣下陷,不能吸攝衛氣,而產后陰分暴虛,又不能維系陽分,故其汗若斯之脫出也。遂用生黃六錢,玄參一兩,淨萸肉、生杭芍各五錢,桔梗二錢,一劑汗減,至三劑諸病皆愈。從前五六日未大便,至此大便亦通下。

邑王氏女,年二十余,心中寒涼,飲食減少,延醫服藥,年余無效,且益羸瘦。后愚診視,其左脈微弱不起,斷為肝虛証。其父知醫,疑而問曰︰"向延醫延醫,皆言脾胃虛弱,相火衰損,故所用之方皆健脾養胃,補助相火,曾未有言及肝虛者,先生獨言肝虛,但因左脈之微弱乎?抑別有所見而雲然乎?"答曰︰"肝臟之位置雖居于右,而其氣化實先行于左,試問病患,其左半身必覺有不及右半身處,是其明征也。"詢之,果覺坐時左半身下墜,臥時不敢向左側,其父方信愚言,求為疏方。遂用生黃八錢,柴胡、川芎各一錢,干姜三錢,煎湯飲下,須臾左側即可安臥,又服數劑,諸病皆愈。惟素有帶証尚未除,又于原方加牡蠣數錢,服數劑帶証亦愈。其父複疑而問曰︰"黃為補肺脾之藥,今先生用以補肝,竟能隨手奏效,其義何居?"答曰︰"肝屬木而應春令,其氣溫而性喜條達,黃之性溫而上升,以之補肝原有同氣相求之妙用。愚自臨証以來,凡遇肝氣虛弱不能條達,用一切補肝之藥皆不效,重用黃為主,而少佐以理氣之品,服之複杯即見效驗,彼謂肝虛無補法者,原非見道之言也。"

《神農本草經》謂黃主大風者,誠有其效(參閱\"論肢體痿廢之原因及治法"中傅××妻治案)。

《神農本草經》謂黃主久敗瘡,亦有奇效。奉天張××,年三十余。因受時氣之毒,醫者不善為之清解,轉引毒下行,自臍下皆腫,繼又潰爛,睪丸露出,少腹出孔五處,小便時五孔皆出尿。為疏方︰生黃、花粉各一兩,乳香、沒藥、銀花、甘草各三錢,煎湯連服二十余劑。潰爛之處,皆生肌排膿出外,結疤而愈,始終亦未用外敷生肌之藥。黃之性,又善利小便。(參閱曲直湯下王姓治案)

黃不但能補氣,用之得當,又能滋陰。本村張媼年近五旬,身熱勞嗽,脈數至八至,先用六味地黃丸加減煎湯服不效,繼用左歸飲加減亦不效。躊躇再四忽有會悟,改用生黃六錢,知母八錢,煎湯服數劑,見輕,又加丹參、當歸各三錢,連服十劑全愈。蓋虛勞者多損腎,黃能大補肺氣以益腎水之上源,使氣旺自能生水,而知母又大能滋肺中津液,俾陰陽不至偏勝,而生水之功益普也。至數劑后,又加丹參、當歸者,因血痺虛勞,《金匱》合為一門,治虛勞者當防其血有痺而不行之處,故加丹參、當歸以流行之也。

黃之性,又善治肢體痿廢,然須細審其脈之強弱,其脈之甚弱而痿廢者,西人所謂腦貧血証也。蓋人之肢體運動雖腦髓神經司之,而其所以能司肢體運動者,實賴上注之血以涵養之。其脈弱者,胸中大氣虛損,不能助血上升以養其腦髓神經,遂致腦髓神經失其所司,《內經》所謂"上氣不足,腦為之不滿"也。拙擬有加味補血湯、干頹湯,方中皆重用黃。凡脈弱無力而痿廢者,多服皆能奏效。若其脈強有力而痿廢者,西人所謂腦充血証,又因上升之血過多,排擠其腦髓神經,俾失所司,《內經》所謂"血菀(同郁)于上,為薄厥"也。如此等証,初起最忌黃,誤用之即凶危立見。迨至用鎮墜收斂之品,若拙擬之鎮肝熄風湯、建瓴湯治之。其脈柔和而其痿廢仍不愈者,亦可少用黃助活血之品以通經絡,若服藥后,其脈又見有力,又必須仍輔以鎮墜之品,若拙擬之起痿湯,黃與赭石、虫諸藥並用也。

黃升補之力,尤善治流產、崩帶。西傅家莊王××妻,初次受妊,五月,滑下二次,受妊至六七月時,覺下墜見血。求為治療,急投以生黃、生地黃各二兩,白術、淨萸肉、龍骨、牡蠣各一兩,煎湯一大碗頓服之,胎氣遂安,又將藥減半,再服一劑以善其后。至期舉一男,強壯無恙。

沈陽朱××,黎明時來院扣門,言其妻因行經下血不止,精神昏憒,氣息若無。急往診視,六脈不全仿佛微動,急用生黃、野台參、淨萸肉各一兩,龍骨、牡蠣各八錢,煎湯灌下,血止強半,精神見複,過數點鐘將藥劑減半,又加生懷山藥一兩,煎服全愈。

邑劉氏婦,年二十余,身體羸弱,心中常覺寒涼,下白帶甚劇,屢治不效,脈甚細弱,左部尤甚。投以生黃、生牡蠣各八錢,干姜、白術、當歸各四錢,甘草二錢,數劑全愈。蓋此証因肝氣太虛,肝中所寄之相火亦虛,因而氣化下陷,濕寒下注而為白帶。故重用黃以補肝氣,干姜以助相火,白術扶土以勝濕,牡蠣收澀以固下,更加以當歸之溫滑,與黃並用,則氣血雙補,且不至有收澀太過之弊(在下者因而竭之),甘草之甘緩,與干姜並用,則熱力綿長,又不至有過熱僭上之患,所以服之有捷效也。

按︰爐心有氫氣,人腹中亦有氫氣,黃者能引氫氣上達于肺,與吸入之氧氣相合而化水,又能鼓胃中津液上行,又能統攝下焦氣化,不使小便頻數,故能治消渴。玉液湯、滋飲,皆治消渴之方,原皆重用黃。黃入湯劑,生用即是熟用,不必先以蜜炙。若丸散劑中宜熟用者,蜜炙可也。若用治瘡瘍,雖作丸散,亦不宜炙用。王洪緒《外科証治全生集》曾詳言之。至于生用發汗、熟用止汗之說,尤為荒唐。蓋因氣分虛陷而出汗者,服之即可止汗,因陽強陰虛而出汗者,服之轉大汗汪洋。若氣虛不能逐邪外出者,與發表藥同服,亦能出汗。是知其止汗與發汗不在生、熟,亦視用之者何如耳。

附錄︰柳河仲××來函︰庚午季秋,偶覺心中發涼,服熱藥數劑無效。遷延旬日,陡覺涼氣上沖腦際,頓失知覺,移時始蘇。日三四發。屢次延醫延醫不愈。乃病不犯時,心猶清白,遂細閱《衷中參西錄》,忽見夫子治坐則左邊下墜,睡時不敢向左側之醫案,斷為肝虛。且謂黃與肝木有同氣相求之妙用,遂重用生黃治愈。乃恍悟吾睡時亦不能左側,知病源實為肝虛,其若斯之涼者,肝中所寄之相火衰也。爰用生箭二兩,廣條桂五錢,因小便稍有不利,又加椒目五錢。煎服一劑,病大見愈。遂即原方連服數劑,全愈。

醫學衷中參西錄二、藥物

56、山萸肉、白術

5、山萸肉

味酸性溫。大能收斂元氣,振作精神,固澀滑脫。因得木氣最濃,收澀之中兼具條暢之性,故又通利九竅,流通血脈,治肝虛自汗,肝虛脅疼腰疼,肝虛內風萌動,且斂正氣而不斂邪氣,與他酸斂之藥不同,是以《神農本草經》謂其逐寒濕痺也。其核與肉之性相反,用時務須將核去淨,近閱醫報有言核味澀,性亦主收斂,服之恆使小便不利,椎破嘗之,果有有澀味者,其說或可信。

山茱萸得木氣最濃,酸收之中,大具開通之力,以木性喜條達故也。《神農本草經》謂主寒濕痺,諸家本草,多謂其能通利九竅,其性不但補肝,而兼能利通氣血可知,若但視為收澀之品,則淺之乎視山茱萸矣。

【附案】一人年四十余,外感痰喘,愚為治愈。但脈浮力微,按之即無。愚曰︰"脈象無根,當服峻補之劑,以防意外之變。"病家謂病患從來不受補藥,服之則發狂疾,峻補之藥,實不敢用。愚曰︰"既畏補藥如是,備用亦可。"病家依愚言。遲半日忽發喘逆,又似無氣以息,汗出遍體,四肢逆冷,身軀后挺,危在頃刻。急用淨萸肉四兩,爆火煎一沸,即飲下,汗與喘皆微止。又添水再煎數沸飲下,病又見愈。複添水將原渣煎透飲下,遂汗止喘定,四肢之厥逆亦回。

鄰村李××,年二十余,素傷煙色,偶感風寒,醫者用表散藥數劑治愈。間日,忽遍身冷汗,心怔忡異常,自言氣息將斷,急求為調治。診其脈浮弱無根,左右皆然。愚曰︰"此証雖危易治,得萸肉數兩,可保無虞。"急取淨萸肉四兩,人參五錢。先用萸肉二兩煎數沸,急服之,心定汗止,氣亦接續,又將人參切作小塊,用所余萸肉煎濃湯,送下病若失。

一人年四十八,大汗淋漓,數日不止,衾褥皆濕,勢近垂危,詢方于愚。俾用淨萸肉二兩,煎湯飲之,汗遂止。翌晨,迎愚診視,其脈沉遲細弱,而右部之沉細尤甚,雖無大汗,遍體猶濕。疑其胸中大氣下陷,詢之,果覺胸中氣不上升,有類巨石相壓,乃恍悟前次之大汗淋漓,實系大氣陷后,衛氣無所統攝而外泄也,遂用生黃一兩,萸肉、知母各三錢,一劑胸次豁然,汗亦盡止,又服數劑以善其后。奉天友人田××妻,年五十余,素有心疼証,屢服理氣活血之藥,未能除根。一日反複甚劇,服藥數劑,病未輕減。田××見既濟湯后,載有張××所治心疼醫案,心有會悟,遂用其方加沒藥、五靈脂各數錢,連服數劑全愈,至此二年,未嘗反複。由是觀之,萸肉誠得木氣最濃,故味雖酸斂,而性仍條暢,凡肝氣因虛不能條暢而作疼者,服之皆可奏效也。

山萸肉之性,又善治內部血管,或肺絡破裂,以致咳血吐血久不愈者(補絡補管湯下載有醫案宜參觀)。山萸肉之性,又善熄內風。族家嫂,產后十余日,周身汗出不止,且四肢發搐,此因汗出過多而內風動也。急用淨萸肉、生山藥各二兩,俾煎湯服之,兩劑愈。至外感之邪不淨而出汗者,亦可重用山萸肉以斂之。邑張××之子,年十八九,因傷寒服表藥太過,汗出不止,心中怔忡,脈洪數不實,大便數日未行。為疏方,用淨萸肉、生山藥、生石膏各一兩,知母、生龍骨、生牡蠣各六錢,甘草二錢,煎服兩劑全愈。

門生萬××,曾治一壯年男子,因屢經惱怒之余,腹中常常作疼。他醫用通氣、活血、消食、祛寒之藥,皆不效。診其脈左關微弱,知系怒久傷肝,肝虛不能疏泄也。遂用淨萸肉二兩,佐以當歸、丹參、柏子仁各數錢,連服數劑,腹疼遂愈。后凡遇此等証,投以此方皆效。

山茱萸之核原不可入藥,以其能令人小便不利也。而僻處藥坊所賣山茱萸,往往核與肉參半,甚或核多于肉。即方中注明去淨核,亦多不為去,誤人甚矣。斯編重用山茱萸治險証之處甚多。凡用時愚必自加檢點,或說給病家檢點,務要將核去淨,而其分量還足,然后不至誤事。又山萸肉之功用,長于救脫,而所以能固脫者,因其味之甚酸,然間有嘗之微有酸味者,此等萸肉實不堪用。用以治險証者,必須嘗其味極酸者然后用之,方能立建奇效。

6、白術

性溫而燥,氣香不竄,味苦微甘微辛。善健脾胃,消痰水,止泄瀉。治脾虛作脹,脾濕作渴,脾弱四肢運動無力,甚或作疼。與涼潤藥同用,又善補肺;與升散藥同用,又善調肝;與鎮安藥同用,又善養心;與滋陰藥同用,又善補腎,為后天資生之要藥。故能于肺、肝、腎、心四臟皆能有所補益也。

【附案】一婦人年三十許,泄瀉半載,百藥不效,脈象濡弱,右關尤甚,知其脾胃虛也,俾用生白術軋細焙熟,再用熟棗肉六兩,和為小餅,爐上炙干,當點心服之,細細嚼咽,未盡劑而愈。

一婦人因行經下血不止,服藥旬余無效,勢極危殆。診其脈象浮緩,按之即無,問其飲食不消,大便滑瀉。知其脾胃虛甚,中焦之氣化不能健運統攝,下焦之氣化因之不固也。遂于治下血藥中加白術一兩,生雞內金一兩,服一劑血即止,又服數劑以善其后。

一人年二十二,喘逆甚劇,脈數至七至,投以滋陰兼納氣降氣之劑,不效。后于方中加白術數錢,將藥煎出,其喘促亦至極點,不能服藥,將藥重溫三次,始強服下,一劑喘即見輕,連服數劑全愈。后屢用其方以治喘証之劇者,多有效驗。

一少年咽喉常常發干,飲水連連不能解渴。診其脈微弱遲濡,當系脾胃濕寒,不能健運,以致氣化不升也。投以四君子東加干姜、桂枝尖,方中白術重用兩許,一劑其渴即止。

醫學衷中參西錄二、藥物

7、赭石

7、赭石

赭石︰色赤,性微涼。能生血兼能涼血,而其質重墜,又善鎮逆氣,降痰涎,止嘔吐,通燥結,用之得當,能建奇效。其原質為鐵養化合而成,其結體雖堅而層層如鐵鏽(鐵鏽亦鐵養化合),生研服之不傷腸胃,即服其稍粗之末亦與腸胃無損。且生服則養氣純全,大能養血,故《神農本草經》謂其治赤沃漏下;《日華諸家本草》謂其治月經不止也。若用之即無斯效,之複以醋淬之,尤非所宜。且性甚和平,雖降逆氣而不傷正氣,通燥結而毫無開破,原無需乎也。其形為薄片,迭迭而成,一面點點作凸形,一面點點作凹形者,方堪入藥。

赭石為鐵養化合,性同鐵鏽,原不宜。徐靈胎謂若之複用醋淬,即能傷肺。此書諸方中有赭石者,皆宜將生赭石軋細用之。

【附案】鄰村遲某,年四十許,當上脘處發瘡,大如核桃,破后調治三年不愈。瘡口大如錢,自內潰爛,循脅漸至背后,每日自背后排擠至瘡口流出膿水若干。求治于愚,自言患此瘡后三年未嘗安枕,強臥片時,即覺有氣起自下焦,上逆沖心。愚曰︰"此即子瘡之病根也。"俾用生芡實一兩,煮濃汁送服生赭石細末五錢,遂可安臥。又服數次,徹夜穩睡。蓋氣上逆者乃沖氣之上沖,用赭石以鎮之,芡實以斂之,沖氣自安其宅也。繼用活絡效靈丹,加生黃、生赭石各三錢煎服,日進一劑,半月全愈。

鄰村毛姓少年,于傷寒病瘥后,忽痰涎上壅,杜塞咽喉,幾不能息。其父知醫,用手大指點其天突穴(宜指甲貼喉,指端著穴,向下用力,勿向內用力),息微通,急迎愚調治。遂用香油二兩,燉熱調麝香一分灌之,旋灌旋即流出痰涎若干。繼用生赭石一兩,人參六錢,蘇子四錢,煎湯,徐徐飲下,痰涎頓開。周姓婦,年三十許,連連嘔吐,五六日間,勺水不存,大便亦不通行,自覺下脘之處疼而且結,凡藥之有味者入口即吐,其無味者須臾亦複吐出,醫者辭不治。后愚診視其脈有滑象,上盛下虛,疑其有妊,詢之月信不見者五十日矣,然結証不開,危在目前,《內經》謂"有故無殞亦無殞也"。遂單用赭石二兩,煎湯飲下,覺藥至結處不能下行,複返而吐出。繼用赭石四兩,又重羅出細末兩許,將余三兩煎湯,調細末服下,其結遂開,大便亦通,自此安然無恙,至期方產。

或問︰赭石,《名醫別錄》謂其墜胎,今治妊婦竟用赭石如此之多,即幸而奏效,豈非行險之道乎?答曰︰愚生平治病,必熟籌其完全而后為疏方,初不敢為孤注之一擲也。赭石質重,其鎮墜之力原能下有形滯物,若胎至六七個月時,服之或有妨礙,至受妊之初,因惡阻而成結証,此時其胞室之中不過血液凝結,赭石毫無破血之弊,且有治赤沃與下血不止之效,重用之亦何妨乎?況此証五六日間,勺飲不能下行,其氣機之上逆,氣化之壅滯,已至極點,以赭石以降逆開壅,不過調臟腑之氣化使之適得其平,又何至有他虞乎?

廣平縣呂××妻,年二十余,因惡阻嘔吐甚劇。九日之間飲水或少存,食物則盡吐出。延為診視,脈象有力,舌有黃苔,詢其心中發熱,知系夾雜外感,遂先用生石膏兩半,煎湯一茶杯,防其嘔吐,徐徐溫飲下,熱稍退。繼用生赭石二兩,煎湯一大茶杯,分兩次溫飲下,覺行至下脘作疼,不複下行轉而上逆吐出,知其下脘所結甚堅,原非輕劑所能通。亦用生赭石細末四兩,從中再羅出極細末一兩,將余三兩煎湯,送服其極細末,其結遂開,從此飲食順利,及期而產。

一室女,中秋節后,感冒風寒,三四日間,胸膈滿悶,不受飲食,飲水一口亦吐出,劇時恆以手自撓其胸。脈象滑實,右部尤甚,遂單用生赭石細末兩半,俾煎湯溫飲下,頓飯頃仍吐出。蓋其胃口皆為痰涎壅滯,藥不勝病,下行不通複轉而吐出也。遂更用赭石四兩,煎湯一大碗,分三次陸續溫飲下,胸次遂通,飲水不吐。翌日,脈象洪長,其舌苔從先微黃,忽變黑色,又重用白虎湯連進兩大劑,每劑用生石膏四兩,分數次溫飲下,大便得通而愈。

曲××,年三十余,得瘟病,兩三日惡心嘔吐,五日之間飲食不能下咽,來院求為延醫。其脈浮弦,數近六至,重按無力,口苦心熱,舌苔微黃。因思其脈象浮弦者,陽明與少陽合病也,二經之病機相並上沖,故作嘔吐也,心熱口苦者,內熱已實也,其脈無力而數者,無谷氣相助又為內熱所迫也。因思但用生赭石煮水飲之,既無臭味,且有涼鎮之力,或可不吐。遂用生赭石二兩,煎水兩茶杯,分二次溫飲下,飲完仍複吐出,病患甚覺惶恐,加以久不飲食,形狀若莫可支持。愚曰︰"無恐,再用藥末數錢,必能立止嘔吐。"遂單用生赭石細末五錢,開水送服,覺惡心立止,須臾胸次通暢,進薄粥一杯,下行順利。從此飲食不複嘔吐,而心中猶發熱,舌根腫脹,言語不利,又用生石膏一兩,丹參、乳香、沒藥、連翹各三錢,連服兩劑全愈。

癸亥秋,李××之族姊,周身灼熱,脈象洪實,心中煩躁怔忡,飲食下咽即嘔吐,屢次所服之藥,亦皆嘔吐不受。視其舌苔黃濃,大便數日未行,知其外感之熱已入陽明之府,又挾胃氣上逆,沖氣上沖也。為疏方,用生赭石細末八錢,生石膏細末兩半,蔞仁一兩,玄參、天冬各六錢,甘草二錢,將后五味煎湯一大茶杯,先用開水送服赭石細末,繼將湯藥服下,遂受藥不吐,再服一劑全愈。

一婦人,年近五旬,得溫病,七八日表裡俱熱,舌苔甚薄作黑色,狀類舌斑,此乃外感兼內虧之証。醫者用降藥兩次下之,遂發喘逆。令其子兩手按其心口,即可不喘。須臾又喘,又令以手緊緊按住,喘又少停。診其脈尺部無根,寸部搖搖,此將脫之候也。時當仲夏,俾用生雞子黃四枚,調新汲井泉水服之,喘稍定。可容取藥。遂用赭石細末二錢同生雞子黃二枚,溫水調和服之,喘遂愈,脈亦安定。繼服參赭鎮氣湯以善其后。

友人毛××曾治一婦人,胸次郁結,飲食至胃不能下行,時作嘔吐。毛××用赭石細末六錢,濃煎人參湯送下,須臾腹中如爆竹之聲,胸次胃中俱覺通豁,至此飲食如常。友人高××曾治一人,上焦滿悶,艱于飲食,胸中覺有物窒塞。醫者用大黃、蔞實陷胸之品十余劑,轉覺胸中積滿,上至咽喉,飲水一口即溢出。高××用赭石二兩,人參六錢為方煎服,頓覺窒塞之物降至下焦。又加當歸、肉蓯蓉,再服一劑,降下瘀滯之物若干,病若失。

友人李××曾治一人,寒痰壅滯胃中,嘔吐不受飲食,大便旬日未行。用人參八錢、干姜六錢、赭石一兩,一劑嘔吐即止。又加當歸五錢,大便得通而愈。

門人高××曾治一叟,年七十余,得呃逆証,兼小便不通,劇時覺杜塞咽喉,息不能通,兩目上翻,身軀后挺,更醫數人治不效。高××診其脈浮而無力,遂用赭石、台參、生山藥、生芡實、牛蒡子為方投之,呃逆頓愈。又加竹茹服一劑,小便亦通利。

歷觀以上諸治驗案,赭石誠為救顛扶危之大藥也。乃如此良藥,今人罕用,間有用者,不過二三錢,藥不勝病,用與不用同也。且愚放膽用至數兩者,非鹵莽也。誠以臨証既久,凡藥之性情能力及宜輕宜重之際,研究數十年,心中皆有定見,而后敢如此放膽,百用不至一失。且赭石所以能鎮逆氣,能下有形瘀滯者,以其饒有重墜之力,于氣分實分毫無損。況氣虛者又佐以人參,尤為萬全之策也。參、赭並用,不但能納氣歸原也,設于逆氣上干,填塞胸臆,或兼嘔吐,其証之上盛下虛者,皆可參、赭並用以治之。

《內經》謂陽明厥逆、喘咳、身熱、善驚、衄、嘔血。黃坤載衍《內經》之旨,謂"血之失于便溺者,太陰之不升也;亡于吐衄者,陽明之不降也。"是語,深明《內經》者也。蓋陽明胃氣,以息息下降為順,時或不降,則必壅滯轉而上逆,上逆之極,血即隨之上升而吐衄作矣。治吐衄之証,當以降胃為主,而降胃之藥,實以赭石為最效。然胃之所以不降,有因熱者,宜降之以赭石,而以蔞仁、白芍諸藥佐之;其熱而兼虛者,可兼佐以人參;有因涼者,宜降以赭石而以干姜、白芍諸藥佐之(因涼猶用白芍者,防干姜之熱侵肝膽也,然吐衄之証,由于胃氣涼而不降者甚少);其涼而兼虛者,可兼佐以白術;有因下焦虛損,沖氣不攝上沖胃氣不降者,宜降以赭石而以生山藥、生芡實諸藥佐之,有因胃氣不降,致胃中血管破裂,其証久不愈者,宜降以赭石而以龍骨、牡蠣、三七諸藥佐之。無論吐衄之証,種種病因不同,疏方皆以赭石為主,而隨証製宜,佐以相當之藥品,吐衄未有不愈者。

奉天張××,年近四旬,陡然鼻中衄血甚劇,脈象關前洪滑,兩尺不任重按,知系上盛下虛之証,自言頭目恆不清爽,每睡醒舌干無津,大便甚燥,數日一行。為疏方︰赭石、生地黃、生山藥各一兩,當歸、白芍、生龍骨、生牡蠣、懷牛膝各五錢,煎湯送服旱三七細末二錢(凡用生地治吐衄者,皆宜佐以三七,血止后不至淤血留于經絡),一劑血頓止。后將生地減去四錢,加熟地、枸杞各五錢,連服數劑,脈亦平和。

傷寒下早成結胸,瘟疫未下亦可成結胸。所謂結胸者,乃外感之邪與胸中痰涎互相凝結,滯塞氣道,幾難呼吸也。仲景有大陷胸湯、丸,原為治此証良方,然因二方中皆有甘遂,醫者不敢輕用,病家亦不敢輕服,一切利氣理痰之藥,又皆無效,故恆至束手無策。向愚治此等証,俾用新炒蔞仁四兩,搗碎煮湯服之,恆能奏效。后擬得一方,用赭石、蔞仁各二兩,蘇子六錢(方名蕩胸湯),用之代大陷胸湯、丸,屢試皆能奏效。若其結在胃口,心下滿悶,按之作疼者,系小陷胸湯証,又可將方中分量減半以代小陷胸湯,其功效較小陷胸湯尤捷。自擬此方以來,救人多矣,至寒溫之証已傳陽明之府,卻無大熱,惟上焦痰涎壅滯,下焦大便不通者,亦可投以此方(分量亦宜斟酌少用),上清其痰,下通其便,誠一舉兩得之方也。

至寒溫之証,不至結胸及心下滿悶,惟逆氣挾胃熱上沖,不能飲食,並不能受藥者,宜赭石與清熱之藥並用。曾治奉天安××之妻,年四十余,臨產雙生,異常勞頓,惡心嘔吐,數日不能飲食,服藥亦恆嘔吐,精神昏憒,情勢垂危,群醫辭不治。延愚診視,其脈洪實,面有火,舌苔黃濃,知系產后溫病,其嘔吐若是者,陽明府熱已實,胃氣因熱而上逆也。遂俾用玄參兩半,赭石一兩,同煎服,一劑即熱退嘔止,可以受食。繼用玄參、白芍、連翹以清其余熱,病遂全愈。至放膽用玄參而無所顧忌者,以玄參原宜于產乳,《神農本草經》有明文也。

下有實寒,上有浮熱之証,欲用溫熱之藥以祛其寒,上焦恆格拒不受,惟佐以赭石使之速于下行,直達病所,上焦之浮熱轉能因之下降。曾治鄰村劉某,因房事后恣食生冷,忽然少腹抽疼,腎囊緊縮,大便不通,上焦兼有煩熱。醫者投以大黃附子細辛湯,上焦煩熱益甚,兩脅疼脹,便結囊縮,腹疼如故。病家甚覺惶恐,求為診視。其脈弦而沉,兩尺之沉尤甚,先用醋炒蔥白熨其臍及臍下,腹中作響,大有開通之意,囊縮腹疼亦見愈,便仍未通。遂用赭石二兩,烏附子五錢,當歸、蘇子各一兩,煎湯飲下,即覺藥力下行,過兩句鐘俾煎渣飲之,有頃,降下結糞若干,諸病皆愈。

膈食之証,千古難治之証也。《傷寒論》有旋複代赭石湯,原治傷寒發汗,若吐若下解后,心下痞硬、噫氣不除者。周揚俊、喻嘉言皆謂治膈証甚效。然《神農本草經》謂旋複花味咸,若真好旋複花實咸而兼有辛味(敝邑武帝台污所產旋複花咸而辛),今藥坊間所鬻旋複花皆甚苦,實不堪用。是以愚治膈証,恆用其方去旋複花,將赭石加重,其沖氣上沖過甚,兼大便甚干結者,赭石恆用至兩許,再加當歸、柿霜、天冬諸藥以潤燥生津,且更臨時製宜,隨証加減,治愈者不勝錄。蓋此証因胃氣衰弱,不能撐懸賁門,下焦沖氣又挾痰涎上沖,以杜塞之,是以不受飲食。故用人參以壯胃氣,氣壯自能撐懸賁門,使之寬展;赭石以降沖氣,沖降自挾痰涎下行,不慮杜塞,此方之所以效也。若藥局間偶有咸而且辛之旋複花,亦可斟酌加入,然加旋複花又須少減赭石也。此証有因賁門腫脹,內有瘀血致賁門窄小者,宜于方中加蘇木、虫(俗名土鱉)各二錢。

頭疼之証,西人所謂腦氣筋病也。然恆可重用赭石治愈。近在奉天曾治何姓女,年二十余歲,每日至巳頭疼異常,左邊尤甚,過午則愈。先經東人治之,投以麻醉腦筋之品不效。后求為診視,其左脈浮弦有力者,系少陽之火挾心經之熱,乘陽旺之時而上升以沖突腦部也。為疏方︰赭石、龍骨、牡蠣、龜板、萸肉、白芍各六錢,龍膽草二錢,藥料皆用生者,煎服一劑,病愈強半,又服兩劑全愈。隔數日,又治鞠姓婦,頭疼亦如前狀,仍投以此方兩劑全愈。癲狂之証,亦西人所謂腦氣筋病也,而其腦氣筋之所以病者,因心與腦相通之道路(心有四支血脈管通腦)為痰火所充塞也。愚恆重用赭石二兩,佐以大黃、朴硝、半夏、郁金,其痰火甚實者,間或加甘遂二錢(為末送服),輒能隨手奏效。誠以赭石重墜之力,能引痰火下行,俾心腦相通之路毫無滯礙,則腦中元神,心中識神自能相助為理,而不至有神明瞀亂之時也。在奉天曾治一人,年近三旬,癲狂失心,屢經中、西醫治療,四載分毫無效。來院求為延醫,其脈象沉實,遂投以上所擬方,每劑加甘遂二錢五分,間兩日一服(凡藥中有甘遂,不可連服)。其不服湯藥之二日,仍用赭石、朴硝細末各五錢,分兩次服下,如此旬余而愈。

癇瘋之証,千古難治之証也。西人用麻醉腦筋之品,日服數次,恆可強製不發,然亦間有發時,且服之累年不能除根,而此等藥常服,又有昏精神、減食量之弊。庚申歲,在奉天因延醫此等証,研究數方,合用之,連治數人皆愈。一方用赭石六錢,於術、酒曲(用神曲則無效且宜生用)、半夏、龍膽草、生明沒藥各三錢,此系湯劑;一方用真黑鉛四兩,鐵鍋內熔化,再加硫黃細末二兩,撒于鉛上,硫黃皆著,急用鐵鏟拌炒之,鉛經硫黃燒煉,皆成紅色,因拌炒結成砂子,取出涼冷,碾軋成餅者(系未化透之鉛)去之,余者再用乳缽研極細末,攙朱砂細末與等分,再少加蒸熟麥面(以僅可作丸為度),水和作丸,半分重(干透足半分);一方用西藥臭剝、臭素、安母紐謨各二錢,抱水過魯拉爾一錢,共研細攙蒸熟麥面四錢,水和為丸,桐子大。上藥早晚各服西藥十四瓦,午時服鉛硫朱砂丸十二丸,日服藥三次,皆煎湯劑送下,湯藥一劑可煎三次,以遞送三次所服丸藥,如此服藥月余,癇風可以除根。《內經》雲︰"諸風掉眩,皆屬于肝",肝經風火挾痰上沖,遂致腦氣筋頓失其所司,周身抽掣,知覺全無,赭石含有鐵質,既善平肝,而其降逆之力又能協同黑鉛、朱砂以墜痰鎮驚,此其所以效也。而必兼用西藥者,因臭剝、臭素諸藥,皆能強製腦筋以治病之標,俾目前不至反複,而后得徐以健脾、利痰、祛風、清火之藥以鏟除其病根也。

人之廉于飲食者,宜補以健脾之藥,而純用健補脾臟之品,恆多礙于胃氣之降,致生脹滿,是以補脾者宜以降胃之藥佐之,而降胃之品又恆與氣分虛弱者不宜。惟赭石性善降胃,而分毫不傷氣分,且補藥性多溫,易生浮熱,赭石性原不涼,而能引熱下行(所以諸家本草多言其性涼)。是以愚習用赭石,不但以之降胃也,凡遇有虛熱之証,或其人因熱痰嗽,或其人因熱怔忡,但問其大便不滑瀉者,方中加以赭石,則奏效必速也。內中風之証,忽然昏倒不省人事,《內經》所謂"血之與氣並走于上"之大厥也。亦即《史記》扁鵲傳所謂"上有絕陽之絡下有破陰之紐"之尸厥也。此其風非外來,誠以肝火暴動與氣血相並,上沖腦部(西人剖驗此証謂腦部皆有死血,或兼積水),惟用藥鎮斂肝火,寧熄內風,將其上沖之氣血引還,其証猶可挽回,此《金匱》風引湯所以用龍骨、牡蠣也。然龍骨、牡蠣,雖能斂火熄風,而其性皆澀,欠下達之力,惟佐以赭石則下達之力速,上逆之氣血即可隨之而下。曾治奉天杜××,忽然頭目眩暈,口眼歪斜,舌強直不能發言,脈象弦長有力,左右皆然,視其舌苔白濃微黃,且大便數日不行,知其証兼內外中風也。俾先用阿斯匹林瓦半,白糖水送下以發其汗,再用赭石、生龍骨、生牡蠣、蔞仁各一兩,生石膏兩半,菊花、連翹各二錢,煎湯,趁其正出汗時服之,一劑病愈強半,大便亦通。又按其方加減,連服數劑全愈。

鄰村韓姓媼,年六旬。于外感病愈后,忽然胸膈連心下突脹,腹臍塌陷,頭暈項強,妄言妄見,狀若瘋狂,其脈兩尺不見,關前搖搖無根,數至六至,此下焦虛憊,沖氣不攝,挾肝膽浮熱上干腦部亂其神明也。遂用赭石、龍骨、牡蠣、山藥、地黃(皆用生者)各一兩,野台參、淨萸肉各八錢,煎服一劑而愈。又少為加減再服一劑以善其后。鄰村劉××,年三十許,因有惱怒,忽然昏倒不省人事,牙關緊閉,唇齒之間有痰涎隨呼氣外吐,六脈閉塞若無。急用作嚏之藥吹鼻中,須臾得嚏,其牙關遂開。繼用香油兩余,燉溫調麝香末一分,灌下,半句鐘時稍醒悟能作呻吟,其脈亦出,至數五至余,而兩尺弱甚,不堪重按。知其腎陰虧損,故肝膽之火易上沖也。遂用赭石、熟地、生山藥各一兩,龍骨、牡蠣、淨萸肉各六錢,煎服后豁然頓愈。繼投以理肝補腎之藥數劑,以善其后。

按︰此等証,當痰火氣血上壅之時,若人參、地黃、山藥諸藥,似不宜用,而確審其系上盛下虛,若扁鵲傳所雲雲者,重用赭石以輔之,則其補益之力直趨下焦,而上盛下虛之危機旋轉甚速,莫不隨手奏效也。

附錄︰直隸青縣張××來函︰族嫂年三十余歲,身體甚弱,于季春忽患頭疼,右邊疼尤劇,以致上下眼瞼皆疼,口中時溢涎沫,唾吐滿地,經血兩月未見,舌苔粘膩,左脈弦硬而浮,右脈沉滑。知系氣血兩虛,內有蘊熱,挾肝膽之火上沖頭目,且有熱痰杜塞中焦也。為疏方用赭石解下所載治何姓女之方加減,生赭石細末六錢,淨山萸肉五錢,野台參、生杭芍、生龜板、當歸身各三錢。一劑左邊疼頓減,而右邊之疼如故。遂用前方加丹皮二錢,赭石改用八錢。服后不但頭疼悉愈,且口內涎沫亦無,惟月經仍未見,又改用赭石至一兩,加川芎二錢。服下,翌日月事亦通。夫赭石向在藥物中為罕用之品,而此方用之以治頭疼,以治痰涎杜塞,以治月事不見,皆能隨手奏效,實赭石之力居多。

醫學衷中參西錄二、藥物

89、山藥、地黃

8、山藥

山藥︰色白入肺,味甘歸脾,液濃益腎。能滋潤血脈,固攝氣化,寧嗽定喘,強志育神,性平可以常服多服。宜用生者煮汁飲之,不可炒用,以其含蛋白質甚多,炒之則其蛋白質焦枯,服之無效。若作丸散,可軋細蒸熟用之(醫方篇一味薯蕷飲后,附有用山藥治愈之驗案數則可參觀)。

【附案】法庫萬××之母,自三十余歲時,即患痰喘咳嗽,歷三十年百藥不效,且年愈高,病亦愈進,至一九二一年春,又添發燒、咽干、頭汗出、食不下等証。延醫診視,雲是痰盛有火,與人參清肺東加生地、丹皮等味,非特無效,反發熱如火,更添泄瀉,有不可終日之勢。后忽見《衷中參西錄》一味薯蕷飲,遂用生懷山藥四兩,加玄參三錢,煎湯一大碗,分數次徐徐溫服,一劑即見效,至三劑病愈強半,遂改用生懷山藥細末一兩,煮作粥服之,日兩次,間用開胃藥,旬余而安,宿病亦大見輕,大約久服宿病亦可除根。又︰萬××妻,大便泄瀉數年不愈,亦服山藥粥而愈。

按︰山藥之功效,一味薯蕷飲后曾詳言之。至治泄瀉,必變飲為粥者,誠以山藥汁本稠粘,若更以之作粥,則稠粘之力愈增,大有留戀腸胃之功也。憶二十年前,歲試津門,偶患泄瀉,飲食下咽,覺與胃腑不和,須臾腸中作響,遂即作瀉。濃煎甘草湯,調赤石脂細末,服之不效。乃用白粳米,慢火煮爛熟作粥,盡量食之,頓覺脾胃舒和,腹中亦不作響,泄瀉遂愈。是知無論何物作粥,皆能留戀腸胃。而山藥性本收澀,故煮粥食之,其效更捷也。且大便溏瀉者,多因小便不利。山藥能滋補腎經,使腎陰足,而小便自利,大便自無溏瀉之患。

9、地黃

鮮地黃︰性寒,微苦微甘。最善清熱、涼血、化瘀血、生新血,治血熱妄行、吐血、衄血、二便因熱下血。其中含有鐵質,故晒之、蒸之則黑,其生血、涼血之力,亦賴所含之鐵質也。

干地黃(即藥局中生地黃)︰經日晒干,性涼而不寒,生血脈,益精髓,聰明耳目,治骨蒸勞熱,腎虛生熱。熟地黃(用鮮地黃和酒,屢次蒸晒而成)︰其性微溫,甘而不苦,為滋陰補腎主藥。治陰虛發熱,陰虛不納氣作喘,勞瘵咳嗽,腎虛不能漉水,小便短少,積成水腫,以及各臟腑陰分虛損者,熟地黃皆能補之。

【附案】鄰村李媼,年七旬,勞喘甚劇,十年未嘗臥寢。俾每日用熟地煎湯當茶飲之,數日即安臥,其家人反懼甚,以為如此改常,恐非吉兆,而不知其病之愈也。

侯××之子,五歲,因服涼瀉之藥太過,致成慢驚,胃寒吐瀉,常常螈,精神昏憒,目睛上泛,有危在頃刻之象。為處方,用熟地黃二兩,生山藥一兩,干姜、附子、肉桂各二錢,淨萸肉、野台參各三錢,煎湯一杯半,徐徐溫飲下,吐瀉螈皆止,精神亦振,似有煩躁之意,遂去干姜加生杭芍四錢,再服一劑全愈。一童子,年十四五,傷寒已過旬日,大便滑瀉不止,心中怔忡異常,似有不能支持之狀。脈至七至,按之不實。醫者辭不治。投以熟地、生山藥、生杭芍各一兩,滑石八錢,甘草五錢,煎湯一大碗,徐徐溫飲下,亦盡劑而愈。

統觀以上諸案,馮氏謂地黃大補腎中元氣之說,非盡無憑。蓋陰者陽之守,血者氣之配,地黃大能滋陰養血,大劑服之,使陰血充足,人身元陽之氣,自不至上脫下陷也。

用熟地治寒溫,恆為醫家所訾。然遇其人真陰太虧,不能支持外感之熱者,于治寒溫藥中,放膽加熟地以滋真陰,恆能挽回人命于頃刻。曾治一室女,資稟素羸弱,得溫病五六日,痰喘甚劇。治以《金匱》小青龍東加石膏,一劑喘頓止。時屆晚八點鐘,一夜安穩。至寅時喘複作,不若從前之劇,而精神恍惚,心中怔忡。再診其脈,如水上浮麻不分至數,按之即無,此將脫之候也。取藥不暇,幸有預購山藥兩許,急煎服之,病少愈。此際已疏方取藥,方系熟地四兩、生山藥一兩、野台參五錢。而近處藥局無野台參,並他參亦鬻盡。再至他處,又恐誤事。遂單煎熟地、山藥飲之,病愈強半。一日之內,按其方連進三劑,病遂全愈。

按︰此証原當用拙擬來複湯,其方重用山萸肉以收脫。而當時愚在少年,其方猶未擬出,亦不知重用萸肉。而自晨至暮,共服熟地十二兩,竟能救此垂危之証,熟地之功用誠偉哉。又此証初次失處,在服小青龍湯后,未用補藥。愚經此証后,凡遇當用小青龍湯而脈稍弱者,服后即以補藥繼之。或加人參于湯中,恐其性熱,可將所加之石膏加重。

《張氏八陣》、趙氏《醫貫》、《馮氏錦囊》皆喜重用熟地,雖外感証,亦喜用之。其立言誠有偏處。然當日必用之屢次見效,而后筆之于書。張氏書中載有︰治一老年傷寒,戰而不汗,翌日屆其時,猶有將汗之意。急與一大劑八味地黃湯以助其汗。服后,遂得大汗,閱數時周身皆涼,氣息甚微,汗猶不止。精神昏昏,複與原湯一劑,汗止而精神亦複。夫用其藥發汗,即用其藥止汗,運用之妙,頗見慧心。又趙氏書中謂︰六味地黃湯能退寒溫之實熱,致貽后世口實。然其言亦非盡不驗。憶昔乙酉、丙戌數年間之寒溫病,熱入陽明府后,凡于清解藥中,能重用熟地以滋陰者,其病皆愈。此乃一時氣運使然,不可筆之于書以為定法也。

又︰馮氏所著本草,謂熟地能大補腎中元氣,此亦確論。凡下焦虛損,大便滑瀉,服他藥不效者,單服熟地即可止瀉。然須日用四五兩,煎濃湯服之亦不作悶(熟地少用則作悶多用轉不悶),少用則無效。至陳修園則一概抹倒,直視熟地為不可用,豈能知熟地哉。寒溫傳裡之后,其人下焦虛憊太甚者,外邪恆直趨下焦作泄瀉,亦非重用熟地不能愈。癸巳秋,一女年三十許,得溫病,十余日,勢至垂危,將舁于外。同坐賈××謂愚知醫,主家延為診視。其証晝夜泄瀉,昏不知人,呼之不應,其脈數至七至,按之即無。遂用熟地黃二兩,生山藥、生杭芍各一兩,甘草三錢,煎湯一大碗,趁溫徐徐灌之,盡劑而愈。

醫學衷中參西錄二、藥物

甘草、朱砂、鴉膽子、龍骨、牡蠣、石決明、玄參、當歸、芍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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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1-4-23 08:44:04 | 显示全部楼层
10、甘草

甘草︰性微溫,其味至甘。能解一切毒性。甘者主和,故有調和脾胃之功,甘者主緩,故雖補脾胃而實非峻補。炙用則補力較大,是以方書謂脹滿証忌之。若軋末生服,轉能通利二便,消脹除滿。若治瘡瘍亦宜生用,或用生者煎服亦可。仲景有甘草瀉心湯,用連、苓、半夏以瀉心下之痞,即用甘草以保護心主,不為諸藥所傷損也。至白虎湯用之,是借其甘緩之性以緩寒藥之侵下。通脈湯、四逆湯用之,是借其甘緩之性,以緩熱藥之僭上。與芍藥同用,能育陰緩中止疼,仲景有甘草芍藥湯。與干姜同用,能逗留其熱力使之綿長,仲景有甘草干姜湯。與半夏、細辛諸藥同用,能解其辛而且麻之味,使歸和平。惟與大戟、芫花、甘遂、海藻相反,余藥則皆相宜也。

古方治肺癰初起,有單用粉甘草四兩,煮湯飲之者,恆有效驗。愚師其意,對于肺結核之初期,咳嗽吐痰,微帶腥臭者,恆用生粉甘草為細末,每服錢半,用金銀花三錢煎湯送下,日服三次,屢屢獲效。若肺病已久,或兼吐膿血,可用粉甘草細末三錢,浙貝母、三七細末各錢半,共調和為一日之量,亦用金銀花煎湯送下。若覺熱者,可再加玄參數錢,煎湯送服。皮黃者名粉甘草,性平不溫,用于解毒清火劑中尤良。

愚擬治霍亂兩方,一為急救回生丹,一為衛生防疫寶丹,二方中皆重用甘草,則甘草之功用可想也。然亦多賴將甘草軋細生用,未經蜜炙、水煮耳。誠以暴病傳染,皆挾有毒瓦斯流行,生用則其解毒之力較大,且甘草熟用則補,生用則補中仍有流通之力,故于霍亂相宜也。至于生用能流通之說,可以事實征之。

【附案】開原王姓幼童,脾胃虛弱,飲食不能消化,恆吐出,且小便不利,周身漫腫,腹脹大,用生甘草細末與西藥百布聖各等分,每服一錢,日三次,數日吐止便通,腫脹皆消。

鐵嶺友人魏××,其地多甘草,魏××日以甘草置茶壺中當茶葉沖水飲之,旬日其大小便皆較勤,遂不敢飲。后與愚覿面,為述其事,且問甘草原有補性,何以通利二便?答曰︰"甘草熟用則補,生用則通,以之置茶壺中雖沖以開水,其性未熟,仍與生用相近故能通也。"

門生李××言,曾有一孺子患腹疼,用暖臍膏貼之,后其貼處潰爛,醫者謂多飲甘草水可愈。複因飲甘草水過多,小便不利,身腫腹脹,再延他醫治之,服藥無效。其地近火車站,火車恆裝卸甘草,其姊攜之拾甘草嚼之,日以為常,其腫脹竟由此而消。觀此,則知甘草生用、熟用,其性竟若是懸殊,用甘草者,可不于生、熟之間加之意乎?

甘草反鰱魚之質疑

近閱《遁園醫案》(長沙蕭琢如著)載鰱魚反甘草之事。謂當遜清末葉,醫士顏××篤實人也,一日告余,曾在某邑為人治病,見一奇案,令人不解。有一農家人口頗眾,冬月塘涸取魚,煮食以供午餐,丁壯食魚且盡,即散而赴工。婦女童稚數人複取魚烹治佐食。及晚,有一婦初覺飽悶不適,臥床歇息,眾未介意。次日呼之不起,審視則已僵矣。舉家驚訝,莫明其故。再四考查,自進午餐后並未更進他種食物,亦無纖芥事故,乃取前日烹魚之釜細察視之,除魚汁骨肉外,惟存甘草一條約四五寸許。究問所來,據其家婦女雲,小孩啼哭每以甘草與食,釜中所存必系小兒所遺落者。又檢所烹之魚,皆系鰱魚,並非毒物。且甘草亦並無反鰱魚之說,矧同食者若干人,何獨一人偏受其災。頃刻鄰裡咸集。又久之,其母家亦至。家人據實以告眾,一少年大言于眾曰︰"甘草鰱魚同食斃命,千古無此奇事,豈得以謊言搪塞?果爾,則再用此二物同煮,與我食之。"言已,即促同來者照辦,並親自手擎二物置釜中。烹熟,取盤箸陳列席間,旁人疑阻者輒怒斥之,即席大啖,並笑旁觀者愚暗膽怯。屆晚間固無甚痛苦,亦無若何表示,至次晨則僵臥不起矣。由斯其母家嫌疑解釋。按鰱魚為常食之物,甘草又為藥中常用之品,苟此二物相反,疏方用甘草時即當戒其勿食鰱魚。

11、朱砂

朱砂︰味微甘性涼,為汞五硫一化合而成。性涼體重,故能養精神、安魂魄、鎮驚悸、熄肝風;為其色赤入心,能清心熱,使不耗血,故能治心虛怔忡及不眠;能消除毒菌,故能治暴病傳染、霍亂吐瀉;能入腎導引腎氣上達于心,則陰陽調和,水火既濟,目得水火之精氣以養其瞳子,故能明目;外用之,又能敷瘡瘍疥癩諸毒。鄒潤安曰︰凡藥所以致生氣于病中,化病氣為生氣也。凡用藥取其稟賦之偏,以救人陰陽之偏勝也。是故藥物之性,未有不偏者。徐洄溪曰︰藥之用,或取其氣,或取其味,或取其色,或取其形,或取其質,或取其性情,或取其所生之時,或取其所成之地。愚謂︰丹砂,則取其質與氣與色為用者也。質之剛是陽,內含汞則陰氣之寒是陰,色純赤則陽,故其義為陽抱陰,陰承陽,稟自先天,不假作為。人之有生以前,兩精相搏即有神,神依于精乃有氣,有氣而后有生,有生而后知識具以成其魂,鑒別昭以成其魄,故凡精氣失其所養,則魂魄遂不安,欲養之安之,則舍陰陽緊相抱持,密相承接之丹砂又奚取乎?然謂主身體五臟百病,養精神,安魂魄,益氣明目何也?夫固以氣寒,非溫煦生生之具,故僅能于身體五臟百病中,養精神安魂魄益氣明目耳。若身體五臟百病中,其不必養精神安魂魄益氣明目者,則不必用丹砂也。血脈不通者,水中之火不繼續也,煩滿消渴者,火中之水失滋澤也,中惡腹痛陰陽不相保抱,邪得乘間以入,毒瓦斯疥諸瘡,陽不畜陰而反灼陰,得惟藥之陽抱陰,陰涵陽者治之,斯陽不為陰賊,陰不為陽累,諸疾均可已矣。按此為鄒氏釋《神農本草經》之文,可謂精細入微矣。

【附案】壬寅秋月,霍亂流行。友人毛××之侄,受此証至垂危,衣冠既畢,舁之床上。毛××見其仍有微息,遂研朱砂錢許,和童便灌之,其病由此竟愈。

一女子得霍亂至垂危,醫者辭不治,時愚充教員于其處,求為延醫,亦用藥無效。適有搖鈴賣藥者,言能治此証,亦單重用朱砂錢許,治之而愈。愚從此知朱砂善化霍亂之毒菌。至己未在奉天擬得急救回生丹、衛生防疫寶丹兩方,皆重用朱砂,治愈斯歲之患霍亂者不勝紀,傳之他省亦救人甚夥,可征朱砂之功效神奇矣。然須用天產朱砂方效,若人工所造朱砂(色紫成大塊作錠形者,為人工所造朱砂),止可作顏料用,不堪入藥。

12、鴉膽子

鴉膽子︰俗名鴨蛋子,即苦參所結之子。味極苦,性涼。為涼血解毒之要藥,善治熱性赤痢(赤痢間有涼者),二便因熱下血,最能清血分之熱及腸中之熱,防腐生肌,誠有奇效。愚生平用此藥治愈至險之赤痢不勝紀,用時去皮,每服二十五粒,極多至五十粒,白糖水送下。

鴨蛋子味甚苦,服時若嚼破,即不能下咽。若去皮時破者,亦不宜服。恐服后若下行不速,或作惡心嘔吐。故方書用此藥,恆以龍眼肉包之,一顆龍眼肉包七數,以七七之數為劑。然病重身強者,猶可多服,常以八八之粒為劑。然亦不必甚拘。

鴨蛋子連皮搗細,醋調,敷疔毒甚效,立能止疼。其仁搗如泥,可以點痣。拙擬毒淋湯又嘗重用之,以治花柳毒淋。其化瘀解毒之力如此,治痢所以有奇效也。

13、龍骨

龍骨︰味淡,微辛,性平。質最粘澀,具有翕收之力(以舌舐之即吸舌不脫,有翕收之力可知),故能收斂元氣、鎮安精神、固澀滑脫。凡心中怔忡、多汗淋漓、吐血衄血、二便下血、遺精白濁、大便滑瀉、小便不禁、女子崩帶,皆能治之。其性又善利痰,治肺中痰飲咳嗽,咳逆上氣,其味微辛,收斂之中仍有開通之力,故《神農本草經》謂其主瀉利膿血,女子漏下,而又主瘕堅結也。龍齒與龍骨性相近,而又饒鎮降之力,故《神農本草經》謂主小兒大人驚癇,癲疾狂走,心下結氣,不能喘息也。

愚于忽然中風肢體不遂之証,其脈甚弦硬者,知系肝火肝風內動,恆用龍骨同牡蠣加于所服藥中以斂戢之,至脈象柔和其病自愈,拙擬鎮肝熄風湯、建瓴湯,皆重用龍骨,方后皆有驗案可參觀。

龍骨若生用之,凡心中怔忡、虛汗淋漓、經脈滑脫、神魂浮蕩諸疾,皆因元陽不能固攝,重用龍骨,借其所含之元陰以翕收此欲渙之元陽,則功效立見。若用之,其元陰之氣因傷損,縱其質本粘澀,后其粘澀增加,而其翕收之力則頓失矣。用龍骨者用其粘澀,誠不如用其吸收也。明乎此理,則龍骨之不宜益明矣。王洪緒《外科証治全生集》謂︰"用龍骨者宜懸之井中經宿而后用之",是可謂深知龍骨之性,而善于用之者矣。愚用龍骨約皆生用,惟治女子血崩,或將流產,至極危時恆用者,取其澀力稍勝以收一時之功也。

陳修園曰︰痰,水也,隨火而上升,龍骨能引逆上之火泛濫之水下歸其宅,若與牡蠣同用,為治痰之神品,今人止知其性澀以收脫,何其淺也。

14、牡蠣

牡蠣︰味咸而澀,性微涼。能軟堅化痰,善消瘰,止呃逆,固精氣,治女子崩帶。《神農本草經》謂其主溫瘧者,因溫瘧但在足少陽,故不與太陽相並為寒,但與陽明相並為熱。牡蠣能入其經而祛其外來之邪。主驚恚怒氣者,因驚則由于膽,怒則由于肝,牡蠣咸寒屬水,以水滋木,則肝膽自得其養。且其性善收斂有保合之力,則膽得其助而驚恐自除,其質類金石有鎮安之力,則肝得其平而恚怒自息矣。至于筋原屬肝,肝不病而筋之或拘或緩者自愈,故《神農本草經》又謂其除拘緩也。

牡蠣所消之瘰,即《神農本草經》所謂。而其所以能消者,非因其咸能軟堅也。蓋牡蠣之原質,為炭酸鈣化合而成,其中含有沃度(亦名海典),沃度者善消瘤贅瘰之藥也(醫方篇消瘰丸下附有驗案可參觀)。龍骨、牡蠣,若專取其收澀可以用。若用以滋陰,用以斂火,或取其收斂,兼取其開通者(二藥皆斂而能開),皆不可。

若作丸散,亦可用,因之則其質稍軟,與脾胃相宜也。然宜存性,不可過,若入湯劑仍以不為佳。今用者一概之,殊非所宜。

15、石決明

石決明︰味微咸,性微涼。為涼肝鎮肝之要藥。肝開竅于目,是以其性善明目,研細水飛作敷藥,能除目外障,作丸散內服,熊消目內障(消內障丸散優于湯劑)。為其能涼肝,兼能鎮肝,故善治腦中充血作疼作眩暈,因此証多系肝氣肝火挾血上沖也。是以愚治腦充血証,恆重用之至兩許。其性又善利小便,通五淋,蓋肝主疏泄為腎行氣,用決明以涼之鎮之,俾肝氣肝火不妄動自能下行,腎氣不失疏泄之常,則小便之難者自利,五淋之澀者自通矣。此物乃鰒甲也,狀如蛤,單片附石而生,其邊有孔如豌豆,七孔九孔者佳,宜生研作粉用之,不宜用。

16、玄參

玄參︰色黑,味甘微苦,性涼多液。原為清補腎經之藥,中心空而色白(此其本色,藥局多以黑豆皮水染之,則不見其白矣),故又能入肺以清肺家燥熱,解毒消火,最宜于肺病結核、肺熱咳嗽。《神農本草經》謂其治產乳余疾,因其性涼而不寒,又善滋陰,且兼有補性(凡名參者皆含有補性),故產后血虛生熱及產后寒溫諸証,熱入陽明者,用之最宜。愚生平治產后外感實熱,其重者用白虎加人參湯以玄參代方中知母,其輕者用拙擬滋陰清胃湯,亦可治愈。誠以產后忌用涼藥,而既有外感實熱,又不得不以涼藥清之,惟石膏與玄參,《神農本草經》皆明載治產乳,故敢放膽用之。然用石膏又必加人參以輔之,又不敢與知母並用,至滋陰清胃湯中重用玄參,亦必以四物湯中歸芍輔之,此所謂小心放膽並行不悖也。《神農本草經》又謂,玄參能明目,誠以肝開竅于目,玄參能益水以滋肝木,故能明目,且目之所以能視者,在瞳子中神水充足,神水固腎之精華外現者也。以玄參與柏實、枸杞並用,以治肝腎虛而生熱視物不了了者,恆有捷效也。又外感大熱已退,其人真陰虧損、舌干無津、胃液消耗、口苦懶食者,愚恆用玄參兩許,加潞黨參二三錢,連服數劑自愈。

17、當歸

當歸︰味甘微辛,氣香,液濃,性溫。為生血、活血之主藥,而又能宣通氣分,使氣血各有所歸,故名當歸。其力能升(因其氣濃而溫)能降(因其味濃而辛),內潤臟腑(因其液濃而甘),外達肌表(因其味辛而溫)。能潤肺金之燥,故《神農本草經》謂其主咳逆上氣;能緩肝木之急,故《金匱》當歸芍藥散,治婦人腹中諸疼痛;能補益脾血,使人肌膚華澤;生新兼能化瘀,故能治周身麻痺、肢體疼痛、瘡瘍腫疼;活血兼能止血,故能治吐血、衄血(須用醋炒取其能降也),二便下血(須用酒炒取其能升也);潤大便兼能利小便,舉凡血虛血枯、陰分虧損之証,皆宜用之。惟虛勞多汗、大便滑瀉者,皆禁用。

當歸之性雖溫,而血虛有熱者,亦可用之,因其能生血即能滋陰,能滋陰即能退熱也。其表散之力雖微,而頗善祛風,因風著人體恆致血痺,血活痺開,而風自去也。至于女子產后受風發搐,尤宜重用當歸,因產后之發搐,半由于受風,半由于血虛(血虛不能榮筋),當歸既能活血以祛風,又能生血以補虛,是以愚治此等証,恆重用當歸一兩,少加散風之品以佐之,即能隨手奏效。

【附案】一少婦,身體羸弱,月信一次少于一次,浸至只來少許,詢問治法。時愚初習醫未敢疏方,俾每日單用當歸八錢煮汁飲之,至期所來經水遂如常,由此可知當歸生血之效也。一人年四十余,得溺血証,自用當歸一兩酒煮飲之而愈。后病又反複,再用原方不效,求為延醫,愚俾單用去皮鴉膽子五十粒,冰糖化水送下而愈。后其病又反複,再服鴉膽子方兩次無效,仍用酒煮當歸飲之而愈。夫人猶其人,証猶其証,從前治愈之方,后用之有效有不效者,或因血証之前后涼熱不同也,然即此亦可知當歸之能止下血矣。

18、芍藥

芍藥︰味苦微酸,性涼多液(單煮之其汁甚濃)。善滋陰養血,退熱除煩,能收斂上焦浮越之熱下行自小便瀉出,為陰虛有熱小便不利者之要藥。為其味酸,故能入肝以生肝血;為其味苦,故能入膽而益膽汁;為其味酸而兼苦,且又性涼,又善瀉肝膽之熱,以除痢疾后重(痢后重者,皆因肝膽之火下迫),療目疾腫疼(肝開竅于目)。與當歸、地黃同用,則生新血;與桃仁、紅花同用,則消瘀血;與甘草同用則調和氣血,善治腹疼;與竹茹同用,則善止吐衄;與附子同用,則翕收元陽下歸宅窟。惟力近和緩,必重用之始能建功。

芍藥原有白、赤二種,以白者為良,故方書多用白芍。至于化瘀血,赤者較優,故治瘡瘍者多用之,為其能化毒熱之瘀血不使潰膿也。白芍出于南方,杭州產者最佳,其色白而微紅,其皮則紅色又微重。為其色紅白相兼,故調和氣血之力獨優。赤芍出于北方關東三省,各山皆有,肉紅皮赤,其質甚粗,若野草之根,故張隱庵、陳修園皆疑其非芍藥花根。愚向亦疑之,至奉后因得目睹,疑團方釋,特其花葉皆小,且花皆單瓣,其花或粉紅或紫色,然無論何色,其根之色皆相同。

【附案】一童子年十五六歲,于季春得溫病,經醫調治,八九日間大熱已退,而心猶發熱,怔忡莫支,小便不利,大便滑瀉,脈象虛數,仍似外邪未淨,為疏方,用生杭芍二兩,炙甘草一兩半,煎湯一大碗徐徐溫飲下,盡劑而愈。夫《神農本草經》謂芍藥益氣,元素謂其止瀉利,即此案觀之洵不誤也。然必以炙草輔之,其功效乃益顯。

按︰此証原宜用拙擬滋陰清燥湯,原有芍藥六錢,甘草三錢,又加生懷山藥、滑石各一兩,而當時其方猶未擬出,但投以芍藥、甘草幸亦隨手奏效。二方之中,其甘草一生用一炙用者,因一則少用之以為輔佐品,借以調和藥之性味,是以生用;一則多用之至兩半,借其補益之力以止滑瀉,是以炙用,且《傷寒論》原有芍藥甘草湯為育陰之妙品,方中芍藥、甘草各四兩,其甘草亦系炙用也。

鄰村周××,年二十余,得溫病,醫者用藥清解之,旬日其熱不退。診其脈左大于右者一倍,按之且有力。夫寒溫之熱傳入陽明,其脈皆右大于左,以陽明之脈在右也。即傳入少陽厥陰,其脈亦右大于左,因既挾有外感實熱,縱兼他經,仍以陽明為主也。此証獨左大于右,乃溫病之變証,遂投以小劑白虎湯(方中生石膏止用五錢),重加生杭芍兩半,煎湯兩茶杯頓飲之,須臾小便一次甚多,病若失。鄰村霍氏婦,周身漫腫,腹脹小便不利,醫者治以五皮飲不效。其脈數而有力,心中常覺發熱,知其陰分虧損,陽分又偏盛也。為疏方,用生杭芍兩半,玄參、滑石、地膚子、甘草各三錢,煎服一劑即見效驗,后即方略為加減,連服數劑全愈。

奉天陳某,年四十余,自正月中旬,覺心中發熱懶食,延至暮春,其熱益甚,常常腹疼,時或泄瀉,其脈右部弦硬異常,按之甚實,舌苔微黃。知系外感伏邪,因春萌動,傳入胃府,久而化熱,而肝木複乘時令之旺以侮克胃土,是以腹疼且泄瀉也。其脈象不為洪實而現弦硬之象者,因胃土受侮,亦從肝木之化也。為疏方,用生杭芍、生懷山藥、滑石、玄參各一兩,甘草、連翹各三錢,煎服一劑,熱與腹疼皆愈強半,可以進食,自服藥后大便猶下兩次。診其脈象已近和平,遂將方中芍藥、滑石、玄參各減半,又服一劑全愈。

陳姓婦,年二十余,于季春得溫病,四五日間延為延醫。其証表裡俱熱,脈象左右皆洪實,腹中時時切疼,大便日下兩三次、舌苔濃而微黃,知外感邪熱已入陽明之府,而肝膽乘時令木氣之旺,又挾實熱以侮克中土,故腹疼而又大便勤也。亦投以前方,加鮮茅根三錢,一劑腹疼便瀉即止,又服一劑全愈。觀此二案,《傷寒論》諸方,腹痛皆加芍藥,不待疏解而自明也。至于茅根入藥必須鮮者方效,若無鮮者可不用。

一婦人年三十許,因陰虛小便不利,積成水腫甚劇,大便亦旬日不通。一老醫投以八正散不效,友人高××為出方,用生白芍六兩,煎湯兩大碗,再用生阿膠二兩融化其中,俾病患盡量飲之,老醫甚為駭疑,高××力主服之,盡劑而二便皆通,腫亦頓消。后老醫與愚睹面為述其事,且問此等藥何以能治此等病?答曰︰"此必陰虛不能化陽,以致二便閉塞,白芍善利小便,阿膠能滑大便,二藥並用又大能滋補真陰,使陰分充足以化其下焦偏盛之陽,則二便自能利也。"

子××,治一水腫証,其人年六旬,二便皆不通利,心中滿悶,時或煩躁,知其陰虛積有內熱,又兼氣分不舒也。投以生白芍三兩,橘紅、柴胡各三錢,一劑二便皆通。繼服滋陰理氣少加利小便之藥全愈。

醫學衷中參西錄二、藥物

1927芎、大黃、朴硝、硝石、濃朴、麻黃、柴胡、桂枝、三七、滑石

19、芎

芎︰味辛、微苦、微甘,氣香竄,性溫。溫竄相並,其力上升、下降、外達、內透無所不至。故諸家本草,多謂其能走泄真氣,然無論何藥,皆有益有弊,亦視用之何如耳。其特長在能引人身清輕之氣上至于腦,治腦為風襲頭疼、腦為浮熱上沖頭疼、腦部充血頭疼。其溫竄之力,又能通活氣血,治周身拘攣,女子月閉無子。雖系走竄之品,為其味微甘且含有津液,用之佐使得宜,亦能生血。

四物湯中用芎,所以行地黃之滯也,所以治清陽下陷時作寒熱也。若其人陰虛火升,頭上時汗出者,芎即不宜用。

【附案】友人郭××妻,產后頭疼,或與一方當歸、芎各一兩煎服即愈。此蓋產后血虛兼受風也。愚生平用芎治頭疼不過二三錢。

一人年三十余,頭疼數年,服藥或愈,仍然反複,其脈弦而有力,左關尤甚,知其肝血虧損肝火熾盛也。投以熟地、柏實各一兩,生龍骨、生牡蠣、龍膽草、生杭芍、枸杞各四錢,甘草、芎各二錢,一劑疼止,又服數劑永不反複。

又治一人,因腦為風襲頭疼,用川芎、菊花各三錢,煎湯服之立愈。

20、大黃解

大黃︰味苦,氣香,性涼。能入血分,破一切瘀血。為其氣香故兼入氣分,少用之亦能調氣,治氣郁作疼。其力沉而不浮,以攻決為用,下一切瘕積聚。能開心下熱痰以愈瘋狂,降腸胃熱實以通燥結,其香竄透竅之力又兼利小便(大黃之色服后入小便,其利小便可知)。性雖趨下而又善清在上之熱,故目疼齒疼,用之皆為要藥。又善解瘡瘍熱毒,以治疔毒尤為特效之藥(疔毒甚劇,他藥不效者,當重用大黃以通其大便自愈)。其性能降胃熱,並能引胃氣下行,故善止吐衄,仲景治吐血、衄血有瀉心湯,大黃與黃連、黃芩並用。《神農本草經》謂其能"推陳致新",因有黃良之名。仲景治血痺虛勞,有大黃虫丸,有百勞丸,方中皆用大黃,是真能深悟"推陳致新"之旨者也。

《金匱》瀉心湯,誠為治吐血、衄血良方,惟脈象有實熱者宜之。若脈象微似有熱者,愚恆用大黃三錢,煎湯送服赤石脂細末四五錢。若脈象分毫無熱,且心中不覺熱者,愚恆用大黃細末、肉桂細末各六七分,用開水送服即愈。

凡氣味俱濃之藥,皆忌久煎,而大黃尤甚,且其質經水泡即軟,煎一兩沸藥力皆出,與他藥同煎宜后人,若單用之開水浸服即可,若軋作散服之,一錢之力可抵煎湯者四錢。大黃之力雖猛,然有病則病當之,恆有多用不妨者。是以治癲狂其脈實者,可用至二兩,治疔毒之毒熱甚盛者,亦可用至兩許。蓋用藥以勝病為準,不如此則不能勝病,不得不放膽多用也。

【附案】愚在籍時,曾至鄰縣治病,其地有楊氏少婦,得奇疾,赤身臥帳中,其背腫熱,若有一縷著身,即覺熱不能忍,百藥無效。后有乘船自南來赴北闈鄉試者,精通醫術,延為診視。言系陽毒,俾用大黃十斤,煎湯十碗,放量飲之,數日飲盡,竟霍然全愈。為其事至奇,故附記之。

21、朴硝、硝石

朴硝︰味咸,微苦,性寒。稟天地寒水之氣以結晶,水能勝火,寒能勝熱,為心火熾盛有實熱者之要藥。療心熱生痰,精神迷亂、五心潮熱,煩躁不眠。且咸能軟堅,其性又善消,故能通大便燥結,化一切瘀滯。咸入血分,故又善消瘀血,治妊婦胎殤未下。外用化水點眼,或煎湯熏洗,能明目消翳,愈目疾紅腫。《神農本草經》謂煉服可以養生,所謂煉者,如法製為玄明粉,則其性尤良也。然今時之玄明粉,鮮有如法煉製者,凡藥房中所鬻之玄明粉,多系風化朴硝,其性與朴硝無異。

【附案】一少年女子,得瘋疾癲狂甚劇,屢次用藥皆未能灌下。后為設方,單用朴硝當鹽,加于菜蔬中服之,病患不知,月余全愈。

法庫門生萬××治一少女瘋狂,強灌以藥,竟將藥碗咬破,仍未灌下。萬××素閱《衷中參西錄》,知此方,遂用朴硝和鮮萊菔作湯,令病患食之,數日全愈。

奉天劉××,年四十余,得結証,飲食行至下脘複轉而吐出,無論服何藥亦如茲,且其處時時切疼,上下不通者已旬日矣。俾用朴硝六兩,與鮮萊菔片同煮,至萊菔爛熟撈出,又添生片再煮,換至六七次,約用萊菔七八斤,將朴硝咸味借萊菔提之將盡,余濃汁四茶杯,每次溫飲一杯,兩點鐘一次,飲至三次其結已開,大便通下。其女時息痢疾,俾飲其余,痢疾亦愈。

奉天于姓婦,年近五旬,因心熱生痰,痰火瘀滯,煩躁不眠,五心潮熱,其脈象洪實。遂用朴硝和炒熟麥面煉蜜為丸,三錢重,每丸中約有朴硝一錢,早晚各服一丸,半月全愈。蓋人多思慮則心熱氣結,其津液亦恆隨氣結于心下,經心火灼煉而為熱痰。朴硝咸且寒,原為心經對宮之藥,其咸也屬水,力能勝火,而又寒能勝熱,且其性善消,又能開結,故以治心熱有痰者最宜。至于必同麥面為丸者,以麥為心谷,心臟有病以朴硝瀉之,即以麥面補之,補破相濟為用,則藥性歸于和平,而后可久服也。

硝石即焰硝,俗名火硝。味辛微咸,性與朴硝相近,其寒涼之力遜于朴硝,而消化之力勝于朴硝,若與皂礬同用,善治內傷黃膽,消膽中結石、膀胱中結石(即石淋)及鉤虫病(鉤虫及膽石病,皆能令人成黃膽醫論篇中有"論黃膽有內傷外感及內傷外感之兼証並詳治法",載有審定《金匱》硝石礬石散方,可參觀)。

朴硝煉玄明粉法

用朴硝煉玄明粉,原用萊菔。然此法今人不講久矣。至藥局所鬻者,乃風化硝,非玄明粉也。今並載其法,以備參觀。

其法︰于冬至后,用潔淨朴硝十斤,白萊菔五斤切片,同入鍋中,用水一斗五升,煮至萊菔爛熟,將萊菔撈出。用竹篩一個,鋪綿紙二層,架托于新缸之上,將硝水濾過。在庭露三日,其硝凝于缸邊,將余水傾出,晒干。將硝取出,用砂鍋熬于爐上,融化后,攪以銅鏟,熬至將凝,用鏟鏟出。再裝以瓷罐,未滿者寸許,蓋以瓦片。用釘三個,釘地作鼎足形,釘頭高二寸,罐置其上,用磚在罐周遭,砌作爐形,多留風眼,爐磚離罐三寸。將木炭火置于爐中,罐四圍上下都被炭火壅培,以至硝紅為度。次日取出,再用綿紙鋪于淨室地上,將硝碾細,用絹羅篩于紙上濃一分。將戶牖皆遮蔽勿透風,三日后取出,其硝潔白如粉,輕虛成片。其性最能降火化痰,清利臟腑。怪証服之可蠲,狂躁用之即愈。搜除百病,安斂心神。大人服二、三錢,小兒服五分至一錢,用白湯或蔥湯融化,空心服之。服藥之日,不宜食他物,惟飲稀粥。服二三次后、自然精神爽健,臟腑調和,津液頓生,百病如失。惟久病泄瀉者,服之不宜。

22、濃朴

濃朴︰味苦辛,性溫。治胃氣上逆,惡心嘔噦,胃氣郁結脹滿疼痛,為溫中下氣之要藥。為其性溫味又兼辛,其力不但下行,又能上升外達,故《神農本草經》謂其主中風傷寒頭痛,《金匱》濃朴麻黃湯,用治咳而脈浮。與橘、夏並用,善除濕滿;與姜、術並用,善開寒痰凝結;與硝、黃並用,善通大便燥結;與烏藥並用,善治小便因寒白濁。味之辛者屬金,又能入肺以治外感咳逆;且金能製木,又能入肝、平肝木之橫恣以愈脅下掀疼;其色紫而含有油質,故兼入血分,甄權謂其破宿血,古方治月閉亦有單用之者。諸家多謂其誤服能脫元氣,獨葉香岩謂"多用則破氣,少用則通陽",誠為確當之論。

【附案】一少婦因服寒涼開胃之藥太過,致胃陽傷損,飲食不化,寒痰瘀于上焦,常常短氣,治以苓桂術甘東加干姜四錢、濃朴二錢,囑其服后若不覺溫暖,可徐徐將干姜加重。后數月見其家人,言干姜加至一兩二錢、濃朴加至八錢,病始脫然。問何以並將濃朴加重?謂"初但將干姜加重則服之覺悶,后將濃朴漸加重至八錢始服之不覺悶,而寒痰亦從此開豁矣。"由是觀之,元素謂︰寒脹之病,于大熱藥中兼用濃朴,為結者散之之神藥,誠不誤也。

愚二十余歲時,于仲秋之月,每至申、酉時腹中作脹,后于將作脹時,但嚼服濃朴六七分許,如此兩日,脹遂不作。服濃朴辛以散之,溫以通之,且能升降其氣化是以愈耳。

愚治沖氣上沖,並挾痰涎上逆之証,皆重用龍骨、牡蠣、半夏、赭石諸藥以降之、鎮之、斂之,而必少用濃朴以宣通之,則沖氣痰涎下降,而中氣仍然升降自若無滯礙。

23、麻黃

麻黃︰味微苦,性溫。為發汗之主藥。于全身之臟腑經絡,莫不透達,而又以逐發太陽風寒為其主治之大綱。故《神農本草經》謂其主中風傷寒頭痛諸証,又謂其主咳逆上氣者,以其善搜肺風兼能瀉肺定喘也。謂其破瘕積聚者,以其能透出皮膚毛孔之外,又能深入積痰凝血之中,而消堅化瘀之藥可偕之以奏效也。且其性善利小便,不但走太陽之經,兼能入太陽之府,更能由太陽而及于少陰(是以傷寒少陰病用之),並能治瘡疽白硬,陰毒結而不消。

太陽為周身之外廓,外廓者皮毛也,肺亦主之。風寒襲人,不但入太陽,必兼入手太陰肺經,恆有咳嗽微喘之証。麻黃兼入手太陰為逐寒搜風之要藥,是以能發太陽之汗者,不僅麻黃,而《傷寒論》治太陽傷寒無汗,獨用麻黃湯者,治足經而兼顧手經也。

凡利小便之藥,其中空者多兼能發汗,木通、蓄之類是也。發汗之藥,其中空者多兼能利小便,麻黃、柴胡之類是也。傷寒太陽經病,恆兼入太陽之腑(膀胱),致留連多日不解,麻黃治在經之邪,而在腑之邪亦兼能治之。蓋在經之邪由汗而解,而在腑之邪亦可由小便而解,彼后世用他藥以代麻黃者,于此義蓋未之審也。受風水腫之証,《金匱》治以越婢湯,其方以麻黃為主,取其能祛風兼能利小便也。愚平素臨証用其方服藥后果能得汗,其小便即頓能利下,而腫亦遂消。特是,其方因麻黃與石膏並用,石膏之力原足以監製麻黃,恆有服之不得汗者,今變通其方,于服越婢湯之前,先用白糖水送服西藥阿斯匹林一瓦半,必能出汗,趁其正出汗時,將越婢湯服下,其汗出必益多,小便亦遂通下。

東人××博士,用麻黃十瓦,煎成水一百瓦,為一日之量,分三次服下,治慢性腎炎小便不利及腎臟萎縮小便不利,用之有效有不效,以其証之涼熱虛實不同,不知用他藥佐之以盡麻黃之長也。試觀《金匱》水氣門越婢湯,麻黃輔以石膏,因其脈浮有熱也(脈浮故系有風實亦有熱),麻黃附子湯輔以附子,因其脈沉而寒也。通變化裁,息息與病機相符,是真善用麻黃者矣。

古方中有麻黃,皆先將麻黃煮數沸吹去浮沫,然后納他藥,蓋以其所浮之沫發性過烈,去之所以使其性歸和平也。

麻黃帶節發汗之力稍弱,去節則發汗之力較強,今時用者大抵皆不去節,至其根則純系止汗之品,本是一物,而其根莖之性若是迥殊,非經細心實驗,何以知之。

陸九芝謂︰"麻黃用數分,即可發汗,此以治南方之人則可,非所論于北方也。蓋南方氣暖,其人肌膚薄弱,汗最易出,故南方有麻黃不過錢之語;北方若至塞外,氣候寒冷,其人之肌膚強濃,若更為出外勞碌,不避風霜之人,又當嚴寒之候,恆用七八錢始能汗者。夫用藥之道,貴因時、因地、因人,活潑斟酌以勝病為主,不可拘于成見也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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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1-4-23 08:44:22 | 显示全部楼层
24、柴胡

柴胡︰味微苦,性平。稟少陽生發之氣,為足少陽主藥,而兼治足厥陰。肝氣不舒暢者,此能舒之;膽火甚熾盛者,此能散之;至外感在少陽者,又能助其樞轉以透膈升出之,故《神農本草經》謂其主寒熱,寒熱者少陽外感之邪也。又謂其主心腹腸胃中結氣,飲食積聚,誠以五行之理,木能疏土,為柴胡善達少陽之木氣,則少陽之氣自能疏通胃土之郁,而其結氣飲食積聚自消化也。

《神農本草經》柴胡主寒熱,山茱萸亦主寒熱。柴胡所主之寒熱,為少陽外感之邪,若傷寒瘧疾是也,故宜用柴胡和解之,山萸肉所主之寒熱,為厥陰內傷之寒熱,若肝臟虛極忽寒忽熱,汗出欲脫是也,故宜用山萸肉補斂之。二証之寒熱雖同,而其病因判若天淵,臨証者當細審之,用藥慎勿誤投也。

柴胡非發汗之藥,而多用之亦能出汗。小柴胡湯多用之至八兩,按今時分量計之,且三分之(古方一煎三服,故可三分)一劑可得八錢。小柴胡湯中如此多用柴胡者,欲借柴胡之力升提少陽之邪以透膈上出也。然多用之又恐其旁行發汗,則上升之力不專,小柴胡湯之去渣重煎,所以減其發汗之力也。

或疑小柴胡湯既非發汗之藥,何以《傷寒論》百四十九節服柴胡湯后有汗出而解之語?不知此節文義,原為誤下之后服小柴胡湯者說法。夫小柴胡湯,系和解之劑,原非發汗之劑,特以誤下之后,脅下所聚外感之邪,兼散漫于手少陽三焦,因少陽為游部,手、足少陽原相貫徹也。此時仍投以小柴胡和解之,則邪之散漫于三焦者,遂可由手少陽外達之經絡作汗而解,而其留于脅下者,亦與之同氣相求,借徑于手少陽而汗解,故于發熱汗出上,特加一卻字,言非發其汗而卻由汗解也。然足少陽之由汗解原非正路,乃其服小柴胡湯后,脅下之邪欲上升透膈,因下后氣虛不能助之透過,而其邪之散漫于手少陽者,且又以同類相招,遂于蓄極之時而開旁通之路,此際幾有正氣不能勝邪氣之勢,故必先蒸蒸而振,大有邪正相爭之象,而后發熱汗出而解,此即所謂戰而后汗也。觀下后服柴胡湯者,其出汗若是之難,則足少陽之病由汗解,原非正路益可知也。是以愚生平臨証,于壯實之人用小柴胡湯時,恆減去人參,而于經醫誤下之后者,若用小柴胡湯必用人參以助其戰勝之力。

用柴胡以治少陽外感之邪,不必其寒熱往來也。但知其人純系外感,而有惡心欲吐之現象,是即病在少陽,欲借少陽樞轉之機透膈上達也。治以小柴胡可隨手奏效,此病機欲上者因而越之也。又有其人不見寒熱往來,亦並不喜嘔,惟頻頻多吐粘涎,斯亦可斷為少陽病,而與以小柴胡湯。蓋少陽之去路為太陰濕土,因包脾之脂膜原與板油相近,而板油亦脂膜,又有同類相招之義,此少陽欲傳太陰,而太陰濕土之氣經少陽之火鑠煉,遂凝為粘涎頻頻吐出,投以小柴胡湯,可斷其入太陰之路,俾由少陽而解矣。

又︰柴胡為瘧疾之主藥,而小心過甚者,謂其人若或陰虛燥熱,可以青蒿代之。不知瘧邪伏于脅下兩板油中,乃足少陽經之大都會,柴胡能入其中,升提瘧邪透膈上出,而青蒿無斯力也。若遇陰虛者,或熱入于血分者,不妨多用滋陰涼血之藥佐之;若遇燥熱者,或熱盛于氣分者,不妨多用潤燥清火之藥佐之。是以愚治瘧疾有重用生地、熟地治愈者,有重用生石膏、知母治愈者,其氣分虛者,又有重用參、治愈者,然方中無不用柴胡也。

【附案】一人年過四旬,脅下掀疼,大便七八日未行,醫者投以大承氣湯,大便未通而脅下之疼轉甚。其脈弦而有力,知系肝氣膽火恣盛也,投以拙擬金鈴瀉肝東加柴胡、龍膽草各四錢,服后須臾大便通下,脅疼頓愈。審是,則《神農本草經》謂"柴胡主腸胃中飲食積聚,推陳致新"者,誠非虛語也。且不但能通大便也,方書通小便亦多有用之者,愚試之亦頗效驗。蓋小便之下通,必由手少陽三焦,三焦之氣化能升而后能降,柴胡不但升足少陽實兼能升手少陽也。

25、桂枝

桂枝︰味辛微甘,性溫。力善宣通,能升大氣(即胸之宗氣),降逆氣(如沖氣肝氣上沖之類),散邪氣(如外感風寒之類)。仲景苓桂術甘湯用之治短氣,是取其能升也;桂枝加桂湯用之治奔豚,是取其能降也;麻黃、桂枝、大小青龍諸湯用之治外感,是取其能散也。而《神農本草經》論牡桂(即桂枝),開端先言其主咳逆上氣,似又以能降逆氣為桂枝之特長,諸家本草鮮有言其能降逆氣者,是用桂枝而棄其所長也。

小青龍湯原桂枝、麻黃並用,至喘者去麻黃加杏仁而不去桂枝,誠以《神農本草經》原謂桂枝主吐吸(吐吸即喘),去桂枝則不能定喘矣。乃醫者皆知麻黃瀉肺定喘,而鮮知桂枝降氣定喘,是不讀《神農本草經》之過也。桂枝善抑肝木之盛使不橫恣,又善理肝木之郁使之條達也。為其味甘,故又善和脾胃,能使脾氣之陷者上升,胃氣之逆者下降,脾胃調和則留飲自除,積食自化。其宣通之力,又能導引三焦下通膀胱以利小便(小便因熱不利者禁用,然亦有用涼藥利小便而少加之作向導者),惟上焦有熱及恆患血証者忌用。

桂枝非發汗之品,亦非止汗之品,其宣通表散之力,旋轉于表裡之間,能和營衛、暖肌肉、活血脈,俾風寒自解,麻痺自開,因其味辛而且甘,辛者能散,甘者能補,其功用在于半散半補之間也。故服桂枝湯欲得汗者,必啜熱粥,其不能發汗可知;若陽強陰虛者,誤服之則汗即脫出,其不能止汗可知。

按︰《傷寒論》用桂枝,皆注明去皮,非去枝上之皮也。古人用桂枝,惟取當年新生嫩枝,折視之內外如一,皮骨不分,若見有皮骨可以辨者去之不用,故曰去皮,陳修園之侄鳴岐曾詳論之。

徐靈胎謂,受風有熱者,誤用桂枝則吐血,是誠確當之論。憶曾治一媼,年六旬,春初感冒風寒,投以發表之劑,中有桂枝數錢,服后即愈。其家人為其方靈,貼之壁上。至孟夏,複受感冒,自用其方取藥服之,遂致吐血,經醫治療始愈。蓋前所受者寒風,后所受者熱風,故一則宜用桂枝,一則忌用桂枝,彼用桂枝湯以治溫病者可不戒哉﹗特是,徐氏既知桂枝誤用可致吐血,而其《洄溪醫案》中載,治一婦人外感痰喘証,其人素有血証,時發時止,發則微嗽(據此數語斷之,其血証當為咳血),因痰喘甚劇,病急治標,投以小青龍湯而愈。

用小青龍湯治外感痰喘,定例原去麻黃加杏仁,而此証則當去桂枝留麻黃,且仿《金匱》用小青龍湯之法,再加生石膏方為穩安。蓋麻黃、桂枝,皆能定喘,而桂枝動血分,麻黃不動血分,是以宜去桂枝留麻黃,再借石膏涼鎮之力以預防血分之妄動,乃為萬全之策,而當日徐氏用此方,未言加減,豈略而未言乎?抑用其原方乎?若用其原方,病雖治愈,亦幾等孤注之一擲矣。

26、三七

三七︰味苦微甘,性平(諸家多言性溫,然單服其末數錢,未有覺溫者)。善化瘀血,又善止血妄行,為吐衄要藥。病愈后不至瘀血留于經絡証變虛勞(凡用藥強止其血者,恆至血瘀經絡成血痺虛勞)。兼治二便下血,女子血崩,痢疾下血鮮紅(宜與鴉膽子並用)久不愈,腸中腐爛,浸成潰瘍,所下之痢色紫腥臭,雜以脂膜,此乃腸爛欲穿(三七能化腐生新,是以治之)。為其善化瘀血,故又善治女子瘕,月事不通,化瘀血而不傷新血,允為理血妙品。外用善治金瘡,以其末敷傷口,立能血止疼愈。若跌打損傷,內連臟腑經絡作疼痛者,外敷、內服奏效尤捷,瘡瘍初起腫疼者,敷之可消(當與大黃末等分,醋調敷)。

《本草備要》所謂,近出一種,葉似菊艾而勁濃有歧尖,莖有赤棱,夏秋開花,花蕊如金絲,盤紐可愛,而氣不香,根小如牛蒡,味甘,極易繁衍,雲是三七,治金瘡折傷血病甚效者,是劉寄奴非三七也。三七之性,既善化血,又善止血,人多疑之,然有確實可征之處。如破傷流血者,用三七末擦之則其血立止,是能止血也;其破處已流出之血,著三七皆化為黃水,是能化血。

【附案】本邑高姓童子,年十四五歲,吐血甚劇,醫治旬日無效,勢甚危急。倉猝遣人詢方,俾單用三七末一兩,分三次服下,當日服完其血立止。

本莊黃氏婦,年過四旬,因行經下血不止,彼時愚甫弱冠,為近在比鄰,延為診視,投以尋常治血崩之藥不效,病勢浸至垂危。后延鄰村宿醫高××,投以《傅青主女科》中治老婦血崩方,一劑而愈。其方系黃、當歸各一兩,桑葉十四片,煎湯送服三七細末三錢。后愚用此方治少年女子血崩亦效,惟心中覺熱,或脈象有熱者,宜加生地黃一兩。

奉天王姓少年,素患吐血,經醫調治已兩月不吐矣。而心中發悶,發熱,時覺疼痛,廉于飲食,知系吐血時醫者用藥強止其血,致留瘀血為恙也。為疏方,用滋陰養血健胃利氣之品,煎湯送服三七細末二錢,至二煎仍送服二錢,四劑后又複吐血,色多黑紫,然吐后則悶熱疼痛皆減。知為吉兆,仍與前方,數劑后又吐血一次,其病從此竟愈,此足征三七化瘀之功也。

乙丑孟夏末旬,愚寢室窗上糊紗一方以透空氣,夜則以窗帘障之。一日寢時甚熱,未下窗帘。愚睡正當窗,醒時覺涼風撲面襲入右腮,因睡時向左側也。至午后右腮腫疼,知因風襲,急服西藥阿斯匹林汗之。乃汗出已透,而腫疼依然。遲至翌晨,病又加劇,手按其處,連牙床亦腫甚,且覺心中發熱。于斯連服清火、散風、活血消腫之藥數劑。心中熱退,而腫疼仍不少減,手撫之肌膚甚熱。遂用醋調大黃細末屢敷其上,初似覺輕。遲半日仍無效,轉覺其處畏涼。因以熱水沃巾熨之,又見輕。乃屢熨之,繼又無效。因思未受風之先,頭面原覺發熱,遽為涼風所襲,則涼熱之氣凝結不散。因其中涼熱皆有,所以乍涼之與熱相宜則覺輕,乍熱之與涼相宜亦覺輕也。然氣凝則血滯腫疼,久不愈必將化膿。遂用山甲、皂刺、乳香、沒藥、粉草、連翹諸藥迎而治之。服兩劑仍分毫無效。浸至其疼徹骨,夜不能眠。躊躇再四,恍悟三七外敷,善止金瘡作疼,以其善化瘀血也。若內服之,亦當使瘀血之聚者速化而止疼。遂急取三七細末二錢服之,約數分鐘其疼已見輕,逾一句鐘即疼愈強半矣。當日又服兩次,至翌晨已不覺疼,腫亦見消。繼又服兩日,每日三次,其腫消無芥蒂。

丙寅季春,表侄劉××,右腿環跳穴處,腫起一塊,大如掌,按之微硬,皮色不變,繼則漸覺腫處骨疼,日益加重。及愚診視時,已三閱月矣。愚因思其處正當骨縫,其覺骨中作疼者,必其骨縫中有瘀血也。俾日用三七細末三錢,分作兩次服下。至三日,骨已不疼。又服數日,其外皮色漸紅而欲腐。又數日,瘡頂自潰,流出膿水若干,遂改用生黃、天花粉各六錢,當歸、甘草各三錢,乳香、沒藥各一錢。連服十余劑,其瘡自內生肌排膿外出,結痂而愈。按此瘡若不用三七托骨中之毒外出,其骨疼不已,瘡毒內陷,或成附骨疽為不治之証。今因用三七,不但能托骨中之毒外出,並能化瘡中之毒使速潰膿(若早服三七並可不潰膿而自消),三七之治瘡,何若斯之神效哉﹗因恍悟愚之右腮腫疼時,其腫疼原連于骨,若不服三七將毒托出,必成骨槽風証無疑也。由此知凡瘡之毒在于骨者,皆可用三七托之外出也。

天津胡氏婦,信水六月未通,心中發熱,脹悶。治以通經之藥,數劑通下少許。自言少腹仍有發硬一塊未消。其家適有三七若干,俾為末,日服四五錢許,分數次服下。約服盡三兩,經水大下,其發硬之塊亦消矣。審斯,則凡人腹中有堅硬之血積,或婦人產后惡露未盡結為瘕者,皆可用三七徐消之也。

天津劉××,偶患大便下血甚劇。西醫注射以止血藥針,其血立止。而血止之后,月余不能起床,身體酸軟,飲食減少。其脈芤而無力,重按甚澀。因謂病家曰︰"西人所注射者,流動麥角膏也。其收縮血管之力甚大,故注射之后,其血頓止。然止后宜急服化瘀血之藥,則不歸經之血,始不至凝結于經絡之間為恙。今但知止血,而不知化血,積之日久必成勞瘵,不僅酸軟減食已也。然此時尚不難治,下其瘀血即愈矣。"俾日用三七細末三錢,空心時分兩次服下。服至三次后,自大便下瘀血若干,色紫黑。從此每大便時,必有瘀血隨下。至第五日,所下漸少。至第七日,即不見瘀血矣。于斯停藥不服。旬日之間,身體複初。由斯觀之,是三七一味即可代《金匱》之下瘀血湯,且較下瘀血湯更穩妥也。

附錄︰山東沂水劉××來函︰仲夏,楊姓女,年七歲,患疳疾兼大便下血,身形羸弱,不思飲食,甚為危險。前所服中西治疳積之藥若干,均無效,來寓求治。后學檢視腹部,其回血管現露,色青微紫,腹脹且疼,兩顴發赤,潮熱有汗,目睛白處有赤絲,口干不渴,六脈沉數,肌膚甲錯,毛發焦枯。審証辨脈,知系瘀血為恙也。躊躇再四,忽憶及向閱《衷中參西錄》,見先生論用三七之特殊功能,歷數諸多奇效,不但善于止血,且更善化瘀血。遂俾用三七研為精粉,每服七分,朝夕空心時各服一次,服至五日,而大便下血愈。又服數日,疳疾亦愈。用三七一味,治愈中、西諸醫不能治之大病,藥性之妙用,真令人不可思議矣。

27、滑石

滑石︰色白味淡,質滑而軟,性涼而散。《神農本草經》謂其主身熱者,以其微有解肌之力也,謂其主癃閉者,以其饒有淡滲之力也;且滑者善通竅絡,故又主女子乳難;滑而能散,故又主胃中積聚;因熱小便不利者,滑石最為要藥,若寒溫外感諸証,上焦燥熱下焦滑瀉無度,最為危險之候,可用滑石與生山藥各兩許,煎湯服之,則上能清熱,下能止瀉,莫不隨手奏效(有附案載于滋陰清燥湯下可參觀)。

外感大熱已退而陰虧脈數不能自複者,可于大滋真陰藥中(若熟地黃、生山藥、枸杞之類)少加滑石,則外感余熱不至為滋補之藥逗留,仍可從小便瀉出,則其病必易愈。若與甘草為末(滑石六錢,甘草一錢,名六一散,亦名天水散)服之,善治受暑及熱痢;若與赭石為末服之,善治因熱吐血、衄血;若其人蘊有濕熱、周身漫腫、心腹膨脹、小便不利者,可用滑石與土狗研為散服之,小便通利腫脹自消,至內傷陰虛作熱,宜用六味地黃湯以滋陰者,亦可少加滑石以代苓、澤,則退熱較速。蓋滑石雖為石類,而其質甚軟,無論湯劑丸散,皆與脾胃相宜,故可加于六味湯中以代苓、澤。其滲濕之力,原可如苓、澤行熟地之滯泥,而其性涼于苓、澤,故又善佐滋陰之品以退熱也。

天水散,為河間治暑之聖藥,最宜于南方暑証。因南方暑多挾濕,滑石能清熱兼能利濕,又少加甘草以和中補氣(暑能傷氣),是以用之最宜。若北方暑証,不必兼濕,甚或有兼燥,再當變通其方,滑石、生石膏各半,與甘草配製,方為適宜。

醫學衷中參西錄二、藥物

2840牛膝、遠志、龍膽草、半夏、栝蔞、天花粉、干姜、生姜、附子、烏頭、天雄、肉桂

28、牛膝

牛膝︰味甘微酸,性微溫。原為補益之品,而善引氣血下注,是以用藥欲其下行者,恆以之為引經。故善治腎虛腰疼、腿疼,或膝疼不能屈伸,或腿痿不能任地,兼治女子月閉血枯,催生下胎。又善治淋疼,通利小便,此皆其力善下行之效也。然《名醫別錄》又謂其除腦中痛,時珍又謂其治口瘡齒痛者何也?蓋此等証,皆因其氣血隨火熱上升所致,重用牛膝引其氣血下行,並能引其浮越之火下行,是以能愈也。愚因悟得此理,用以治腦充血証,伍以赭石、龍骨、牡蠣諸重墜收斂之品,莫不隨手奏效,治愈者不勝紀矣。為其性專下注,凡下焦氣化不固,一切滑脫諸証皆忌之。此藥懷產者佳,川產者有紫、白兩種色,紫者佳。

【附案】在遼寧時,曾治一女子,月信期年未見,方中重用牛膝一兩,后複來診,言服藥三劑月信猶未見,然從前曾有腦中作疼病,今服此藥腦中清爽異常,分毫不覺疼矣。愚聞此言,乃知其腦中所以作疼者,血之上升者多也。今因服藥而不疼,想其血已隨牛膝之引而下行,遂于方中加虫五枚,連服數劑,月信果通。

友人袁××,素知醫,時當季春,牙疼久不愈,屢次服藥無效。其脈兩寸甚實,俾用懷牛膝、生赭石各一兩,煎服后,疼愈強半,又為加生地黃一兩,又服兩劑,遂霍然全愈。

29、遠志

遠志︰味酸微辛,性平。其酸也能,其辛也能辟,故其性善理肺,能使肺葉之辟純任自然,而肺中之呼吸于以調,痰涎于以化,即咳嗽于以止矣。若以甘草輔之,誠為養肺要藥,至其酸斂之力,入肝能斂戢肝火,入腎能固澀滑脫,入胃又能助生酸汁,使人多進飲食,和平純粹之品,夫固無所不宜也。若用水煎取濃汁,去渣重煎,令其汁濃若薄糊,以敷腫疼瘡瘍及乳癰甚效,若恐其日久發酵,每一兩可加彭砂二錢溶化其中。

愚初次細嚼遠志嘗之,覺其味酸而實兼有礬味,西人謂其含有林檎酸,而林檎酸中固無礬也。后乃因用此藥,若末服至二錢可作嘔吐,乃知其中確含有礬味,因悟礬能利痰,其所以能利痰者,亦以其含有礬味也。礬能解毒,《本草綱目》謂其解天雄、附子、烏頭毒,且並能除瘡瘍腫疼者,亦以其兼有礬味也。是以愚用此藥入湯劑時,未嘗過二錢,恐多用之亦可作嘔吐也。

30、龍膽草

龍膽草︰味苦微酸,性寒,色黃屬土,為胃家正藥。其苦也能降胃氣、堅胃質,其酸也能補益胃中酸汁、消化飲食,凡胃熱氣逆、胃汁短少、不能食者,服之可以開胃進食,西人渾以健胃藥稱之,似欠精細。為其微酸屬木,故又能入膽肝、滋肝血、益膽汁、降肝膽之熱使不上炎,舉凡目疾、吐血、衄血、二便下血、驚癇、眩暈、因肝膽有熱而致病者,皆能愈之。其瀉肝膽實熱之力,數倍于芍藥,而以斂戢肝膽虛熱,固不如芍藥也。

31、半夏

半夏︰味辛,性溫,有毒。凡味辛之至者,皆稟秋金收降之性,故力能下達為降胃安沖之主藥。為其能降胃安沖,所以能止嘔吐,能引肺中、胃中濕痰下行,納氣定喘。能治胃氣厥逆、吐血、衄血(《內經》謂陽明厥逆衄嘔血,陽明厥逆,即胃氣厥逆也)。惟藥局因其有毒,皆用白礬水煮之,相製太過,毫無辛味,轉多礬味,令人嘔吐,即藥局所鬻之清半夏中亦有礬,以之利濕痰猶可,若以止嘔吐及吐血、衄血,殊為非宜。愚治此等証,必用微溫之水淘洗數次,然后用之,然屢次淘之則力減,故須將分量加重也。

愚因藥局半夏製皆失宜,每于仲春季秋之時,用生半夏數斤,浸以熱湯,日換一次,至旬日,將半夏剖為兩瓣,再入鍋中,多添涼水煮一沸,速連湯取出,盛盆中,候水涼,淨晒干備用。每用一兩,煎湯兩茶盅,調入淨蜂蜜二兩,徐徐咽之。無論嘔吐如何之劇,未有不止者。蓋古人用半夏,原湯泡七次即用,初未有用白礬製之者也。

【附案】鄰村王姓童子,年十二三歲,忽晨起半身不能動轉,其家貧無錢購藥,贈以自製半夏,俾為末每服錢半,用生姜煎湯送下,日兩次,約服二十余日,其病竟愈。蓋以自製半夏辛味猶存,不但能利痰,實有開風寒濕痺之力也。

東洋××××日,英國軍醫×××屢屢吐,絕食者久矣。其弟與美醫××氏協力治療之,嘔吐卒不止,乞診于余,當時已認患者為不起之人,但求余一決其死生而已。美醫××氏等遂將患者之証狀及治療之經過,一一告余。余遂向兩氏曰︰余有一策,試姑行之。遂辭歸檢查漢法醫書,製小半夏加茯苓湯,貯瓶令其服用,一二服后奇效忽顯,數日竟回複原有之康健。至今半夏浸劑,遂為一種之鎮嘔劑,先行于醫科大學,次及于各病院與醫家。

按︰此証若用大半夏東加赭石尤效,因吐久則傷津傷氣,方中人參能生津補氣,加赭石以助之,力又專于下行也。若有熱者,可再加天冬佐之,若無自製半夏,可用藥局清半夏兩許,淘淨礬味入煎。

32、栝蔞

栝蔞︰味甘,性涼。能開胸間及胃口熱痰,故仲景治結胸有小陷胸湯,栝蔞與連、夏並用;治胸痺有栝蔞薤白等方,栝蔞與薤、酒、桂、朴諸藥並用,若與山甲同用,善治乳癰(栝蔞兩個,山甲二錢煎服);若與赭石同用,善止吐衄(栝蔞能降胃氣胃火故治吐衄)。若但用其皮,最能清肺、斂肺、寧嗽、定喘(須用新鮮者方效);若但用其瓤(用溫水將瓤泡開,揀出仁,余煎一沸,連渣服之),最善滋陰、潤燥、滑痰、生津,若但用其仁(須用新炒熟者,搗碎煎服),其開胸降胃之力較大,且善通小便。

【附案】鄰村高××子,年十三歲,于數日之間,痰涎郁于胸中,煩悶異常,劇時氣不上達,呼吸即停,目翻身挺,有危在頃刻之狀。連次用藥,分毫無效,敢乞往為診視,施以良方。時愚有急務未辦,欲遲數點鐘再去,彼謂此病已至極點,若稍遲延恐無及矣。于是遂與急往診視,其脈關前浮滑,舌苔色白,肌膚有熱,知其為溫病結胸,俾用栝蔞仁四兩,炒熟(新炒者其氣香而能通)搗碎,煎湯兩茶盅,分兩次溫飲下,其病頓愈。隔數日,其鄰高姓童子,亦得斯証,俾用新炒蔞仁三兩,蘇子五錢,煎服,亦一劑而愈。蓋傷寒下早成結胸,溫病未經下亦可成結胸,有謂栝蔞力弱,故小陷胸湯中必須伍以黃連、半夏始能建功者,不知栝蔞力雖稍弱,重用之則轉弱為強,是以重用至四兩,即能隨手奏效,挽回人命于頃刻也。

33、天花粉

天花粉︰栝蔞根也,色白而亮者佳,味苦微酸,性涼而潤。清火生津,為止渴要藥(《傷寒論》小柴胡湯,渴者去半夏加栝蔞根,古方書治消渴亦多用之)。為其能生津止渴,故能潤肺,化肺中燥痰,寧肺止嗽,治肺病結核。又善通行經絡,解一切瘡家熱毒,疔癰初起者,與連翹、山甲並用即消,瘡瘍已潰者,與黃、甘草(皆須用生者)並用,更能生肌排膿,即潰爛至深旁串他處,不能敷藥者,亦可自內生長肌肉,徐徐將膿排出(有案附載黃解下可參觀)。大凡藤蔓之根,皆能通行經絡,而花粉又性涼解毒,是以有種種功效也。

34、干姜

干姜,味辛,性熱。為補助上焦、中焦陽分之要藥。為其味至辛,且具有宣通之力,與濃朴同用,治寒飲杜塞胃脘,飲食不化;與桂枝同用,治寒飲積于胸中,呼吸短氣;與黃同用,治寒飲漬于肺中,肺痿咳嗽;與五味子同用,治感寒肺氣不降,喘逆迫促;與赭石同用,治因寒胃氣不降,吐血、衄血;與白術同用,治脾寒不能統血,二便下血,或脾胃虛寒,常作泄瀉;與甘草同用,能調其辛辣之味,使不刺戟,而其溫補之力轉能悠長。《神農本草經》謂其逐風濕痺,指風濕痺之偏于寒者而言也,而《金匱》治熱癱癇,亦用干姜,風引湯中與石膏、寒水石並用者是也。此乃取其至辛之味,以開氣血之凝滯也。有謂炮黑則性熱,能助相火者,不知炮之則味苦,熱力即減,且其氣輕浮,轉不能下達。

徐靈胎曰︰"凡味濃之藥主守,氣濃之藥主散,干姜氣味俱濃,故散而能守。夫散不全散,守不全守,則旋轉于經絡臟腑之間,驅寒除濕、和血通氣所必然矣,故性雖猛峻,不妨服食。"

【附案】鄰村高某年四十余,小便下血,久不愈。其脈微細而遲,身體虛弱惡寒,飲食減少。知其脾胃虛寒,中氣下陷,黃坤載所謂血之亡于便溺者,太陰不升也。為疏方︰干姜、於術各四錢,生山藥、熟地各六錢,烏附子、炙甘草各三錢,煎服一劑血見少,連服十余劑全愈。

35、生姜

將鮮姜種于地中,秋后剖出去皮晒干為干姜;將姜上所生之芽種于地中,秋后剖出其當年所生之姜為生姜。是以干姜為母姜,生姜為子姜,干姜老而生姜嫩也。為生姜系嫩姜,其味之辛、性之溫,皆亞于干姜,而所具生發之氣則優于干姜,故能透表發汗。與大棗同用,善和營衛,蓋借大棗之甘緩,不使透表為汗,惟旋轉于營衛之間,而營衛遂因之調和也。其辛散之力,善開痰理氣,止嘔吐,逐除一切外感不正之氣。若但用其皮,其溫性稍減,又善通利小便。能解半夏毒及菌蕈諸物毒。食料中少少加之,可為健胃進食之品。瘡家食之,致生惡肉,不可不知。

36、附子、烏頭、天雄

附子︰味辛,性大熱。為補助元陽之主藥,其力能升能降,能內達能外散,凡凝寒錮冷之結于臟腑、著于筋骨、痺于經絡血脈者,皆能開之,通之。而溫通之中,又大具收斂之力,故治汗多亡陽(汗多有亡陽亡陰之殊,亡陽者身涼,亡陰者身熱,臨証時當審辨。涼亡陽者,宜附子與萸肉、人參並用;熱亡陰者,宜生地與萸肉、人參並用),腸冷泄瀉,下焦陽虛陰走,精寒自遺,論者謂善補命門相火,而服之能使心脈跳動加速,是于君相二火皆能大有補益也。

種附子于地,其當年旁生者為附子,其原種之附子則成烏頭矣。烏頭之熱力減于附子,而宣通之力較優,故《金匱》治歷節風有烏頭湯;治心痛徹背、背痛徹心有烏頭赤石脂丸,治寒疝有烏頭煎、烏頭桂枝湯等方。若種后不旁生附子,惟原種之本長大,若蒜之獨頭無瓣者,名謂天雄,為其力不旁溢,故其溫補力更大而獨能稱雄也。今藥局中所鬻之烏附子,其片大而且圓者即是天雄,而其黑色較尋常附子稍重,蓋因其力大而色亦稍變也。附子、烏頭、天雄,皆反半夏。

【附案】一少婦上焦滿悶煩躁,不能飲食,繞臍板硬,月信兩月未見。其脈左右皆弦細。仲景謂雙弦者寒,偏弦者飲,脈象如此,其為上有寒飲、下有寒積無疑。其煩躁者腹中寒氣充溢,迫其元陽浮越也。投以理飲湯,去桂枝加附子三錢,方中芍藥改用五錢,一劑滿悶煩躁皆見愈。又服一劑能進飲食,且覺腹中涼甚,遂去芍藥將附子改用五錢,后來又將干姜減半,附子加至八錢,服逾十劑,大便日行四五次,所下者多白色冷積,湯藥仍日進一劑,如此五日,冷積瀉盡,大便自止。再診其脈,見有滑象,尺部較甚,疑其有妊,俾停藥勿服,后至期果生子。夫附子原有殞胎之說,此証服附子如此之多,而胎固安然無恙,誠所謂"有故無殞亦無殞也"。

37、肉桂

肉桂︰味辛而甘,氣香而竄,性大熱純陽。為其為樹身近下之皮,故性能下達,暖丹田,壯元陽,補相火。其色紫赤,又善補助君火,溫通血脈,治周身血脈因寒而痺,故治關節腰肢疼痛及瘡家白疽。木得桂則枯,且又味辛屬金,故善平肝木,治肝氣橫恣多怒,若肝有熱者,可以龍膽草、芍藥諸藥佐之。《神農本草經》謂其為諸藥之先聘通使,蓋因其香竄之氣內而臟腑筋骨,外而經絡腠理,倏忽之間莫不周遍,故諸藥不能透達之處,有肉桂引之,則莫不透達也。

按︰附子、肉桂,皆氣味辛熱,能補助元陽,然至元陽將絕,或浮越脫陷之時,則宜用附子而不宜用肉桂。誠以附子但味濃,肉桂則氣味俱濃,補益之中實兼有走散之力,非救危抉顛之大藥,觀仲景《傷寒論》少陰諸方,用附子而不用肉桂可知也。

肉桂氣味俱濃,最忌久煎。而坊間又多搗為細末,數沸之后,藥力即減,況煎至數十沸乎。至于石膏氣味俱淡,且系石質,非搗細煎之,則藥力不出,而坊間又多不為搗細。是以愚用石膏,必搗為細末然后煎之。若用肉桂,但去其粗皮,而以整塊入煎。至藥之類肉桂、類石膏者,可以肉桂、石膏為例矣。

肉桂味辣而兼甜,以甜勝于辣者為佳,辣勝于甜者次之。然約皆從生旺樹上取下之皮,故均含有油性,皆可入藥,至其薄濃不必計也。若其味不但不甚甜,且不甚辣,又兼甚干枯者,是系枯樹之皮,不可用也。

醫學衷中參西錄二、藥物

3846知母、天門冬、麥門冬、黃連、黃芩、白茅根、葦莖、蘆根、鮮小薊根、大麥芽、麥苗

38、知母

知母︰味苦,性寒,液濃而滑。其色在黃、白之間,故能入胃以清外感之熱,伍以石膏可名白虎(二藥再加甘草、粳米和之,名白虎湯,治傷寒溫病熱入陽明)。入肺以潤肺金之燥,而肺為腎之上源,伍以黃柏兼能滋腎(二藥少加肉桂向導,名滋腎丸),治陰虛不能化陽,小便不利。為其寒而多液,故能壯水以製火,治骨蒸勞熱,目病肉遮掩白睛。為其液寒而滑,有流通之性,故能消瘡瘍熱毒腫疼。《神農本草經》謂主消渴者,以其滋陰壯水而渴自止也;謂其主肢體浮腫者,以其寒滑能通利水道而腫自消也;謂其益氣者,以其能除食氣之壯火而氣自得其益也。

知母原不甚寒,亦不甚苦,嘗以之與黃等分並用,即分毫不覺涼熱,其性非大寒可知。又以知母一兩加甘草二錢煮飲之,即甘勝于苦,其味非大苦可知。寒苦皆非甚大,而又多液是以能滋陰也。有謂知母但能退熱,不能滋陰者,猶淺之乎視知母也。是以愚治熱實脈數之証,必用知母,若用黃補氣之方,恐其有熱不受者,亦恆輔以知母,惟有液滑能通大便,其人大便不實者忌之。

39、天門冬

天冬︰味甘微辛,性涼,津液濃濃滑潤。其色黃兼白,能入肺以清燥熱,故善利痰寧嗽;入胃以消實熱,故善生津止渴。津濃液滑之性,能通利二便、流通血脈、暢達經絡,雖為滋陰之品,實兼能補益氣分。

《神農本草經》謂"天冬主暴風濕偏痺,強骨髓"二語,經后世注解,其理終未透徹。愚嘗嚼服天門冬毫無渣滓,盡化津液,且覺兼有人參氣味,蓋其津濃液滑之中,原含有生生之氣,其氣挾其濃滑之津液以流行于周身,而痺之偏于半身者可除,周身之骨得其濡養而骨髓可健。且入藥者為天冬之根,乃天冬之在內者也。其外生之蔓多有逆刺,若無逆刺者,其皮又必澀而戟手。天冬之物原外剛內柔也,而以之作藥則為柔中含剛,是以痺遇其柔中之剛,則不期開而自開,骨得其柔中之剛,不惟健骨且能健髓也。至《名醫別錄》謂其"保定肺氣,益氣力,冷而能補"諸語,實亦有以見及此也。

附錄︰湖北天門縣崔××來函︰向染咳嗽,百藥不效,后每服松脂一錢,涼茶送服,不但咳嗽全愈,精神比前更強。迨讀《衷中參西錄》藥物解,知天冬含有人參性味,外剛內柔,汁漿濃潤,遂改服天冬二錢,日兩次,今已三年,覺神清氣爽,氣力倍增,遠行不倦,皮膚發潤,面上瘢痕全消。

40、麥門冬

麥冬︰味甘,性涼,氣微香,津液濃濃,色兼黃白。能入胃以養胃液,開胃進食,更能入脾以助脾散精于肺,定喘寧嗽,即引肺氣清肅下行,統調水道以歸膀胱。蓋因其性涼、液濃、氣香,而升降濡潤之中,兼具開通之力,故有種種諸效也,用者不宜去心

41、黃連

黃連︰味大苦,性寒而燥。為苦為火之味,燥為火之性,故善入心以清熱,心中之熱清,則上焦之熱皆清,故善治腦膜生炎、腦部充血、時作眩暈、目疾腫疼、肉遮睛(目生雲翳者忌用),及半身以上赤游丹毒。其色純黃,能入脾胃以除實熱,使之進食(西人以黃連為健胃藥,蓋胃有熱則惡心懶食,西人身體強壯且多肉食,胃有積熱故宜黃連清之),更由胃及腸,治腸下利膿血。為其性涼而燥,故治濕熱郁于心下作痞滿(仲景小陷胸湯,諸瀉心湯皆用之),女子陰中因濕熱生炎潰爛。

徐靈胎曰︰"苦屬火性宜熱此常理也。黃連至苦而反至寒,則得火之味與水之性,故能除水火相亂之病,水火相亂者濕熱是也。是故熱氣目痛、傷、淚出、目不明,乃濕熱在上者;腸、腹痛、下利,乃濕熱在中者;婦人陰中腫痛,乃濕熱在下者,悉能除之矣。凡藥能去濕者必增熱,能除熱者必不能去濕,惟黃連能以苦燥濕,以寒除熱,一舉而兩得焉。"

黃連治目之功不必皆內服也。愚治目睛脹疼者,俾用黃連淬水,乘熱屢用棉花瓤蘸擦眼上,至咽中覺苦乃止,則脹疼立見輕。又治目疾紅腫作疼者,將黃連細末調以芝麻油,頻頻聞于鼻中,亦能立見效驗。

42、黃芩

黃芩︰味苦性涼。中空,最善清肺經氣分之熱,由脾而下通三焦,達于膀胱以利小便。又善入脾胃清熱,由胃而下及于腸,以治腸下利膿血。又善入肝膽清熱,治少陽寒熱往來(大小柴胡湯皆用之)。兼能調氣,無論何臟腑,其氣郁而作熱者,皆能宣通之。又善清軀殼之熱,凡熱之伏藏于經絡散漫于腠理者,皆能消除之。治肺病、肝膽病、軀殼病,宜用枯芩(即中空之芩);治腸胃病宜用條芩(即嫩時中不空者亦名子芩)。究之,皆為黃芩,其功用原無甚差池也。

李瀕湖曰︰"有人素多酒欲,病少腹絞痛不可忍,小便如淋諸藥不效,偶用黃芩、木通、甘草三味,煎服遂止。"按︰黃芩治少腹絞痛,《名醫別錄》原明載之,由此見古人審藥之精非后人所能及也。然必因熱氣所迫致少腹絞痛者始可用,非可概以之治腹痛也。又須知太陰腹痛無熱証,必少陽腹痛始有熱証,《名醫別錄》明標之曰"少腹絞痛",是尤其立言精細處。

瀕湖又曰︰"余年二十時,因感冒咳嗽既久,且犯戒,遂病骨蒸發熱,膚如火燎,每日吐痰碗許,暑月煩渴,寢食俱廢,六脈浮洪,遍服柴胡、麥冬、荊瀝諸藥,月余益劇,皆以為必死矣。先君偶思李東垣治肺熱如火燎,煩躁引飲而晝盛者氣分熱也,宜一味黃芩湯,以瀉肺經氣分之火。遂按方用片芩一兩,水二盅煎一盅頓服,次日身熱盡退,而痰嗽皆愈,藥中肯,如鼓應桴,醫中之妙有如此哉。"觀瀕湖二段雲雲,其善清氣分之熱,可為黃芩獨具之良能矣。

43、白茅根

白茅恨︰味甘,性涼,中空有節,最善透發臟腑郁熱,托痘疹之毒外出;又善利小便淋澀作疼、因熱小便短少、腹脹身腫;又能入肺清熱以寧嗽定喘;為其味甘,且鮮者嚼之多液,故能入胃滋陰以生津止渴,並治肺胃有熱、咳血、吐血、衄血、小便下血,然必用鮮者其效方著。春前秋后剖用之味甘,至生苗盛茂時,味即不甘,用之亦有效驗,遠勝干者。

茅針︰即茅芽,初發猶未出土,形如巨針者,其性與茅根同,而稍有破血之力。凡瘡潰膿未破者,將茅針煮服其瘡即破,用一針破一孔,兩針破兩孔。

【附案】一人年近五旬,受溫疹之毒傳染,痧疹遍身,表裡壯熱,心中煩躁不安,証實脈虛,六部不起,屢服清解之藥無效,其清解之藥稍重,大便即溏。俾用鮮茅根六兩,煮湯一大碗頓服之,病愈強半,又服一次全愈。

一西醫得溫病,頭疼壯熱,心中煩躁,自服西藥退熱之品,服后熱見退,旋又反複。其脈似有力,惟在浮分、中分,俾用鮮茅根四兩、滑石一兩,煎三四沸,取湯服之,周身得微汗,一劑而諸病皆愈。

一婦人年近四旬,因陰虛發熱,漸覺小便不利,積成水腫,服一切通利小便之藥皆無效。其脈數近六至,重按似有力,問其心中常覺煩躁,知其陰虛作熱,又兼有實熱,以致小便不利而成水腫也。俾用鮮茅根半斤,煎湯兩大碗,以之當茶徐徐溫飲之,使藥力晝夜相繼,連服五日,熱退便利,腫遂盡消。

44、葦莖、蘆根

葦與蘆原系一物,其生于水邊干地,小者為蘆,生于水深之處,大者為葦。蘆因生于干地,其色暗綠近黑,故字從盧(盧即黑色),葦因生于水中,其形長大有偉然之意,故字從韋。《千金》葦莖湯︰薏苡仁、瓜瓣(即甜瓜瓣)各半升,桃仁五十枚,葦莖切二升,水二斗煮取五升,去渣納前藥三味,煮取二升,服一升,當有所見吐膿血。釋者謂葦用莖不用根者,而愚則以為不然。根居于水底,是以其性涼而善升,患大頭瘟者,愚常用之為引經要藥(無葦根者,可代以荷葉),是其上升之力可至腦部而況于肺乎?且其性涼能清肺熱,中空能理肺氣,而又味甘多液,更善滋陰養肺,則用根實勝于用莖明矣。今藥局所鬻者名為蘆根,實即葦根也。其善發痘疹者,以其有振發之性也;其善利小便者,以其體中空且生水中自能行水也;其善止吐血衄血者,以其性涼能治血熱妄行,且血亦水屬(血中明水居多),其性能引水下行,自善引血下行也。其性頗近茅根,凡當用茅根而無鮮者,皆可以鮮蘆根代之也。

45、鮮小薊根

鮮小薊根︰味微辛,氣微腥,性涼而潤。為其氣腥與血同臭,且又性涼濡潤,故善入血分,最清血分之熱。凡咳血、吐血、衄血、二便下血之因熱者,服者莫不立愈。又善治肺病結核,無論何期用之皆宜,即單用亦可奏效。並治一切瘡瘍腫疼,花柳毒淋,下血澀疼,蓋其性不但能涼血止血,兼能活血解毒,是以有以上種種諸效也。其涼潤之性,又善滋陰養血,治血虛發熱,至女子血崩赤帶,其因熱者用之亦效。

按︰小薊各處皆有,俗名刺爾菜(小薊原名刺薊),又名青青菜,山東俗名萋萋菜,奉天俗名槍刀菜,因其多刺如槍刀也。其葉長二寸許,寬不足一寸,葉邊多刺,葉上微有絨毛,其葉皆在莖上,其莖紫色高尺許,莖端開紫花,花瓣如絨絲,其大如錢作圓形狀,若小絨球,其花葉皆與紅花相似,嫩時可作羹,其根與莖葉皆可用,而根之性尤良。剖取鮮者搗爛,取其自然汁沖開水服之。若以入煎劑不可久煎,宜保存其新鮮之性,約煎四五沸即取湯飲之。又其莖中生虫即結成疙疸,狀如小棗,其涼血之力尤勝,若取其鮮者十余枚搗爛,開水沖服,以治吐血、衄血之因熱者尤效。今藥局中有以此為大薊者,殊屬差誤。用時宜取其生農田之間嫩而白者。

【附案】一少年素染花柳毒,服藥治愈,惟頻頻咳嗽,服一切理嗽藥皆不效。經西醫驗其血,謂仍有毒,其毒侵肺,是以作嗽。詢方于愚,俾用鮮小薊根兩許,煮湯服之,服過兩旬,其嗽遂愈。

一少年每年吐血,反複三四次,數年不愈。診其脈,血熱火盛,俾日用鮮小薊根二兩,煮湯數盅,當茶飲之,連飲二十余日,其病從此除根。

46、大麥芽

大麥芽︰性平,味微酸(含有稀鹽酸,是以善消)。能入脾胃,消化一切飲食積聚,為補助脾胃藥之輔佐品(補脾胃以參、術、為主,而以此輔之)。若與參、術、並用,能運化其補益之力,不至作脹滿。為其性善消化,兼能通利二便,雖為脾胃之藥,而實善舒肝氣(舒肝宜生用,炒用之則無效)。夫肝主疏泄為腎行氣,為其力能舒肝,善助肝木疏泄以行腎氣,故又善于催生。至婦人之乳汁為血所化,因其善于消化,微兼破血之性,故又善回乳(無子吃乳欲回乳者,用大麥芽二兩炒為末,每服五錢白湯下)。入丸散劑可炒用,入湯劑皆宜生用。

【附案】一婦人年三十余,氣分素弱,一日忽覺有氣結于上脘,不能上達亦不下降,俾單用生麥芽一兩,煎湯飲之,頓覺氣息通順。

一婦人年近四旬,脅下常常作疼,飲食入胃常停滯不下行,服藥數年不愈,此肝不升胃不降也。為疏方,用生麥芽四錢以升肝,生雞內金二錢以降胃,又加生懷山藥一兩以培養臟腑之氣化,防其因升之、降之而有所傷損,連服十余劑,病遂全愈。

麥苗善治黃膽

內子王氏,生平不能服藥,即分毫無味之藥亦不能服。于乙丑季秋,得黃膽症,為開好服之藥數味,煎湯,強令服之,下咽即嘔吐大作,將藥盡行吐出。友人張某謂,可用鮮麥苗煎湯服之。遂采鮮麥苗一握,又為之加滑石五錢,服后病即輕減,又服一劑全愈。蓋以麥苗之性,能疏通肝膽,兼能清肝膽之熱,猶能消膽管之炎,導膽汁歸小腸也。因悟得此理后,凡遇黃膽症,必加生麥芽數錢于藥中,亦奏效頗著。然藥鋪中麥芽皆干者,若能得鮮麥芽,且長至寸余用之,當更佳。或當有麥苗時,于服藥之外,以麥苗煎湯當茶飲之亦可。

醫學衷中參西錄二、藥物

4755茵陳、萊菔子、枸杞子、地骨皮、海螵蛸、茜草、罌粟殼、竹茹、沙參、連翹、

47、茵陳

茵陳者,青蒿之嫩苗也。秋日青蒿結子,落地發生,貼地大如錢,至冬霜雪滿地,萌芽無恙,甫經立春即勃然生長,宜于正月中旬采之。其氣微香,其味微辛微苦,秉少陽最初之氣,是以涼而能散。《神農本草經》謂其善治黃膽,仲景治疸証,亦多用之。為其稟少陽初生之氣,是以善清肝膽之熱,兼理肝膽之郁,熱消郁開,膽汁入小腸之路毫無阻隔也。《名醫別錄》謂其利小便,除頭熱,亦清肝膽之功效也。其性頗近柴胡,實較柴胡之力柔和,凡欲提出少陽之邪,而其人身弱陰虛不任柴胡之升散者,皆可以茵陳代之。

【附案】一人因境多拂逆,常動肝氣、肝火,致腦部充血作疼。治以鎮肝、涼肝之藥,服后周身大熱,汗出如洗,恍悟肝為將軍之官,中寄相火,用藥強製之,是激動其所寄之相火而起反動力也。即原方為加茵陳二錢,服后即安然矣。

一少年常患頭疼,診其脈肝膽火盛,治以茵陳、川芎、菊花各二錢,一劑疼即止。又即原方為加龍膽草二錢,服兩劑覺頭部輕爽異常,又減去川芎,連服四劑,病遂除根。

48、萊菔子

萊菔子︰生用味微辛、性平,炒用氣香性溫。其力能升、能降,生用則升多于降,炒用則降多于升,取其升氣化痰宜用生者,取其降氣消食宜用炒者。究之,無論或生或炒,皆能順氣開郁、消脹除滿,此乃化氣之品,非破氣之品,而醫者多謂其能破氣,不宜多服、久服,殊非確當之論。蓋凡理氣之藥,單服久服,未有不傷氣者,而萊菔子炒熟為末,每飯后移時服錢許,借以消食順氣,轉不傷氣,因其能多進飲食,氣分自得其養也。若用以除滿開郁,而以參、、術諸藥佐之,雖多服、久服,亦何至傷氣分乎。

【附案】一人年五旬,當極忿怒之余,腹中連脅下突然脹起,服諸理氣開氣之藥皆不效。俾用生萊菔子一兩,柴胡、川芎、生麥芽各三錢,煎湯兩盅,分三次溫服下,盡劑而愈。

一人年二十五六,素多痰飲,受外感,三四日間覺痰涎凝結于上脘,阻隔飲食不能下行,須臾仍複吐出。俾用萊菔子一兩,生熟各半,搗碎煮湯一大盅,送服生赭石細末三錢,遲點半鐘,再將其渣重煎湯一大盅,仍送服生赭石細末三錢,其上脘頓覺開通,可進飲食,又為開辛涼清解之劑,連服兩劑全愈。

胡萊菔英能解砒石毒

邑東境褚姓,因夫妻反目,其妻怒吞砒石。其夫出門未歸,夜間砒毒發作,覺心中熱渴異常。其鍋中有泡干胡萊菔英之水若干,猶微溫,遂盡量飲之,熱渴頓止,迨其夫歸猶未知也。隔旬,其夫之妹,在婆家亦吞砒石,急遣人來送信,其夫倉猝將往視之。其妻謂,將干胡萊菔英攜一筐去,開水浸透,多飲其水必愈,萬無一失。其夫問何以知之,其妻始明言前事。其夫果亦用此方,將其妹救愈。然所用者,是秋末所晒之干胡萊菔英,在房頂迭次經霜,其能解砒毒或亦借嚴霜之力歟?至鮮胡萊菔英亦能解砒毒否,則猶未知也。

49、枸杞子、地骨皮

枸杞子︰味甘多液,性微涼。為滋補肝腎最良之藥,故其性善明目,退虛熱,壯筋骨,除腰疼,久服有益,此皆滋補肝腎之功也。乃因古有隔家千裡,勿食枸杞之諺,遂疑其能助陽道,性或偏于溫熱。而愚則謂其性決不熱,且確有退熱之功效,此從細心體驗而得,原非憑空擬議也。

愚自五旬后,臟腑間陽分偏盛,每夜眠時,無論冬夏床頭置涼水一壺,每醒一次,覺心中發熱,即飲涼水數口,至明則壺中水已所余無幾。惟臨睡時,嚼服枸杞子一兩,涼水即可少飲一半,且晨起后覺心中格外鎮靜,精神格外充足。即此以論枸杞,則枸杞為滋補良藥,性未必涼而確有退熱之功效,不可斷言乎?

或問︰枸杞為善滋陰故能退虛熱,今先生因睡醒而覺熱,則此熱果虛熱乎?抑實熱乎?答曰︰余生平胖壯,陰分不虧,此非虛熱明矣。然白晝不覺熱,即夜間徹夜不睡,亦不覺熱,惟睡初醒時覺心中發熱,是熱生于睡中也,其不同于泛泛之實熱又明矣。此乃因睡時心腎自然交感而生熱,乃先天元陽壯旺之現象,惟枸杞能補益元陰,與先天元陽相濟,是以有此功效。若謂其僅能退虛熱,猶淺之乎視枸杞矣。

【附方】金髓煎枸杞子,逐日擇紅熟者,以無灰酒浸之,蠟紙封固,勿令泄氣,兩月足,取入砂盆中,研爛濾取汁,同原浸之酒入銀鍋內,慢火熬之,不住箸攪,恐粘住不勻,候成餳,淨瓶密貯。每早溫酒服二大匙,夜臥再服,百日身輕氣壯。

地骨皮︰即枸杞根上之皮也。其根下行直達黃泉,稟地之陰氣最濃,是以性涼長于退熱。為其力優于下行有收斂之力,是以治有汗骨蒸,能止吐血、衄血,更能下清腎熱,通利二便,並治二便因熱下血。且其收斂下行之力,能使上焦浮游之熱因之清肅,而肺為熱傷作嗽者,服之可愈。是以諸家本草,多謂其能治嗽也。惟肺有風邪作嗽者忌用,以其性能斂也。

50、海螵蛸、茜草

烏骨即海螵蛸,蘆茹即茜草。詳閱諸家本草,載此二藥之主治,皆謂其能治崩帶,是與《內經》用二藥之義相合也。又皆謂其能消瘕,是又與《內經》用二藥之義相反也。本草所載二藥之性,如此自相矛盾,令后世醫者並疑《內經》之方而不敢輕用,則良方幾埋沒矣。而愚對于此二藥,其能治崩帶洵有確實征驗,其能消瘕與否,則又不敢遽斷也。

《內經》有四烏骨一蘆茹丸,治傷肝之病,時時前后血。方用烏骨四蘆茹一丸,以雀卵如小豆大,每服五丸,鮑魚湯送下。

海螵蛸為烏賊魚骨,其魚常口中吐墨,水為之黑,故能補益腎經,而助其閉藏之用。友人孫××妻經水行時多而且久。孫××用微火,將海螵蛸煨至半黑、半黃為末,用鹿角膠化水送服,一次即愈,其性之收澀可知。茜草一名地血,可以染絳,《內經》名茹蘆,即茹蘆根也。

【附案】憶在籍時,曾治滄州董姓婦人,患血崩甚劇。其脈象虛而無力,遂重用黃、白術,輔以龍骨、牡蠣、萸肉諸收澀之品,服后病稍見愈,遂即原方加海螵蛸四錢,茜草二錢,服后其病頓愈,而分毫不見血矣。愚于斯深知二藥止血之能力,遂擬得安沖湯、固沖湯二方,于方中皆用此二藥。

本邑一少婦,累年多病,身形羸弱,繼又下白帶甚劇,屢經醫治不效。診其脈遲弱無力,自覺下焦涼甚,治以清帶湯,為加干姜六錢、鹿角膠三錢、炙甘草三錢,連服十劑全愈。統以上經驗觀之,則海螵蛸、茜草之治帶下不又確有把握哉。至其能消瘕與否,因未嘗單重用之,實猶欠此經驗而不敢遽定也。

51、罌粟殼

罌粟殼︰即罌粟花所結之子外包之殼也。其所結之子形如罌,中有子如粟,可作粥,甚香美(炒之則香),故名其外皮為罌粟殼,藥局間省文曰米殼。其味微酸,性平。其嫩時皮出白漿可製鴉片,以其猶含鴉片之余氣,故其性能斂肺、澀腸、固腎,治久嗽、久痢、遺精、脫肛、女子崩帶。嗽、痢初起及咳嗽兼外感者,忌用。

罌粟殼,治久嗽、久痢,誠有效驗,如虛勞咳嗽証,但用山藥、地黃、枸杞、玄參諸藥以滋陰養肺,其嗽不止者,加罌粟殼二三錢,則其嗽可立見輕減,或又少佐以通利之品,若牛蒡、射干諸藥尤為穩妥。至于久痢,其腸中或有腐爛,若用三七、鴉膽子,化其腐爛,而其痢仍不止者,當將罌粟殼數錢,與山藥、芍藥諸藥並用,連服數劑,其痢可全愈。

52、竹茹

竹茹︰味淡,性微涼。善開胃郁,降胃中上逆之氣使之下行(胃氣息息下行為順),故能治嘔吐、止吐血、衄血(皆降胃之功)。《金匱》治婦人乳中虛、煩亂嘔逆,有竹皮大丸,竹皮即竹茹也。為其為竹之皮,且涼而能降,故又能清肺利痰,宣通三焦水道下通膀胱,為通利小便之要藥,與葉同功而其力尤勝于葉。又善清腸中之熱,

除下痢后重腹疼。為其涼而宣通,損傷瘀血腫疼者,服之可消腫愈疼,融化瘀血。醋煮口漱,可止齒齦出血。須用嫩竹外邊青皮,裡層者力減。

【附案】族家嬸母,年四旬,足大指隱白穴處,忽然破裂出血,且色紫甚多,外科家以為疔毒,屢次服藥不效。時愚甫習醫,診其脈洪滑有力,知系血熱妄行,遂用生地黃兩半、碎竹茹六錢,煎湯服之,一劑血止,又服數劑,脈亦平和。蓋生地黃涼血之力,雖能止血,然恐止后血瘀經絡致生他病,輔以竹茹宣通消瘀,且其性亦能涼血止血,是以有益而無弊也。

友人劉××之女,得溫病,邀愚往視。其証表裡俱熱,胃口滿悶,時欲嘔吐,舌苔白而微黃,脈象洪滑,重按未實,問其大便,昨行一次微燥,一醫者欲投以調胃承氣湯,疏方尚未取藥。愚曰︰"此証用承氣湯尚早",遂另為疏方,用生石膏一兩、碎竹茹六錢、青連翹四錢,煎湯服后,周身微汗,滿悶立減,亦不複欲嘔吐,從前小便短少,自此小便如常,其病頓愈。

53、沙參

沙參︰味淡微甘,性涼。色白,質松,中空,故能入肺,清熱滋陰,補益肺氣,兼能宣通肺郁,故《神農本草經》謂其主血積,肺氣平而血之上逆者自消也。人之魂藏于肝,魄藏于肺,沙參能清補肺臟以定魄,更能使肺金之氣化清肅下行,鎮戢肝木以安魂,魂魄安定,驚恐自化,故《神農本草經》又謂主驚氣也。徐靈胎曰︰"肺主氣,故肺家之藥氣勝者為多。但氣勝之品必偏于燥,而能滋肺者又膩滯而不清虛,惟沙參為肺家氣分中理血藥,色白體輕,疏通而不燥,潤澤而不滯,血阻于肺者,非此不能清也。"

沙參以體質輕松,中心空者為佳,然必生于沙磧之上,土性松活,始能如此。渤海之濱,沙磧綿亙,純系蚌殼細末,毫無土質,其上所長沙參,粗如拇指,中空大于藕孔。其味且甘于他處沙參,因其處若三四尺深即出甜水,是以所長之沙參,其味獨甘,鮮嚼服之,大能解渴,故以治消渴尤良。其葉光澤如鏡,七月抽莖開白花,純稟金氣,肺熱作嗽者,用之甚效,洵良藥也。

【附案】近族曾孫女××,自動失乳,身形羸弱,自六七歲時恆發咳嗽,后至十一二歲嗽浸增劇,概服治嗽藥不效。愚俾用生懷山藥細末熬粥,調以白糖令適口,送服生雞內金細末二三分,或西藥百布聖二瓦,當點心服之,年余未間斷。勞嗽雖見愈,而終不能除根。診其脈,肺胃似皆有熱,遂俾用北沙參軋為細末,每服二錢,日兩次。服至旬余,咳嗽全愈。然恐其沙參久服或失于涼,改用沙參三兩、甘草二兩,共軋細,亦每服二錢,以善其后。

54、連翹

連翹︰味淡微苦,性涼。具升浮宣散之力,流通氣血,治十二經血凝氣聚,為瘡家要藥。能透表解肌,清熱逐風,又為治風熱要藥。且性能托毒外出,又為發表疹癮要藥。為其性涼而升浮,故又善治頭目之疾,凡頭疼、目疼、齒疼、鼻淵或流濁涕成腦漏証,皆能主之。為其味淡能利小便,故又善治淋証,溺管生炎。

仲景方中所用之連招,乃連翹之根,即《神農本草經》之連根也。其性與連翹相近,其發表之力不及連翹,而其利水之力則勝于連翹,故仲景麻黃連軺赤小豆湯用之,以治瘀熱在裡,身將發黃,取其能導引濕熱下行也。

連翹諸家皆未言其發汗,而以治外感風熱,用至一兩必能出汗,且其發汗之力甚柔和,又甚綿長。曾治一少年風溫初得,俾單用連翹一兩煎湯服,徹夜微汗,翌晨病若失。

連翹善理肝氣,既能舒肝氣之郁,又能平肝氣之盛。曾治一媼,年過七旬,其手連臂腫疼數年不愈,其脈弦而有力,遂于清熱消腫藥中,每劑加連翹四錢,旬日腫消疼愈,其家人謂媼從前最易憤怒,自服此藥后不但病愈,而憤怒全無,何藥若是之靈妙也﹗由是觀之,連翹可為理肝氣要藥矣。

55、川楝子

川楝子︰大如栗者是川楝子,他處楝子小而味苦,去核名金鈴子。味微酸、微苦,性涼。酸者入肝,苦者善降,能引肝膽之熱下行自小便出,故治肝氣橫恣,膽火熾盛,致脅下掀疼。並治胃脘氣郁作疼,木能疏土也。其性雖涼,治疝氣者恆以之為向導藥,因其下行之力能引諸藥至患處也。至他處之苦楝子,因其味苦有小毒,除虫者恆用之。

醫學衷中參西錄二、藥物

5665薄荷、茯苓、茯神、木通、蒲黃、三棱、莪術、乳香、沒藥、常山、山楂、石榴、龍眼肉

56、薄荷

薄荷︰味辛,氣清郁香竄,性平,少用則涼,多用則熱(如以鮮薄荷汁外擦皮膚少用殊覺清涼,多用即覺灼熱)。其力能內透筋骨,外達肌表,宣通臟腑,貫串經絡,服之能透發涼汗,為溫病宜汗解者之要藥。若少用之,亦善調和內傷,治肝氣膽火郁結作疼,或肝風內動,忽然癇痙螈,頭疼目疼,鼻淵鼻塞,齒疼咽喉腫疼,肢體拘攣作疼,一切風火郁熱之疾,皆能治之。痢疾初起挾有外感者,亦宜用之,散外感之邪,即以清腸中之熱,則其痢易愈。又善消毒菌(薄荷冰善消霍亂毒菌薄荷亦善消毒菌可知),逐除惡氣,一切霍亂痧証,亦為要藥。為其味辛而涼,又善表疹癮,愈皮膚瘙痒,為兒科常用之品。

溫病發汗用薄荷,猶傷寒發汗用麻黃也。麻黃服后出熱汗,熱汗能解寒,是以宜于傷寒;薄荷服后出涼汗,涼汗能清溫,是以宜于溫病。若以麻黃發溫病之汗,薄荷發傷寒之汗,大抵皆不能出汗,即出汗亦必不能愈病也。

薄荷古原名苛,以之作蔬,不以之作藥,《神農本草經》、《名醫別錄》皆未載之,至唐時始列于藥品,是以《傷寒論》諸方未有用薄荷者。然細審《傷寒論》之方,確有方中當用薄荷,因當時猶未列入藥品,即當用薄荷之方,不得不轉用他藥者。試取傷寒之方論之,如麻杏甘石湯中之麻黃,宜用薄荷代之,蓋麻杏甘石湯,原治汗出而喘無大熱,既雲無大熱,其仍有熱可知,有熱而猶用麻黃者,取其瀉肺定喘也。然麻黃能瀉肺定喘,薄荷亦能瀉肺定喘(薄荷之辛能抑肺氣之盛,又善搜肺風),用麻黃以熱治熱,何如用薄荷以涼治熱乎?又如凡有葛根諸湯中之葛根,亦可以薄荷代之,蓋葛根原所以發表陽明在經之熱,葛根之涼不如薄荷,而其發表之力又遠不如薄荷,則用葛根又何如用薄荷乎?斯非背古訓也,古人當藥物未備之時,所製之方原有不能盡善盡美之處,無他,時勢限之也。吾人當藥物既備之時,而不能隨時化裁與古為新,是仍未會古人製方之意也。醫界之研究傷寒者,尚其深思愚言哉。

57、茯苓、茯神

茯苓︰氣味俱淡,性平。善理脾胃,因脾胃屬土,土之味原淡(土味淡之理,徐靈胎曾詳論之),是以《內經》謂淡氣歸胃,而《慎柔五書》上述《內經》之旨,亦謂味淡能養脾陰。蓋其性能化胃中痰飲為水液,引之輸于脾而達于肺,複下循三焦水道以歸膀胱,為滲濕利痰之主藥。然其性純良,瀉中有補,雖為滲利之品,實能培土生金,有益于脾胃及肺。且以其得松根有余之氣,伏藏地中不外透生苗,故又善斂心氣之浮越以安魂定魄,兼能瀉心下之水飲以除驚悸,又為心經要藥。且其伏藏之性,又能斂抑外越之水氣轉而下注,不使作汗透出,兼為止汗之要藥也。其抱根而生者為茯神,養心之力,較勝于茯苓。茯苓若入煎劑,其切作塊者,終日煎之不透,必須切薄片,或搗為末,方能煎透。

【附錄】友人竹××曰︰"嵊縣吳氏一家,以種苓為業。春間吳氏之媳病,蓋產后月余,壯熱口渴不引飲,汗出不止,心悸不寐,延余往治。病患面現紅色,脈有滑象,急用甘草、麥冬、竹葉、柏子仁、浮小麥、大棗煎飲不效;繼用酸棗仁湯,減川芎加浮小麥、大棗,亦不效;又用歸脾東加龍骨、牡蠣、萸肉則仍然如故。當此之時,余束手無策,忽一人進而言曰︰'何不用補藥以緩之',余思此無稽之談,所雲補藥者,心無見識也,姑漫應之。時已屆晚寢之時,至次日早起,其翁奔告曰︰'予媳之病昨夜用補藥醫痊矣。'余將信將疑,不識補藥究系何物。乃翁持渣來見,缽中有茯苓四五兩,噫﹗茯苓焉,胡為雲補藥哉?余半晌不能言。危坐思之,凡病有一線生機,皆可醫治。茯苓固治心悸之要藥,亦治汗出之主藥。仲景治傷寒汗出而渴者五苓散,不渴者茯苓甘草湯。傷寒厥而心下悸者宜先治水,當服茯苓甘草湯。可知心悸者汗出過多,心液內涸,腎水上救入心則悸,余藥不能治水,故用茯苓以鎮之。是証心悸不寐,其不寐由心悸而來,即心悸亦從汗出而來,其壯熱口渴不引飲、脈滑,皆有水氣之象,今幸遇種苓家,否則汗出不止,終當亡陽,水氣凌心,必當滅火,是誰之過歟?余引咎而退。"觀竹××此論,不惜暴一己之失,以為醫界說法,其疏解經文之處,能將仲景用茯苓之深意,彰彰表出,固其析理之精,亦見其居心之濃也。

湖北天門縣崔××來函雲︰一九三○年,李姓婦,頭目眩暈、心中怔忡、嘔吐涎沫,有時覺氣上沖,昏憒不省人事。他醫治以安神之藥無效,繼又延醫十余人皆服藥無效,危險已至極點。生診其脈,浮而無力,視其形狀無可下藥。恍悟《衷中參西錄》茯苓解中,所論重用茯苓之法,當可挽回此証。遂俾單用茯苓一兩煎湯服之,服后甫五分鐘,病即輕減,旋即煎渣再服,益神清氣爽,連服數劑,病即全愈。后每遇類此証者,投此方皆可奏效。

58、木通

木通︰味苦性涼。為藤蔓之梗,其全體玲瓏通徹,故能貫串經絡,通利九竅。能瀉上焦之熱,曲曲引之下行自水道達出,為利小便清淋濁之要藥。其貫串經絡之力,又能治周身拘攣,肢體痺疼,活血消腫,催生通乳,多用亦能發汗。

愚平素不喜用苦藥,木通諸家未嘗言苦,而其味實甚苦。因慮人嫌其苦口難服,故于木通未嘗獨用重用,以資研究,近因遇一肢體關節腫疼証,投以清熱利濕活血之品,更以西藥阿斯匹林佐之,治愈。適法庫門生萬××來奉,因向彼述之,萬××曰︰《醫宗金鑒》治三痺(行痺痛痺著痺)有木通湯方,學生以治痛痺極有效驗,且服后必然出汗,曾用數次皆一劑而愈。"愚曰︰"我亦見其方,但未嘗試用,故不知如此神效,既效驗如此,當急錄出以公諸醫界。"爰列其方于下︰

【木通湯】用木通一味,不見水者(其整者皆未見水,搗碎用)二兩,以長流水二碗煎一碗,熱服取微汗,不愈再服,以愈為度。若其痛上下左右流走相移者,加羌活、防風以祛風邪;其痛涼甚者,有汗加附子,無汗加麻黃以去寒邪;其痛重著難移者,加防己以勝濕邪。其所應加之藥,不可過三錢,弱者俱減半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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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1-4-23 08:44:44 | 显示全部楼层
59、蒲黃

蒲黃︰味淡微甘微辛,性涼。善治氣血不和、心腹疼痛、游風腫疼、顛仆血悶(用生蒲黃半兩,煎湯灌下即醒)、痔瘡出血(水送服一錢,日三次)、女子月閉腹痛、產后瘀血腹疼,為其有活血化瘀之力,故有種種諸效。若炒熟用之(不宜炒黑),又善治吐血、咳血、衄血、二便下血、女子血崩帶下。外用治舌脹腫疼,甚或出血,一切瘡瘍腫疼,蜜調敷之(皆宜用生者),皆有捷效。為其生于水中,且又味淡,故又善利小便。

鄒潤安曰︰"《金匱》用蒲灰散,利小便治厥而為皮水,解者或以為香蒲,或以為蒲席燒灰,然香蒲但能清上熱,不雲能利水,敗蒲席,《名醫別錄》主筋溢惡瘡,亦非利水之物。蒲黃,《神農本草經》主利小便,且《本事方》、《芝隱方》,皆述其治舌脹神驗,予亦曾治多人,毫絲不爽,不正合治水之腫于皮乎?夫皮水為膚腠間病,不應有厥,厥者下焦病也。膀胱與腎為表裡,膀胱以水氣歸皮,致小便不利,氣阻而成寒熱,則腎亦承其弊為之陰壅而陽不得達,遂成厥焉。病本在外,非可用溫,又屬皮水,無從發散,計惟解心腹膀胱之寒熱,使小便得利,又何厥逆之有,以是知其為蒲黃無疑也。曰蒲灰者,蒲黃之質,固有似于灰也。"

蒲黃誠為妙藥,失笑散用蒲黃、五靈脂等分生研,每用五錢,水、酒各半,加醋少許,煎數沸連渣服之,能愈產后腹疼于頃刻之間。人多因蒲黃之質甚軟,且氣味俱淡,疑其無甚力量而忽視之,是皆未見鄒氏之論,故不能研究《神農本草經》主治之文也。

60、三棱、莪朮

三棱︰氣味俱淡,微有辛意。莪朮︰味微苦,氣微香,亦微有辛意。性皆微溫,為化瘀血之要藥。以治男子癖,女子瘕,月閉不通,性非猛烈而建功甚速。其行氣之力,又能治心腹疼痛,脅下脹疼,一切血凝氣滯之証。若與參、術、諸藥並用,大能開胃進食,調血和血。若細核二藥之區別,化血之力三棱優于莪朮,理氣之力莪朮優于三棱。

藥物恆有獨具良能,不能從氣味中窺測者,如三棱、莪朮性近和平,而以治女子瘀血,雖堅如鐵石亦能徐徐消除,而猛烈開

破之品轉不能建此奇功,此三棱、莪朮獨具之良能也。而耳食者流,恆以其能消堅開瘀,轉疑為猛烈之品而不敢輕用,幾何不埋沒良藥哉。

三棱、莪朮,若治陡然腹脅疼痛,由于氣血凝滯者,可但用三棱、莪朮,不必以補藥佐之;若治瘀血積久過堅硬者,原非數劑所能愈,必以補藥佐之,方能久服無弊。或用黃六錢,三棱、莪朮各三錢,或減黃三錢,加野台參三錢,其補破之力皆可相敵,不但氣血不受傷損,瘀血之化亦較速,蓋人之氣血壯旺,愈能駕馭藥力以勝病也。

61、乳香、沒藥

乳香︰氣香竄,味淡,故善透竅以理氣。沒藥︰氣則淡薄,味則辛而微酸,故善化瘀以理血。其性皆微溫,二藥並用為宣通臟腑流通經絡之要藥。故凡心胃脅腹肢體關節諸疼痛皆能治之。又善治女子行經腹疼,產后瘀血作疼,月事不以時下。其通氣活血之力,又善治風寒濕痺,周身麻木,四肢不遂及一切瘡瘍腫疼,或其瘡硬不疼。外用為粉以敷瘡瘍,能解毒、消腫、生肌、止疼,雖為開通之品,不至耗傷氣血,誠良藥也。

乳香、沒藥不但流通經絡之氣血,諸凡臟腑中,有氣血凝滯,二藥皆能流通之。醫者但知其善入經絡,用之以消瘡瘍,或外敷瘡瘍,而不知用之以調臟腑之氣血,斯豈知乳香、沒藥者哉。

乳香、沒藥,最宜生用,若炒用之則其流通之力頓減,至用于丸散中者,生軋作粗渣入鍋內,隔紙烘至半熔,候冷軋之即成細末,此乳香、沒藥去油之法。

62、常山

常山︰性涼,味微苦。善消脾中之痰,為治瘧疾要藥(瘧疾皆系脾中多痰,凡久瘧脅下有硬塊名瘧母者,皆系脾脹兼有痰也)。少服,則痰可徐消,若多服即可將脾中之痰吐出,為其多服即作嘔吐,故諸家本草皆謂其有毒,醫者用之治瘧,亦因此不敢多用,遂至有效有不效。若欲用之必效,當效古人一劑三服之法,用常山五六錢,煎湯一大盅,分五六次徐徐溫飲下,即可不作嘔吐,瘧疾亦有八九可愈。

【附案】一九一七年,時當仲夏,愚因勞碌過度,兼受暑,遂至病瘧。乃于不發瘧之日清晨,用常山八錢,煎湯一大碗,徐徐溫飲之,一次止飲一大口,飲至日夕而劑盡,心中分毫未覺難受,而瘧亦遂愈。后遂變湯劑為丸劑,將常山軋細過羅,水泛為丸,桐子大,每服八分,一日之間自晨至暮服五次,共服藥四錢,瘧亦可愈。若病發時熱甚劇者,可用生石膏一兩煎湯,初兩次服藥時,可用此湯送服。西人謂病瘧者有瘧虫,西藥金雞納霜,善除瘧虫故善治瘧,常山想亦善除瘧虫之藥品歟?

63、山楂

山楂︰味至酸微甘,性平。皮赤肉紅黃,故善入血分為化瘀血之要藥。能除癖瘕、女子月閉、產后瘀血作疼(俗名兒枕疼)。為其味酸而微甘,能補助胃中酸汁,故能消化飲食積聚,以治肉積尤效。其化瘀之力,更能蠲除腸中瘀滯,下痢膿血,且兼入氣分以開氣郁痰結,療心腹疼痛。若以甘藥佐之(甘草蔗糖之類,酸甘相合,有甲己化土之義),化瘀血而不傷新血,開郁氣而不傷正氣,其性尤和平也。女子至期,月信不來,用山楂兩許煎湯,沖化紅蔗糖七八錢服之即通,此方屢試屢效。若月信數月不通者,多服幾次亦通下。

痢疾初得者,用山楂一兩,紅白蔗糖各五錢,好毛尖茶葉錢半,將山楂煎湯,沖糖與茶葉在蓋碗中,浸片時,飲之即愈。

附︰《本草綱目》山楂后載有兩方︰一方治腸風下血,若用涼藥、熱藥、補脾藥俱不效者,獨用干山楂為末,艾葉煎湯調下,應手即愈;一方治痘疹干黑危困者,用山楂為末,紫草煎酒調服一錢。按︰此二方皆有效驗,故附載之。

64、石榴

石榴︰有酸、甜二種,以酸者為石榴之正味,故入藥必須酸者。其性微涼,能斂戢肝火,保合肺氣,為治氣虛不攝肺勞喘嗽之要藥。又為治肝虛風動相火浮越之要藥。若連皮搗爛煮湯飲之,又善治大便滑瀉、小便不禁、久痢不止、女子崩帶,以其皮中之液最澀,故有種種諸效也。

【附案】門生高××之父,曾向愚問治泄瀉方,語以酸石榴連皮搗爛,煮服甚效。后歲值壬寅,霍亂盛行,有甫受其病泄瀉者,彼與以服酸石榴方,泄瀉止而病亦遂愈。蓋霍亂之上吐下瀉,原系肝木挾外感之毒克伐脾胃,乃當其病勢猶未橫恣,急以酸石榴斂戢肝木,使不至助邪為虐致吐瀉不已,則元氣不漓,自可以抗御毒菌,況酸石榴之味至酸,原有消除毒菌之力乎(凡味之至酸者,皆善消)﹗古方治霍亂多用木瓜,取其酸能斂肝也,酸石榴之酸遠勝木瓜,是以有效也。

鄰村張氏婦,年過四旬,素息肺勞喘嗽,夜不安枕者已數年矣。無論服何藥皆無效驗。一晚偶食酸石榴,覺夜間喘嗽稍輕,從此每晚服之,其喘嗽日輕,一連服過三月,竟脫然無累矣。

65、龍眼肉

龍眼肉︰味甘,氣香,性平。液濃而潤,為心脾要藥。能滋生心血(凡藥之色赤液濃而甘者,皆能生血),兼能保合心氣(甘而且香者皆能助氣),能滋補脾血(味甘歸脾),兼能強健脾胃(氣香能醒脾),故能治思慮過度,心脾兩傷(脾主思,過思則傷脾),或心虛怔忡、寢不成寐,或脾虛泄瀉,或脾虛不能統血,致二便下血。為其味甘能培補脾土,即能有益肺金(土生金),故又治肺虛勞嗽、痰中帶血,食之甘香適口,以治小兒尤佳。

【附案】一少年心中怔忡,夜不能寐,其脈弦硬微數,知其心脾血液短也,俾購龍眼肉,飯甑蒸熟,隨便當點心,食之至斤余,病遂除根。一六七歲童子,大便下血,數月不愈,服藥亦無效。亦俾蒸熟龍眼肉服之,約日服兩許,服旬日全愈。

醫學衷中參西錄二、藥物

6675柏子仁、大棗、胡桃、五味子、萆、雞內金、穿山甲、蜈蚣、水蛭、蠍子

66、柏子仁

柏子仁︰味微甘微辛,氣香性平,多含油質。能補助心氣,治心虛驚悸怔仲;能涵濡肝木,治肝氣橫恣脅疼;滋潤腎水,治腎虧虛熱上浮。雖含油質甚多,而性不濕膩,且氣香味甘實能有益脾胃,《神農本草經》謂其除風濕痺,胃之氣化壯旺,由中四達而痺者自開也。其味甘而兼辛,又得秋金肅降之氣,能入肺寧嗽定喘,導引肺氣下行。統言之,和平純粹之品,于五臟皆有補益,故《神農本草經》謂安五臟也。宜去淨皮,炒香用之,不宜去油。

《神農本草經》謂柏實能安五臟,而實于肝臟尤宜也。曾治鄰村毛姓少年,其肝臟素有傷損,左關脈獨微弱,一日忽脅下作疼,俾單用柏子仁一兩,煎湯服之立愈。觀此,則柏子仁善于理肝可知矣。

67、大棗

大棗︰味甘微辛,性溫。其津液濃濃滑潤,最能滋養血脈、潤澤肌肉、強健脾胃、固腸止瀉、調和百藥能緩猛藥健悍之性,使不傷脾胃。是以十棗湯、葶藶大棗湯諸方用之。若與生姜並用,為調和營衛之妙品,是以桂枝湯、柴胡湯諸方用之。《內經》謂其能安中者,因其味至甘能守中也。又謂其能通九竅者,因其津液滑潤且微有辛味,故兼有通利之能也。謂其補少氣少津液者,為其味甘能益氣,其津液濃濃滑潤,又能補人身津液之不足也。雖為尋常食品,用之得當能建奇功。

周伯度曰︰"生姜味辛色黃,由陽明入衛,大棗味甘色赤,由太陰入營。其能入營由于甘中有辛,惟其甘守之力多,得生姜乃不至過守;生姜辛通之力多,得大棗乃不至過通,二藥並用所以為和營衛主劑。"

《神農本草經》名之為大棗者,別于酸棗仁之小棗也。凡棗之酸者皆小,甘者皆大,而大棗又非一種,約以生食不脆、干食肉多、味極甘者為入藥之品。若用為服食之物,而日日食之者,宜先用水將棗煮兩三沸,遲一點鐘將棗撈出(此時嘗其煮棗之水甚苦,故先宜將苦水煮出),再用飯甑上蒸熟,則其味甘美,其性和平,可以多服久服,不至生熱。

【附案】邑中友人趙××,身體素羸弱,年屆五旬,飲食減少,日益消瘦,詢方于愚,俾日食熟大棗數十枚,當點心用之。后年余覿面貌較前豐腴若干,自言︰"自聞方后,即日服大棗,至今未嘗間斷,飲食增于從前三分之一,是以身形較前強壯也。"

表叔高××,年過五旬,胃陽不足,又兼肝氣郁結,因之飲食減少,時覺滿悶,服藥半載,毫無效驗。適愚遠游還裡,覿面談及,俾用大棗六斤,生姜一斤,切片,同在飯甑蒸熟,臼內搗如泥,加桂枝尖細末三兩,炒熟麥面斤半,和勻捏成小餅,爐上炙干,隨意當點心服之,盡劑而愈。

68、胡桃

胡桃(亦名核桃)︰味微甘,氣香,性溫。多含油質,將油榨出,須臾即變黑色。為滋補肝腎、強健筋骨之要藥,故善治腰疼腿疼,一切筋骨疼痛。為其能補腎,故能固齒牙、烏須發,治虛勞喘嗽、氣不歸元、下焦虛寒、小便頻數、女子崩帶諸証。其性又能消堅開瘀,治心腹疼痛、砂淋、石淋、杜塞作疼、腎敗不能漉水、小便不利。或誤吞銅物,多食亦能消化(試與銅錢同嚼,其錢即碎,能化銅可知)。又善消瘡疽及皮膚疥癬頭上白禿,又能治瘡毒深入骨髓,軟弱不能步履。

【附案】一幼童,五齡猶不能行,身多瘡瘍,治愈複發,知其父素有梅毒,此系遺傳性病在骨髓也。為疏方,每劑中用胡桃仁八錢,佐以金銀花、白鮮皮、土茯苓、川貝母、玄參、甘草諸藥,如此方少有加減,服藥二十余劑,其瘡皆愈,從此漸亦能行步矣。

附︰古方治虛寒喘嗽、腰腿酸痛,用胡桃仁二十兩爛研,補骨脂十兩酒蒸為末,密調如飴,每晨酒服一大匙,不能飲者熱水調服。汪庵謂,補骨脂屬火,入心包命門能補相火以通君火、暖丹田、壯元陽;胡桃屬木,能通命門、利三焦、溫肺潤腸、補養氣血,有木火相生之妙。愚常用之以治下焦虛寒之証,誠有奇效。上方加杜仲一斤,生姜炒蒜四兩,同為丸,名青娥丸。治腎虛腰疼,而此方不但治腎虛腰疼也,以治虛寒腿疼亦極效驗。曾治一媼年過六旬,腿疼年余不愈,其脈兩尺沉細,俾日服青娥丸月余全愈。若虛寒之甚者,可于方中加生硫黃三兩。

69、五味子

五味子︰性溫,五味俱備,酸、咸居多。其酸也能斂肺,故《神農本草經》謂主咳逆上氣;其咸也能滋腎,故《神農本草經》謂其強陰益男子精。其酸收之力,又能固攝下焦氣化,治五更泄瀉、夢遺失精,及消渴小便頻數,或飲一溲一,或飲一溲二。其至酸之味,又善入肝,肝開竅于目,故五味子能斂瞳子散大。然其酸收之力甚大,若咳逆上氣挾有外感者,須與辛散之藥同用(若干姜、生姜、麻黃、細辛諸藥),方能服后不至留邪。凡入煎劑宜搗碎,以其仁之味辛與皮之酸味相濟,自不至酸斂過甚,服之作脹滿也。

鄒潤安曰︰"《傷寒論》中,凡遇咳者,總加五味子、干姜,義甚深奧,經雲'脾氣散精,上歸于肺,'是故咳雖肺病,而其源實主于脾,惟脾家所散上歸之精不清,則肺家通調水道之令不肅,后人治咳但知潤肺消痰,不知潤肺則肺愈不清,消痰則轉能傷脾,而痰之留于肺者究莫消也。干姜溫脾肺,是治咳之來路,來路清則咳之源絕矣;五味使肺氣下歸于腎,是治咳之去路,去路清則氣肅降矣。合兩藥而言,則為一開一闔,當開而闔是為關門逐盜;當闔而開則恐津液消亡,故小青龍湯及小柴胡湯、真武湯、四逆散之兼咳者皆用之,不嫌其表裡無別也。"

70、萆

萆︰味淡,性溫。為其味淡而溫,故能直趨膀胱溫補下焦氣化,治小兒夜睡遺尿,或大人小便頻數,致大便干燥。其溫補之性,兼能澀精秘氣,患淋証者禁用,醒脾升陷湯后曾詳論之。

萆為治失溺要藥不可用之治淋。《名醫別錄》謂萆治陰萎、失溺、老人五緩。蓋失溺之証實因膀胱之括約筋少約束之力,此系筋緩之病,實為五緩之一,萆善治五緩,所以治之。拙擬醒脾升陷湯中,曾重用萆以治小便頻數不禁,屢次奏效,是萆為治失溺之要藥可知矣。乃萆釐清飲竟用之以治膏淋,何其背謬若是?愚在籍時,鄰村有病淋者,醫者投以萆釐清飲,兩劑,其人小便滴瀝不通。再服各種利小便藥,皆無效。后延愚延醫,已至十日,精神昏憒,毫無知覺,脈數近十至,按之即無,因謂其家人曰︰"據此脈論,即小便通下,亦恐不救。"其家人懇求甚切,遂投以大滋真陰之劑,以利水之藥佐之。灌下移時,小便即通,床褥皆濕。再診其脈,微細欲無,愚急辭歸。后聞其人當日即亡。近又在津治一淋証,服藥十劑已愈,隔兩月病又反複,時值愚回籍,遂延他醫治療,方中亦重用萆。服兩劑,小便亦滴瀝不通,服利小便藥亦無效。遂屢用西法引溺管兼服利小便之藥,治近一旬,小便少通滴瀝,每小便一次,必須兩小時。繼又服滋陰利水之藥十劑始全愈。

71、雞內金

雞內金︰雞之脾胃也,其中原含有稀鹽酸,故其味酸而性微溫,中有瓷、石、銅、鐵皆能消化,其善化瘀積可知。《內經》謂"諸濕腫滿,皆屬于脾",蓋脾中多回血管,原為通徹玲瓏之體,是以居于中焦以升降氣化,若有瘀積,氣化不能升降,是以易致脹滿。用雞內金為臟器療法,若再與白術等分並用,為消化瘀積之要藥,更為健補脾胃之妙品,脾胃健壯,益能運化藥力以消積也。且為雞內金含有稀鹽酸,不但能消脾胃之積,無論臟腑何處有積,雞內金皆能消之,是以男子癖、女之瘕,久久服之皆能治愈。又凡虛勞之証,其經絡多瘀滯,加雞內金于滋補藥中,以化其經絡之瘀滯而病始可愈。至以治室女月信一次未見者,尤為要藥,蓋以其能助歸、芍以通經,又能助健補脾胃之藥,多進飲食以生血也。

女子干血勞之証,最為難治之証也,是以愈者恆少。惟善用雞內金者,則治之多能奏效。愚向為婦女治病,其廉于飲食者,恆白術與雞內金並用。乃有兩次遇有此藥者,一月間月信來三次,恍悟此過用雞內金之弊也。蓋雞內金善化瘀血,即能催月信速于下行也。然月信通者服之,或至過通,而月信之不通者服之,即不難下通。況《內經》謂"中焦受氣取汁,變化而赤,是為血。"血之來源,原在脾胃能多消飲食。雞內金與白術並用,原能健脾胃以消飲食也。況脾為后天資生之本,居中央以灌溉四旁。此証之多發勞嗽者,脾虛肺亦虛也,多兼灼熱者,脾虛而腎亦虛也。再加山藥、地黃、枸杞諸藥以補肺滋腎,有雞內金以運化之,自能變其濃濃之汁漿為精液,以灌注于肺腎也。迨至服藥日久,臟腑諸病皆愈,身體已漸複原,而月信仍不至者,不妨再加虫、水蛭諸藥。如嫌諸藥之猛悍,若桃仁、紅花亦可以替代。然又須多用補正之藥品以駕馭之,始能有益而無害也。愚向曾本此意擬一方,名資生通脈湯,后列用其方治愈之案數則,可參觀也。

《內經》謂"女子二七天癸至",所謂二七者,十四歲也。然必足年足月十四歲,是則室女月信之通,當在年十五矣。若是年至十五月信不通,即當預為之防。宜用整條生懷山藥,軋細過羅,每用一兩或八錢,煮作茶湯,調以蔗糖令適口,以之送服生雞內金細末五分許,當點心用之。日兩次,久則月信自然通下。此因山藥善養血,雞內金善通血也。若至因月信不通,飲食減少,漸覺灼熱者,亦可治以此方,雞內金末宜多用至一錢,服茶湯后再嚼服天冬二三錢。

至于病又加重,身體虛弱勞嗽,宜用拙擬資生通脈湯。此方之后,載有數案,且用此方各有加減,若服資生通脈湯,病雖見愈月信仍不至者,可參觀所附案中加減諸方。

上所論諸方之外,愚有新擬之方,凡服資生通脈湯病見愈而月信不見者,可用生懷山藥四兩,煮濃汁,送眼生雞內金細末三錢。所余山藥之渣,仍可水煮數次,當茶飲之。久之月信必至,蓋雞內金生用,為通月信最要之藥,而多用又恐稍損氣分,故又多用山藥至四兩,以培氣分也。

【附案】沈陽龔××,年三十歲,胃脘有硬物杜塞,已數年矣。飲食減少,不能下行,來院求為延醫,其脈象沉而微弦,右部尤甚,為疏方,用雞內金一兩,生酒曲五錢,服數劑硬物全消。

奉天史××,年近四旬,為腹有積聚,久治不愈,來院求為延醫。其積在左脅下大徑三寸,按之甚硬,時或作疼,呃逆氣短,飲食減少,脈象沉弦。此乃肝積肥氣之類。俾用生雞內金三兩,柴胡一兩,共為末,每服一錢半,日服三次,旬余全愈。

奉天秦××,年三十余,胃中滿悶,不能飲食,自覺賁門有物窒礙,屢經醫治,分毫無效。脈象沉牢,為疏方︰雞內金六錢,白術、赭石各五錢,乳香、沒藥、丹參各四錢,生桃仁二錢,連服八劑全愈。

奉天宋氏女,年十九歲,自十七歲時,胃有瘀滯作疼,調治無效,浸至不能飲食。脈象沉而無力,右部尤甚,為疏方︰雞內金一兩,生酒曲、黨參各五錢,三棱、莪術、知母各三錢,樗雞(俗名紅娘子)十五個,服至八劑,大小二便皆下血,胃中豁然,其疼遂愈。

鹽山李氏婦,年三旬,胃脘舊有停積數年不愈,漸大如拳甚硬,不能飲食。左脈弦細,右脈沉濡,為疏方︰雞內金八錢,生箭耆六錢,三棱、莪術、乳香、沒藥各三錢,當歸、知母各四錢,連服二十余劑積全消。

友人毛××治一孺子,自兩三歲時腹即脹大,至五六歲益加劇,面目黃瘦,飲食減少,俗所謂大肚痞也。毛××見拙擬期頤餅方后載,若減去芡實,可治小兒疳積痞脹、大人瘕積聚,遂用其方(方系生雞內金細末三兩,白面半斤,白沙糖不拘多少,和作極薄小餅,烙至焦熟,俾作點心服之),月余全愈。

72、穿山甲

穿山甲︰味淡,性平。氣腥而竄,其走竄之性無微不至,故能宣通臟腑、貫徹經絡、透達關竅,凡血凝、血聚為病皆能開之。以治疔癰,放膽用之,立見功效。並能治瘕積聚、周身麻痺、二便閉塞、心腹疼痛。若但知其長于治瘡,而忘其他長,猶淺之乎視山甲也。

疔癰初起未成膿者,愚恆用山甲、皂刺各四錢,花粉、知母各六錢,乳香、沒藥各三錢,全蜈蚣三條,服之立消。以治橫(魚口便毒之類)亦極效驗。其已有膿而紅腫者,服之紅腫即消,膿亦易出。至瘕積聚、疼痛麻痺、二便閉塞諸証,用藥治不效者,皆可加山甲作向導。友人黃××謂,身上若有血箭証,或金傷出血不止者,敷以山甲末立止,屢次用之皆效,蛤粉炒透用,惟以之熬膏藥用生者。

73、蜈蚣

蜈蚣︰味微辛,性微溫。走竄之力最速,內而臟腑,外而經絡,凡氣血凝聚之處皆能開之。性有微毒,而轉善解毒,凡一切瘡瘍諸毒皆能消之。其性尤善搜風,內治肝風萌動、癲癇眩暈、抽掣螈、小兒臍風;外治經絡中風、口眼歪斜、手足麻木。為其性能製蛇,故又治蛇症及蛇咬中毒。外敷治瘡甲(俗名雞眼為末敷之以生南星末醋調、敷四周),用時宜帶頭足,去之則力減,且其性原無大毒,故不妨全用也。

【附案】奉天陳××之幼子,年五歲,周身壯熱,四肢拘攣,有抽掣之狀,渴嗜飲水,大便干燥,知系外感之熱,引動其肝經風火上沖腦部,致腦氣筋妄行,失其主宰之常也。投以白虎湯,方中生石膏用一兩,又加薄荷葉一錢,鉤藤鉤二錢,全蜈蚣二條,煎湯一盅,分兩次溫飲下,一劑而抽掣止、拘攣舒,遂去蜈蚣,又服一劑熱亦退淨。

奉天那姓幼子,生月余,周身壯熱抽掣,兩日之間不食乳、不啼哭,奄奄一息,待時而已。來院求治。知與前証仿佛,為其系嬰孩,擬用前方將白虎湯減半,為其抽掣甚劇,薄荷葉、鉤藤鉤、蜈蚣其數仍舊,又加全蠍三個,煎藥一盅,不分次數徐徐溫灌之,歷十二小時,藥灌已而抽掣愈,食乳知啼哭矣。翌日,又為疏散風清熱鎮肝之藥,一劑全愈。隔兩日其同族又有三歲幼童,其病狀與陳姓子相似,即治以陳姓子所服藥,一劑而愈。

奉天吳姓男孩,生逾百日,周身壯熱,時作抽掣,然不甚劇,投以白虎湯,生石膏用六錢,又加薄荷葉一錢,蜈蚣一條,煎湯分三次灌下,盡劑而愈。此四証皆在暮春上旬,相隔數日之間,亦一時外感之氣化有以使之然也。

一人年三十余,陡然口眼歪斜,受病之邊目不能瞬,用全蜈蚣二條為末,以防風五錢煎湯送服,三劑全愈。有病噎膈者,服藥無效,偶思飲酒,飲盡一壺而病愈。后視壺中有大蜈蚣一條,恍悟其病愈之由,不在酒實在酒中有蜈蚣也。蓋噎膈之証,多因血瘀上脘,為有形之阻隔(西人名胃癌,謂其處凸起如山石之有岩也),蜈蚣善于開瘀,是以能愈。觀于此,則治噎膈者,蜈蚣當為急需之品矣。為其事甚奇,故附記于此。

74、水蛭

水蛭︰味咸,色黑,氣腐,性平。為其味成,故善入血分;為其原為噬血之物,故善破血;為其氣腐,其氣味與瘀血相感召,不與新血相感召,故但破瘀血而不傷新血。且其色黑下趨,又善破沖任中之瘀,蓋其破瘀血者乃此物之良能,非其性之猛烈也。《神農本草經》謂主婦人無子,因無子者多系沖任瘀血,瘀血去自能有子也。特是,其味咸為水味,色黑為水色,氣腐為水氣,純系水之精華生成,故最宜生用,甚忌火炙。凡破血之藥,多傷氣分,惟水蛭味咸專入血分,于氣分絲毫無損。且服后腹不覺疼,並不覺開破,而瘀血默消于無形,真良藥也。愚治婦女月閉瘕之証,其脈不虛弱者,恆但用水蛭軋細,開水送服一錢,日兩次。雖數年瘀血堅結,一月可以盡消。

水蛭、虻虫皆為破瘀血之品。然愚嘗單用以實驗之,虻虫無效,而水蛭有效。以常理論之,凡食血之物,皆能破血。然虻虫之食血以嘴,水蛭之食血以身。其身與他物緊貼,即能吮他物之血,故其破瘀血之功獨優。近世方書,多謂水蛭必須炙透方可用,不然則在人腹中,能生殖若干水蛭害人,誠屬無稽之談。曾治一婦人,經血調和,竟不產育。細詢之,少腹有瘕一塊。遂單用水蛭一兩,香油炙透,為末。每服五分,日兩次,服完無效。后改用生者,如前服法。一兩猶未服完,瘕盡消,逾年即生男矣。惟氣血虧損者,宜用補助氣血之藥佐之。

或問,同一水蛭也,炙用與生用,其功效何如此懸殊?答曰︰此物生于水中,而色黑(水色)味咸(水味)氣腐(水氣),原得水之精氣而生。炙之,則傷水之精氣,故用之無效。水族之性,如龍骨、牡蠣、龜板大抵皆然。故王洪緒《外科証治全生集》謂用龍骨者,宜懸于井中,經宿而后用之,其忌火可知,而在水蛭為尤甚。特是水蛭不炙,為末甚難,若軋之不細,晒干再軋或紙包置爐台上令干亦可。此須親自檢點,若委之藥坊,至軋不細時,必須火焙矣。西人治火熱腫疼,用活水蛭數條,置患處,複以玻璃杯,使吮人毒血,亦良法也。

75、蠍子

蠍子︰色青,味咸(本無咸味,因皆腌以鹽水,故咸),性微溫。善入肝經,搜風發汗,治痙癇抽掣,中風口眼歪斜,或周身麻痺,其性雖毒,轉善解毒,消除一切瘡瘍,為蜈蚣之伍藥,其力相得益彰也。此物所含之毒水即硫酸也,其入藥種種之效力,亦多賴此。中其毒螫者,敷以西藥重曹或鹼,皆可解之,因此二者皆能製酸也。

【附案】本村劉氏女,頷下起時毒甚腫硬,撫之微熱,時愚甫弱冠,醫學原未深造,投藥兩劑無甚效驗。后或授一方,用壁上全蠍七個,焙焦為末,分兩次用黃酒送下,服此方三日,其瘡消無芥蒂。蓋牆上所得之蠍子,未經鹽水浸腌,其力渾全,故奏效尤捷也。鄰莊張馬村一壯年,中風半身麻木,無論服何藥發汗,其半身分毫無汗。后得一方,用藥局中蠍子二兩,鹽炒軋細,調紅糖水中頓服之,其半身即出汗,麻木遂愈。然未免藥力太過,非壯實之人不可輕用。

醫學衷中參西錄二、藥物

7679蟬蛻、羚羊角、血余炭、指甲

76、蟬蛻

蟬蛻︰無氣味,性微涼。能發汗,善解外感風熱,為溫病初得之要藥。又善托隱疹外出,有皮以達皮之力,故又為治隱疹要藥。與蛇蛻並用,善治周身癩癬瘙痒。若為末單服,又善治瘡中生蛆,連服數次其蛆自化。為其不飲食而時有小便,故又善利小便;為其為蟬之蛻,故又能脫目翳也。

蟬亦止小兒夜啼,又善醫音啞。憶一九三六年秋,余友姚××,偶為外感所襲,音啞月余,余為擬方,用淨蟬蛻(去足土)二錢,滑石一兩,麥冬四錢,胖大海五個,桑葉、薄荷葉各二錢,囑其用水壺泡之代茶飲,一日音響,二日音清,三日全愈。以后又用此方治愈多人,屢試屢驗。受業孫××謹識

77、羚羊角

羚羊角︰性近于平不過微涼。最能清大熱,兼能解熱中之大毒。且既善清裡,又善透表,能引臟腑間之熱毒達于肌膚而外出,疹之未出,或已出而速回者,皆可以此表之,為托表麻疹之妙藥。即表之不出而毒瓦斯內陷者,服之亦可內消。又善入肝經以治肝火熾盛,至生眼疾,及患吐衄者之妙藥。所最異者性善退熱卻不甚涼,雖過用之不致令人寒胃作泄瀉,與他涼藥不同。此乃具有特殊之良能,非可以尋常藥餌之涼熱相權衡也。或單用之,或雜他藥中用,均有顯效。今特將所用羚羊角治愈之病十余

則,詳錄于下以征明之。【附案】壬寅之歲,季春夜半,表弟劉××之子,年六歲,于數日間出疹,因其苦于服藥,強與之即作嘔吐,所以未求診視。今夜忽大喘不止,有危在頃刻之勢,不知還可救否。遂與同往視之,見其不但喘息迫促,且精神恍惚,肢體騷擾不安;脈象搖搖而動,按之無根;其疹出第三日即靨,微有紫痕,知其毒火內攻,肝風已動也。因思熄風、清火,且托毒外出,惟羚羊角一味能兼擅其長,且色味俱無,煎湯直如清水,孺子亦不苦服。遂急取羚羊角三錢煎湯,視其服下,過十余分鐘即安然矣。

奉天王××之孫女,年五六歲,患眼疾。先經東醫治數日不愈,延為診視。其兩目肉長滿,遮掩目睛,分毫不露,且疼痛異常,號泣不止。遂單用羚羊角二錢,俾急煎湯服之。時已屆晚九點鐘,至夜半已安然睡去,翌晨肉已退其半。又煎渣服之,全愈。蓋肝開竅于目,羚羊角性原屬木,與肝有同氣相求之妙,故善入肝經以瀉其邪熱,且善伏肝膽中寄生之相火,為眼疾有熱者無上妙藥。

奉天韓姓媼,年六十余,臂上生疔毒,外科不善治療,致令毒火內攻,熱痰上壅,填塞胸臆,昏不知人。有東醫數人為治移時不愈,氣息益微。延為診視,知系痰厥。急用蓬砂五錢,煮至融化,灌下三分之二,須臾嘔出痰涎若干,豁然頓醒。而患處仍腫疼,其疔生于左臂,且左脈較右脈洪緊,知系肝火熾盛,發為腫毒也。遂投以清火解毒之劑,又單將羚羊角二錢煎湯兌服,一劑而愈。

奉天王××之幼女,年五歲,因出疹倒靨過急,毒火內郁,已過旬日,猶大熱不止,其形體病久似弱,而脈象確有實熱,且其大便干燥,小便黃赤,知非輕劑所能治愈。將為疏方,為開羚羊角二錢,生石膏二兩,煎湯一大盅,俾徐徐飲下。連服兩劑,全愈。

奉天劉××之幼女,年四歲,于孟夏時胸腹之間出白痧若干,旋即不見,周身壯熱,精神昏憒,且又泄瀉,此至危之候也。為疏方︰生懷山藥、滑石各八錢,連翹、生杭芍各三錢,蟬蛻、甘草各二錢,羚羊角一錢(另煎兌服),煎湯一大盅,和羚羊角所煎之湯,共盅半,分三次溫服下,其白痧複出,精神頓爽,瀉亦遂止。繼又用解毒清火之品調之,全愈。

奉天馬××之幼子,年四歲,因出疹靨急,來院求為延醫。其狀閉目喘促,精神昏昏,呼之不應,周身壯熱,大便數日未行。斷為疹毒內攻,其神明所以若斯昏沉,非羚羊角、生石膏並用不可。遂為疏方︰生石膏一兩,玄參、花粉各六錢,連翹、金銀花各三錢,甘草二錢,煎湯一大盅,又用羚羊角二錢煎湯半盅,混合,三次溫服下,盡劑而愈。

奉天陳姓女,年六七歲,疹后旬余灼熱不退,屢服西藥不效。后愚視之,脈象數而有力,知其疹毒之余熱未清也。俾單用羚羊角一錢煎湯飲之,其熱頓愈。

天津俞××之幼子,年四歲,出疹三日,似靨非靨,周身壯熱,渴嗜飲水,其精神似有恍惚不穩之意,其脈象有力,搖搖而動。恐其因熱發痙,為開清熱托毒之方,加羚羊角一錢以防其發痙,購藥至,未及煎而痙發,且甚劇,遂將羚羊角與諸藥同時各煎,取湯混合,連連灌下,其痙即愈。又將其方去羚羊角,再煎服一劑,全愈。

滄州張××,來院詢方,言其家有周歲小兒出疹,延醫調治數日,其疹倒靨皆黑斑,有危在旦夕之勢,不知尚可救否。細詢之,知毒熱內陷。為開羚羊角一錢及玄參、花粉、連翹各數錢,俾將羚羊角另煎湯半茶盅,與余三味所煎之湯兌服,一劑而愈。

滄州趙××幼子,年五歲,因感受溫病發痙,昏昏似睡,呼之不應,舉家懼甚,恐不能救。其脈甚有力,肌膚發熱。因曉之曰︰"此証因溫病之氣循督脈上行,傷其腦部,是以發痙,昏昏若睡,即西人所謂腦脊髓炎也。病狀雖危,易治也。"遂單用羚羊角二錢,煎湯一盅,連次灌下,發痙遂愈,而精神亦明了矣。繼用生石膏、玄參各一兩,薄荷葉、連翹各一錢,煎湯一大盅,分數次溫飲下,一劑而脈靜身涼矣。蓋痙之發由于督脈,因督脈上統腦髓神經也(督脈實為腦髓神經之根本)。羚羊之角乃其督脈所生,是以善清督脈與神經之熱也。

滄州劉××之幼子,甫周歲,發生扁桃體炎喉証,不能食乳,劇時有礙呼吸,目睛上泛。急用羚羊角一錢,煎湯多半杯,灌下,須臾呼吸通順,食乳如常。滄州李氏婦,年二十余,因在西醫院割瘰,住其院中,得傷寒証甚劇,西醫不能治。延往診視,其喘息迫促,脈數近七至,確有茀Θ饐??? ?o?外感實熱,而重診無力,因其割瘰已至三次,屢次聞麻藥,大傷氣分故也,其心中覺熱甚難支,其脅下疼甚。急用羚羊角二錢,煎一大盅,調入生雞子黃三枚,服下,心熱與脅疼頓止。繼投以大劑白虎加人參湯,每劑煎湯一大碗,仍調入生雞子黃三枚,分數次溫服下,連服二劑全愈。內子王氏生平有病不能服藥,聞藥氣即思嘔吐。偶患大便下血甚劇,時愚自奉還籍,彼自留奉,因粗識藥性,且知羚羊角毫無藥味,自用羚羊角一錢煎湯服之,立愈。

友人毛××,善治吐衄聞名。其治吐衄之方,多用羚羊角。曾詢其立方之義。××謂︰吐衄之証多因沖氣上沖,胃氣上逆,血即隨之妄行。其所以沖胃沖逆者,又多為肝火、肝氣之激發,用羚羊角以平肝火、肝氣,其沖氣不上沖,胃氣不上逆,血自不妄行而歸經矣。愚深韙斯論,遇吐衄証仿用之,果效驗異常。

所可慮者,羚羊角雖為挽回險証之良藥,然其價昂貴,愚因臨証細心品驗,遇當用羚羊角之証,原可以他藥三種並用代之,其藥力不亞羚羊角,且有時勝于羚羊角,則鮮茅根、生石膏與西藥阿斯匹林並用是也。今爰將此三藥並用之分量酌定于下,且為定一方名,以便于記憶。【甘露清毒飲】鮮茅根(六兩,去淨皮切碎)生石膏(兩半,搗細)阿斯匹林(半瓦)將前二味煎湯一大碗,分三次送服阿斯匹林,兩點鐘服一次。若初次服藥后遍身出汗,后兩次阿斯匹林宜少服,若分毫無汗,又宜稍多服。以服后微似有汗者方佳。至石膏之分量,亦宜因証加減,若大便不實者宜少用,若瀉者石膏可不用,待其瀉止便實仍有余熱者,石膏仍可再用。壬申正月中旬,子××兩臂及胸間肉皮微發紅,咽喉微疼,疑將出疹,又強被友人挽去,為治小兒發疹。將病治愈,歸家途中又受感冒,遂覺周身發冷,心中發熱。愚適自津還籍,俾用生石膏細末一兩,煎湯送服阿斯匹林一瓦,周身得汗,發冷遂愈,心中之熱亦輕,皮膚則較前益紅。遲半日又微覺發冷,心中之熱更增劇,遂又用生石膏細末二兩,煎湯送服阿斯匹林半瓦。服后微解肌,病又見愈。遲半日仍反複如故,且一日之間下大便兩次,知其方不可再用。時地凍未解,遣人用開凍利器,剖取鮮茅根六兩,煎湯一大碗,分三次服,每次送服阿斯匹林三分之一瓦。服后未見汗而周身出疹若干,病愈十分之八九,喉已不疼。隔兩日覺所余之熱又漸增重,且覺頭目昏沉,又剖取鮮茅根八兩,此時因其熱增,大便已實,又加生石膏兩半,共煎湯一大碗,仍分三次送服阿斯匹林如前。上半身又發出白泡若干,病遂全愈。觀此可知此三藥並用之妙,誠可代羚羊角矣。后返津時,值瘟疹流行,治以此方,皆隨手奏效。附錄︰唐山趙××來函︰小女一年有余,于季夏忽大便兩三次帶有粘滯,至夜發熱,日閉目昏睡,翌晨手足筋惕肉。后學斷其肝風已動。因憶先生論羚羊角最善清肝膽之火,且歷數其奇異之功效,真令人不可思議。為急購羚羊角尖一錢,上午九點煎服,至十一點周身得微汗,灼熱即退。為其藥甚珍貴,又將其渣煎服三次,筋惕亦愈。繼服滋陰清燥湯一劑,瀉痢均愈。

78、血余炭

血余者,發也,不則其質不化,故必為炭然后入藥。其性能化瘀血、生新血有似三七,故善治吐血、衄血。而常服之又可治勞瘵,因勞瘵之人,其血必虛而且瘀,故《金匱》謂之血痺虛勞。人之發,原人心血所生,服之能自還原化,有以人補人之妙,則血可不虛,而其化瘀之力,又善治血痺,是以久久服之,自能奏效。其性又能利小便(《金匱》利小便之方,有膏發煎),以人之小便半從血管滲出,血余能化瘀血生新血,使血管流通故有斯效。其化瘀生新之力,又善治大便下血腥臭,腸中腐爛,及女子月信閉塞,不以時至。

製血余炭法︰用壯年剃下之發,鹼水洗淨,再用清水淘去鹼味,晒干用鐵鍋炮至發質皆化為膏,晾冷,軋細,過羅,其發質未盡化者,可再炮之。

79、指甲

指甲︰一名筋退,乃筋之余也。剪碎炮焦,研細用之。其味微咸,具有開破之性,瘡瘍將破未破者,敷之可速破。內服能催生下胎衣,鼻嗅之能止衄血,點眼上能消目翳。愚自製有磨翳藥水,目翳濃者,可加指甲末與諸藥同研以點目翳,屢次奏效。

醫學衷中參西錄醫論

六經總論

傷寒治法以六經分篇,然手足各有六經,實則十二經也。手足之經既有十二,而《傷寒論》但分為六經者何也?按《內經》之論十二經也,凡言某經而不明言其為手經、足經者皆系足經,至言手經則必明言其為手某經。蓋人之足經長、手經短,足經大、手經小,足經原可以統手經,但言足經而手經亦恆寓其中矣。《傷寒論》之以六經分篇,此遵《內經》定例,寓手經于足經中也。彼解《傷寒論》者,謂其所言之六經皆系足經,是猶未明仲景著傷寒之深意也。

經者,氣血流通之處也。人之臟腑與某經相通,即為某經之府,其流通之氣血原由府發出,而外感之內侵遂多以府為歸宿。今將手足十二經及手足十二經之府詳列于下。

手足雖有十二經,其名則分為六經,因手足經之名原相同也。其經有陰有陽,其陽經分太陽、陽明、少陽,其陰經分太陰、少陰、厥陰。其陰陽之經原互相表裡,太陽與少陰為表裡,陽明與太陰為表裡,少陽與厥陰為表裡。凡互為表裡者,因其陰陽之經並行,其陽行于表,陰行于裡也。至于經之分屬于府者,足太陽經之府在膀胱,足少陰經之府在腎,足陽明經之府在胃,足太陰經之府在脾,足少陽經之府在膽,足厥陰經之府在肝,此足之三陰、三陽經與府也。

手之太陽經其府在小腸,手之少陰經其府在心,手之陽明經其府在大腸,手之太陰經其府在肺,手之少陽經其府在三焦,手之厥陰經其府在心胞,此手之三陰、三陽經與府也。陽經為陰經之表,而太陽經又為表中之表。其經之大都會在背,而實則為周身之外廓,周身之營血衛氣皆賴其衛護保合,且具有充分之熱力,為營衛御外感之內侵,是以《內經》名之為巨陽。推原其熱力之由來,不外君、相二火,君火生于心之血脈與肺相循環,而散熱于胸中大氣(一名宗氣)以外通于營衛,此如日麗中天有陽光下濟之熱也,是以其經名為太陽。相火生于腎中命門,腎原屬水,中藏相火,其水火蒸熱之氣,由膀胱連三焦之脂膜以透達于身之外表,此猶地心水火之氣(地中心有水火之氣)應春令上透地面以生熱也,為其熱力發于水中,故太陽之經又名太陽寒水之經也。為太陽經之熱力生于君、相二火,是以其經不但以膀胱為府,而亦以胸中為府,觀《傷寒論》陷胸諸湯、丸及瀉心諸湯,皆列于太陽篇中可知也。

至于人病傷寒,其六經相傳之次第,詳于《內經》素問熱論篇,謂"人之傷于寒也則為病熱,一日巨陽受之,故頭項痛、腰脊強;二日陽明受之,陽明主肌肉,其脈俠(同夾)鼻絡于目,故身熱目疼,而鼻干不得臥也;三日少陽受之,少陽主膽,其脈循脅絡于耳,故胸脅痛而耳聾;三陽經絡皆受其病而未入于臟者故可汗而已;四日太陰受之,太陰脈布胃中絡于嗌(咽喉),故腹滿而嗌干;五日少陰受之,少陰脈貫腎絡于肺,系舌本,故口燥舌干而渴,六日厥陰受之,厥陰之脈循陰器而絡于肝,故煩滿而囊縮。"經絡受病入于府者,故可下而已,此《內經》論六經相傳之次第也。至《傷寒論》六經之次序,皆以《內經》為法,而未明言其日傳一經,至愚生平臨証之實驗,見有傷寒至旬日,病猶在太陽之府者,至他經相傳之日期,亦無一定,蓋《內經》言其常,而病情之變化恆有出于常例之外者,至傳至某經,即現某經之病狀,此又不盡然,推原其所以然之故,且加以生平臨証之實驗,知傳至某經即現某經之病狀者,多系因其經先有內傷也。若無內傷則傳至某經恆有不即現某經之病時,此在臨証者細心體察耳。

至于六經之命名,手足皆同,然有因手經發源之府而命名者,有因足經發源之府而命名者。如太陽經名為太陽寒水之經,此原因足太陽之府命名,而手太陽亦名太陽寒水之經者,是以足經而連帶其手經也。他如陽明經名為陽明燥金之經,是因手陽明之府命名(手陽明府大腸屬金,其互為表裡之肺亦屬金),而足陽明經亦名陽明燥金之經者,是以手經而連帶其足經也。少陽經名為少陽相火之經,此因足少陽之府命名(膽中寄有相火),而手少陽經亦名為少陽相火之經者,是以足經而連帶其手經也。太陰經名為太陰濕土之經,此因足太陰之府命名(脾為濕土),而手太陰經亦名太陰濕土之經者,是以足經而連帶其手經也。少陰經名為少陰君火之經,此因手少陰之府命名(心為君火),而足少陰經亦名少陰君火之經者,是以手經而連帶其足經也。厥陰經名為厥陰風木之經,此因足厥陰之府命名(肝屬木而主風),而手厥陰經亦名厥陰風木之經者,是以足經而連帶其手經也。此手足十二經可並為六經之義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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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、太陽病桂枝湯証

2、太陽病桂枝湯証

病名傷寒,而太陽篇之開端,實中風、傷寒、風溫並列,蓋寒氣多隨風至,是中風者傷寒之誘起也。無論中風、傷寒,入陽明后皆化為溫,是溫病者傷寒之歸宿也。惟其初得之時,中風、傷寒、溫病,當分三種治法耳。為中風為傷寒之誘起,是以太陽篇開始之第一方為桂枝湯,其方原為治中風而設也。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太陽病,發熱,汗出,惡風,脈緩者(緩脈與遲脈不同,脈搏以一息四至為準,脈遲者不足四至,若緩脈則至數不改似有懶動之意),名為中風。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太陽中風,陽浮而陰弱(脈法關前為陽,關后為陰,其浮脈見于關前,弱脈見于關后,浮者著手即得,弱者不任重按)。陽浮者熱自發,陰弱者汗自出,嗇嗇惡寒。

(單弱不勝寒之意),淅淅惡風(為風所傷恆畏風聲之意),翕翕發熱(其熱蘊而不散之意),鼻鳴干嘔者,桂枝湯主之。

【桂枝湯方】桂枝三兩去皮,芍藥三兩,炙甘草二兩,生姜三兩,大棗十二枚擘。上五味咀,以水七升微火煮取三升,去滓,適寒溫,服一升。服須臾,啜熱稀粥一升余以助藥力,溫複令一時許,遍體微似有汗者益佳,不可令如水流漓,病必不除。若一服汗出病瘥(愈也),停后服,不必盡劑;若不汗,更服依前法;又不汗,后服小促其間,半日許,令三服盡;若病重者,一日一夜服,周時觀之;服一劑盡,病証猶在者,更作服;若汗不出者乃服至二三劑。禁生冷、粘滑、肉面、五辛、酒酪、臭惡等物。

人之營衛皆在太陽部位,衛主皮毛,皮毛之內有白膜一層名為腠理,腠理之內遍布微絲血管即營也。其人若衛氣充盛,可為周身之外圍,即受風不能深入(此受風,不可名為中風),其人恆多汗閉不出,迨其衛氣流通,其風自去,原可不藥而愈也。至桂枝湯所主之証,乃衛氣虛弱,不能護衛其營分,外感之風直透衛而入營,其營為風邪所傷,又乏衛之保護,是以易于出汗。其發熱者,因營分中之微絲血管原有自心傳來之熱,而有風以擾之,則更激發其熱也。其惡風者,因衛虛無御風之力,而病之起點又由于風也。推原其衛氣不能衛護之故,實由于胸中大氣之虛損。《靈樞》五味篇曰︰"谷始入于胃,其精微者,先出于胃之兩焦,以溉五臟,別出兩行營衛之道,其大氣之摶而不行者,積于胸中,命曰氣海。"由斯觀之,營衛原與胸中大氣息息相通,而大氣實為營衛內部之大都會,愚臨証實驗以來,見有大氣虛者,其營衛即不能護衛于外而汗出淋漓,夫大氣原賴水谷之氣時時培養,觀服桂枝湯者當啜熱粥以助藥力,此不惟助其速于出汗,實兼欲助胸中大氣以固營衛之本源也。

或問︰桂枝湯提綱中原謂陰弱者汗自出,未嘗言陽弱者汗自出也。夫關后為陰主血,關前為陽主氣,桂枝湯証,其弱脈惟見于關后,至關前之脈則見有浮象,未見其弱,而先生竟謂桂枝湯証之出汗,實由于胸中大氣之弱,不顯與提綱中之言相背乎?答曰︰凡受風之脈多見于關前,提綱中所謂陽浮者,其關前之脈因受風而浮也,所謂陰弱者,知其未病之先其脈原弱,至病后而仍不改其弱也,由斯而論,其未病之先,不但關后之脈弱,即關前之脈亦弱,既病之后,其關前脈之弱者轉為浮脈所掩,而不見其弱耳。然其脈雖浮,必不任重按,是浮中仍有弱也,特古人立言尚簡,未嘗細細明言耳。是以愚用桂枝湯時,恆加黃以補其胸中大氣,加薄荷以助其速于出汗,不至若方后所雲,恆服藥多次始汗也。又宜加天花粉助芍藥以退熱(但用芍藥退熱之力恆不足),即以防黃服后能助熱也(黃天花粉等分並用,其涼熱之力相敵,若兼用之助芍藥清熱,分量又宜多用)。若遇干嘔過甚者,又宜加半夏以治其嘔,惟此時藥局所鬻之半夏,多製以礬(雖清半夏亦有礬),若用以止嘔,必須用微溫之水淘淨礬味,用之方效。愚治桂枝湯証,又有屢用屢效之便方,較用桂枝湯殊為省事,方用生懷山藥細末兩半或一兩,涼水調和煮成稀粥一碗,加白糖令適口,以之送服西藥阿斯匹林一瓦,得汗即愈。

桂枝湯証之出汗,不過間有出汗之時,非時時皆出汗也,故必用藥再發其汗,始能將外感之風邪逐出。然風邪去后,又慮其自汗之病不愈,故方中山藥與阿斯匹林並用,一發汗、一止汗也,至于發汗與止汗之藥並用而藥力兩不相妨者,此中原有深義,蓋藥性之入人臟腑,其流行之遲速原迥異,阿斯匹林之性其發汗最速,而山藥止汗之力則奏效稍遲,是以二藥雖一時並用,而其藥力之行則一先一后,分毫不相妨礙也。

醫學衷中參西錄醫論

3、太陽病麻黃湯証

3、太陽病麻黃湯証

《傷寒論》原治傷寒之書,而首論中風者,因中風亦可名為傷寒也(《難經》曰︰"傷寒有五;有中風,有傷寒,有濕溫,有熱病,有溫病")。然究與真傷寒不同,蓋中風病輕傷寒病重,為其重也,而治之者必須用大有力之藥,始能勝任,所謂大有力者,即《傷寒論》中之麻黃湯是也。今試論麻黃湯証及麻黃湯製方之義,並詳論用麻黃湯時通變化裁之法。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太陽病,或已發熱,或未發熱,必惡寒,體痛,嘔逆,脈陰陽俱緊者,名曰傷寒。又原文︰太陽病頭疼,發熱,身疼,腰痛,骨節疼痛,惡風,無汗而喘者,麻黃湯主之。

脈象陰陽俱緊,實為傷寒之確征。然緊脈之狀最難形容,惟深明其病理,自不難想象而得。脈生于心,心一動而外輸其血,周身之脈即一動,動則如波浪之有起伏,以理言之,凡脈之力大者,其起伏之勢自應愈大。至緊脈其跳動若有力而轉若無所起伏,究其所以然之故,實因太陽為外衛之陽,因為寒所襲,逼之內陷與脈相並,則脈得太陽蘊蓄之熱,原當起伏有力以成回應之勢,而寒氣緊縮之力,又複逼壓其脈道使不能起伏,是以指下診之似甚有力而竟直穿而過,且因其不得起伏,蓄極而有左右彈之勢,此緊脈真象也。至麻黃湯証,全體作疼痛者,以筋骨不禁寒氣之緊縮也(鐵條經嚴寒則縮短寒氣緊縮之力可知)。其發熱者,身中之元陽為寒氣閉塞不能宣散而增熱也。其無汗惡風者,汗為寒閉內蘊之熱原欲借汗透出,是以惡風也。其作喘者,因手太陰肺經與衛共主皮毛,寒氣由皮毛入肺,閉其肺中氣管,是以不納氣而作喘。然深究其作喘之由,猶不但此也,人之胸中亦太陽之部位也,其中間所積大氣,原與外表之衛氣息息相通,然大氣即宗氣,《靈樞》謂︰"宗氣積于胸中,出于喉嚨,以貫心脈而行呼吸。"夫大氣既能以貫心脈,是營血之中亦大氣所流通也,傷寒之証,其營衛皆為外寒所束,則大氣內郁必膨脹而上逆沖肺,此又喘之所由來也。

【麻黃湯方】麻黃三兩,桂枝三兩去皮,甘草一兩炙,杏仁七十個去皮尖。上四味以水九升,先煮麻黃減二升,去上沫,納諸藥煮取二升半,去渣溫服八合(一升十合),複取微似汗,不須啜粥,余如桂枝法將息。

麻黃發汗力甚猛烈,先煮之去其浮沫,因其沫中含有發表之猛力,去之所以緩麻黃發表之性也。麻黃不但善于發汗,且善利小便,外感之在太陽者,間有由經入府而留連不去者(凡太陽病多日不解者,皆是由經入府),以麻黃發其汗,則外感之在經者可解,以麻黃利其小便,則外感之由經入府者,亦可分消也。且麻黃又兼入手太陰能瀉肺定喘,俾外感之由皮毛竄入肺者(肺主皮毛),亦清肅無遺。是以發太陽之汗者不但麻黃,而仲景定此方時獨取麻黃也。桂枝味辛性溫,亦具有發表之力,而其所發表者,惟在肌肉之間,故善托肌肉中之寒外出,且《神農本草經》謂其主上氣咳逆吐吸(吸氣甫入即吐出),是桂枝不但能佐麻黃發表,兼能佐麻黃入肺定喘也。杏仁味苦性溫,《神農本草經》亦謂其主咳逆上氣,是亦能佐麻黃定喘可知,而其苦降之性又善通小便,能佐麻黃以除太陽病之留連于府者,故又加之以為佐使也。至于甘草之甘緩,能緩麻黃發汗之猛烈,兼能解杏仁之小毒,即以填補(甘草屬土能填補)出汗后之汗腺空虛也。藥止四味,面面俱到,且又互相協助,此誠非聖手莫辦也。

附︰用麻黃湯之變通法人之稟賦隨天地之氣化為轉移,古今之氣化或有不同,則今人與古人之稟賦,其強弱濃薄偏陰偏陽之際不無差池,是以古方用于今日,正不妨因時製宜而為之變通加減也。

麻黃湯原用解其外寒,服后遍體汗出,惡寒既愈,有其病從此遂愈者,間有從此仍不愈,后浸發熱而轉為陽明証者,其故何也?愚初為人診病時,亦未解其故。后乃知服麻黃湯汗出后,其營衛內陷之熱若還表隨汗消散,則其病即愈。若其熱不複還表而內陷益深,其熱必將日增,此即太陽轉陽明之病也。悟得此理后,再用麻黃湯時,必加知母數錢以解其內陷之熱,主治傷寒無汗,服后未有不愈者矣(醫方篇中有麻黃加知母湯可參觀)。大青龍湯治傷寒無汗煩躁,是胸中先有內熱,無所發泄,遂郁而作煩躁,故于解表藥中加石膏以清內熱。然麻黃與石膏並用,間有不汗之時。若用麻黃加知母湯,將知母重加數錢,其寒潤之性入肺中化合而為汗,隨麻黃以達于外,而煩躁自除矣。

上所論者,麻黃湯原宜加知母矣。而間有不宜加者,此又不得不斟酌也。間有其人陽分虛者,又當于麻黃湯中加補氣之藥以助之出汗。

一人年近四旬,身體素羸弱,于季冬得傷寒証,醫者投以麻黃湯汗無分毫,求為延醫,其脈似緊而不任重按,遂于麻黃湯中加生黃、天花粉各五錢,一劑得汗而愈。

一人亦年近四旬,初得外感,經醫甫治愈,即出門作事,又重受外感,內外俱覺寒涼,頭疼氣息微喘,周身微形寒戰,診其脈六部皆無,重按亦不見,愚不禁駭然,問其心中除覺寒涼外別無所苦,知猶可治,不至有意外之慮,遂于麻黃湯原方中為加生黃一兩,服藥后六脈皆出,周身得微汗,病遂愈。

一人,年過三旬,身形素羸弱,又喜吸鴉片。于冬令得傷寒証,因粗通醫學,自服麻黃湯,分毫無汗。求為診視,脈甚微細,無緊象。遂即所用原方,為加生黃五錢。服后得汗而愈。此二証皆用麻黃湯是不宜加知母,宜加黃者也。嘗治一少年,于季冬得傷寒証,其人陰分素虧,脈近六至,且甚弦細,身冷惡寒,舌苔淡白。延醫診視,醫者謂脈數而弱,傷寒雖在初得,恐不可用麻黃強發其汗。此時愚應其近鄰之聘,因邀愚至其家,與所延之醫相商。愚曰︰"麻黃發汗之力雖猛,然少用則無妨,再輔以補正之品,自能穩妥奏功矣。"遂為疏方︰麻黃錢半,桂枝尖一錢,杏仁、甘草各錢半,又為加生懷山藥、北沙參各六錢。囑其煎湯服后,若至兩點鐘不出汗,宜服西藥阿斯匹林二分許以助其出汗。后果如此服之,周身得汗而愈矣。

曾治鄰村李姓少年,得傷寒証已過旬日,表証未罷,時或惡寒,頭猶微疼,舌苔猶白,心中微覺發熱,小便色黃,脈象浮弦,重按似有力,此熱入太陽之腑(膀胱)也。投以麻黃湯,為加知母八錢,滑石六錢,服后一汗而愈。

此証雖在太陽之表與腑,實已連陽明矣。故方中重用知母以清陽明之熱,而仍用麻黃解其表,俾其余熱之未盡清者仍可由汗而消散,此所以一汗而愈也。至于《傷寒論》中載有其病重還太陽者,仍宜以麻黃湯治之,而愚遇此証,若用麻黃湯時亦必重加知母也。

麻黃湯証有兼咽喉疼者,宜將方中桂枝減半,加天花粉六錢,射干三錢,若其咽喉疼而且腫者,麻黃亦宜減半,去桂枝再加生蒲黃三錢以消其腫,然如此加減,涼藥重而表藥輕,若服后過點半鐘不出汗時,亦服西藥阿斯匹林瓦許以助其汗;若服后汗仍不出時,宜阿斯匹林接續再服,以汗出為目的;若能遍體皆微見汗,則咽喉之疼腫皆愈矣。

麻黃湯証,若遇其人素有肺勞病者,宜于原方中加生懷山藥、天門冬各八錢。

麻黃湯証,若遇其人素有吐血病者,雖時已愈,仍宜去桂枝以防風二錢代之(吐血之証最忌桂枝),再加生杭芍三錢(按古之一兩約折為今之三錢,且將一次所煎之湯分作三劑,則一劑之中當有麻黃三錢),然又宜因時、因地、因人細為斟酌,不必定以三錢為準也。如溫和之時,汗易出少用麻黃即能出汗。嚴寒之時,汗難出必多用麻黃始能出汗,此因時也。又如大江以南之人,其地氣候溫暖,人之生于其地者,其肌膚淺薄,麻黃至一錢即可出汗,故南方所出醫書有用麻黃不過一錢之語。至黃河南北,用麻黃約可以三錢為率。至東三省人,因生長于嚴寒之地,其肌膚頗強濃,須于三錢之外再將麻黃加重始能得汗,此因地也。至于地無論南北,時無論寒燠,凡其人之勞碌于風塵,與長居屋中者,其肌膚之濃薄強弱原自不同,即其汗之易出不易出,或宜多用麻黃,或宜少用麻黃,原不一致,此因人也。用古人之方者,豈可膠柱鼓瑟哉﹗

醫學衷中參西錄醫論

太陽與陽明合病&太陽溫病

4、太陽與陽明合病麻黃湯証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太陽與陽明合病,喘而胸滿者不可下,宜麻黃湯主之。太陽與陽明合病,是太陽表証未罷,而又兼陽明之熱也。其喘者風寒由皮毛襲肺也。其胸滿者胸中大氣因營衛閉塞,不能宣通而生脹也。其言不可下者,因陽明仍連太陽,下之則成結胸,且其胸本發滿,成結胸尤易,矧其陽明之熱,僅在于經,亦斷無可下之理,故諄諄以不可下示戒也。仍治以麻黃湯,是開其太陽而使陽明初生之熱隨汗而解也。

証兼陽明,而仍用麻黃湯主治,在古人稟賦敦濃,淡泊寡欲,服之可以有效。今人則稟賦薄弱,嗜好日多,強半陰虧,若遇此等証時,宜以薄荷代方中桂枝。若其熱稍劇,而大便實者,又宜酌加生石膏(宜生用不可用理詳白虎湯下)數錢,方能有效。

5、太陽溫病麻杏甘石湯証

至于溫病,在上古時,原與中風、傷寒統名之為傷寒,是以秦越人《難經》有傷寒有五之說。至仲景著《傷寒論》,知溫病初得之治法,原與中風、傷寒皆不同,故于太陽篇首即明分為三項,而于溫病複詳細論之,此仲景之醫學,較上古有進步之處也。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太陽病,發熱而渴,不惡寒者,為溫病。若發汗已,身灼熱者,名曰風溫。風溫為病,脈陰陽俱浮,自汗出,身重,多眠睡,息必鼾,語言難出。

論溫病之開端,亦冠以太陽病三字者,因溫病亦必自太陽(此是足太陽非手太陽,彼謂溫病入手經不入足經者,果何所據也)入也。然其化熱最速,不過數小時即侵入陽明,是以不覺惡寒轉發熱而渴也。治之者不知其為溫病,而誤以熱藥發之,竟至汗出不解而轉增其灼熱,則即此不受熱藥之發表,可確定其名為風溫矣。其脈陰陽俱浮者象風之飄揚也,自汗出者熱隨浮脈外透也,身重者身體經熱酸軟也,多眠睡者精神經熱昏沉也,語言難出者,上焦有熱而舌腫脹也。

風溫之外,又有濕溫病與伏氣化熱溫病,而提綱中止論風溫者,因濕溫及伏氣化熱之溫,其病之起點亦恆為風所激發,故皆可以風溫統之也。提綱中論風溫之病狀詳矣,而提綱之后未列治法,后世以為憾事。及反複詳細推之,乃知《傷寒論》中原有治溫病之方,特因全書散佚,后經叔和編輯而錯簡在后耳。嘗觀《傷寒論》第六十二節雲︰"發汗后,不可更行桂枝湯,汗出而喘,無大熱者,可與麻黃杏仁甘草生石膏湯。"今取此節與溫病提綱對觀,則此節之所謂發汗后,即提綱之所謂若發汗也,此節之所謂喘,即提綱之所謂息必鼾也,由口息而喘者,由鼻息即鼾矣,此節之所謂無大熱,即提綱之所謂身灼熱也,蓋其灼熱猶在外表,心中仍無大熱也,將此節之文與溫病提綱一一比較,皆若合符節。

夫中風、傷寒、溫病特立三大提綱,已並列于篇首,至其后則于治中風治傷寒之方首仍加提綱,以彼例此,確知此節之文原為溫病之方,另加提綱無疑,即麻杏甘石湯為治溫病之方無疑也。蓋當仲景時,人之治溫病者,猶混溫病于中風、傷寒之中,于病初得時,未細審其發熱不惡寒,而以溫熱之藥發之,是以汗后不解。或見其發熱不惡寒,誤認為病已傳裡,而竟以藥下之,是以百六十三節,又有下后不可更行桂枝湯雲雲。所稍異者,一在汗后,一在下后,仲景恐人見其汗出再誤認為桂枝証,故切戒其不可更行桂枝湯,而宜治以麻杏甘石湯。蓋傷寒定例,凡各經病証誤服他藥后,其原病猶在者,仍可投以正治之原方,是以百零三節雲,凡柴胡湯病証而下之,若柴胡証不罷者複與小柴胡湯。以此例彼,知麻杏甘石湯為救溫病誤治之方,實即治溫病初得之主方,而欲用此方于今日,須將古方之分量稍有變通。

【麻黃杏仁甘草石膏湯原方】麻黃四兩去節,杏仁五十個去皮尖,甘草二兩,石膏八兩碎綿裹。上四味以水七升,先煮麻黃減二升去上沫,納諸藥煮取二升,去渣溫服一升。

方中之義,用麻黃協杏仁以定喘,伍以石膏以退熱,熱退其汗自止也。複加甘草者,取其甘緩之性,能調和麻黃、石膏,使其涼熱之力溶和無間以相助成功,是以奏效甚捷也。

此方原治溫病之汗出無大熱者,若其証非汗出且熱稍重者,用此方時,原宜因証為之變通,是以愚用此方時,石膏之分量恆為麻黃之十倍,或麻黃一錢、石膏一兩,或麻黃錢半、石膏兩半。遇有不出汗者,恐麻黃少用不致汗,服藥后可服西藥阿斯匹林瓦許以助其汗。若遇熱重者,石膏又可多用。曾治白喉証及爛喉痧証(爛喉痧証必兼溫病、白喉証,亦多微兼外感),麻黃用一錢,石膏恆重至二兩,喉証最忌麻黃,而能多用石膏以輔弼之,則不惟不忌,轉能借麻黃之力立見奇功也。

至于肺病之起點,恆有因感受風溫,其風邪稽留肺中化熱鑠肺,有時肺中作痒,即連連喘嗽者,亦宜投以此湯,清其久蘊之風邪,連服數劑其肺中不作痒,嗽喘自能減輕,再徐治以潤肺清火利痰之劑,而肺病可除矣。蓋此麻杏甘石湯之用處甚廣,凡新受外感作喘嗽,及頭疼、齒疼、兩腮腫疼,其病因由于外感風熱者皆可用之,惟方中藥品之分量,宜因証變通耳。

x【附記】林××,年近五旬,因受風溫,雖經醫治愈,而肺中余熱未清,致肺陰鑠耗,釀成肺病,屢經醫治無效。其脈一息五至,浮沉皆有力,自言喉連肺際,若覺痒則咳嗽頓發,劇時連嗽數十聲,周身汗出,必吐出若干稠痰其嗽始止。問其心中常覺發熱,大便燥甚,四五日一行。因悟其肺際作痒,即頓發咳嗽者,必其從前病時風邪由皮毛襲入肺中者,至今猶未盡除也。因其肺中風熱相助為虐,宜以麻黃祛其風,石膏清其熱,遂為開麻杏甘石湯方,麻黃用錢半,生石膏用兩半,杏仁三錢,甘草二錢,煎服一劑,咳嗽頓愈。診其脈仍有力,又為開善后之方,用生山藥一兩,北沙參、天花粉、天冬各五錢,川貝、射干、蘇子、甘草各二錢,囑其多服數劑,肺病可從此除根。后閱旬日,林××又求診視,言先生去后,余服所開善后方,肺痒咳嗽仍然反複,遂仍服第一次方,至今已連服十劑,心中熱已退,仍分毫不覺藥涼,肺痒咳嗽皆愈,且飲食增加,大便亦不甚干燥。聞其所言,誠出愚意料之外也。再診其脈已不數,仍似有力,遂將方中麻黃改用一錢,石膏改用一兩,杏仁改用二錢,又加生懷山藥六錢,俾煎湯接續服之,若服之稍覺涼時,即速停止,后連服七八劑似稍覺涼,遂停服,肺病從此竟愈。

按:治肺勞投以麻黃杏仁甘草石膏湯,且用至二十余劑,竟將肺勞治愈,未免令閱者生疑,然此中固有精細之理由在也。蓋肺病之所以難愈者,為治之者但治其目前所現之証,而不深究其病因也。如此証原以外感受風成肺勞,且其肺中作痒,猶有風邪存留肺中,且為日既久則為錮閉難出之風邪,非麻黃不能開發其錮閉之深,惟其性偏于熱,于肺中蘊有實熱者不宜,而重用生石膏以輔弼之,既可解麻黃之熱,更可清肺中久蘊之熱,以治肺熱有風勞嗽者,原為正治之方,故服之立時見功。至于此藥,必久服始能拔除病根,且久服麻黃、石膏而無流弊者,此中又有理由在,蓋深入久錮之風邪,非屢次發之不能透,而伍以多量之石膏以為之反佐,俾麻黃之力惟旋轉于肺臟之中,不至直達于表而為汗,此麻黃久服無弊之原因也。至石膏性雖寒涼,然其質重氣輕,煎入湯劑毫無汁漿(無汁漿即是無質),其輕而且涼之氣,盡隨麻黃發表之力外出,不複留中而傷脾胃,此石膏久服無弊之原因也。所遇之証,非如此治法不愈,用藥即不得不如此也。

醫學衷中參西錄醫論

6、太陽病大青龍湯証

6、太陽病大青龍湯証

有太陽中風之脈,兼見太陽傷寒之脈者,大青龍湯所主之証是也。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太陽中風,脈浮緊,發熱,惡寒,身疼痛,不汗出而煩躁,大青龍湯主之。若脈微弱,汗出惡風者,不可服,服則厥逆,筋惕肉,此為逆也。

【大青龍湯方】麻黃六兩去節,桂枝二兩去皮,甘草二兩炙,杏仁五十個去皮尖,生姜三兩切,大棗十二枚擘。石膏如雞子大碎(如雞子大當有今之三兩)。

上七味,以水九升先煮麻黃減二升,去上沫,納諸藥煮取三升,去滓溫服一升,取微似汗,汗出多者溫粉撲之。一服汗者停后服。汗多亡陽遂虛,惡風煩躁,不得眠也。

此大青龍湯所主之証,原系胸中先有蘊熱,又為風寒錮其外表,致其胸中之蘊熱有蓄極外越之勢。而其錮閉之風寒,而猶恐芍藥苦降酸斂之性,似于發汗不宜,而代以石膏,且多用之以濃其力,其辛散涼潤之性,既能助麻、桂達表,又善化胸中蘊蓄之熱為汗,隨麻、桂透表而出也,為有雲騰致雨之象,是以名為大青龍也。至于脈微弱汗出惡風者,原系胸中大氣虛損,不能固攝衛氣,即使有熱亦是虛陽外浮,若誤投以大青龍湯,人必至虛者益虛,其人之元陽因氣分虛極而欲脫,遂致肝風萌動而筋惕肉也。夫大青龍湯既不可用,遇此証者自當另有治法,擬用生黃、生杭芍各五錢,麻黃錢半,煎湯一次服下,此用麻黃以逐其外感,黃以補其氣虛,芍藥以清其虛熱也。為方中有黃以補助氣分,故麻黃仍可少用也。若其人已誤服大青龍湯,而大汗亡陽,筋惕肉者,宜去方中麻黃加淨萸肉一兩。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傷寒脈浮緩,身不疼,但重,乍有輕時,無少陰証者,大青龍湯發之。

細思此節之文,知所言之証原系溫病,而節首冠以傷寒二字者,因中風、溫病在本書之定例,均可名為傷寒也。凡外感之脈多浮,以其多兼中風也。前節言傷寒脈浮緊,是所中者為凜冽之寒風,是中風兼傷寒也。后節言傷寒脈浮緩,知所中者非凜冽之寒風,當為柔和之溫風,既中柔和之溫風,則即成風溫矣。是以病為傷寒必胸中煩躁而后可用石膏,至溫病其胸中不煩躁,亦恆可用石膏,且其身不疼但重,傷寒第六節溫病提綱中,原明言身重此明征也。況其証乍有輕時,若在傷寒必不複重用石膏,惟溫病雖有輕時,亦可重用石膏。又傷寒初得有少陰証,若溫病則始終無少陰証(少陰証有寒有熱,此言無少陰証,指少陰之寒証而言,少陰寒証斷不可用大青龍湯,至少陰熱証,原為伏氣化熱竄入少陰,雖在初得亦可治以大青龍湯,此又不可不知),此尤不為傷寒而為溫病之明征也。由此觀之,是此節原為治溫病者說法,欲其急清燥熱以存真陰為先務也。至愚用此方治溫病時,恆以薄荷代方中桂枝,尤為穩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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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1-4-23 08:45:11 | 显示全部楼层
凡發汗所用之藥,其或涼或熱,貴與病適宜。其初得病寒者宜用熱藥發其汗,初得病熱者宜用涼藥發其汗。如大青龍湯証,若投以麻黃湯則以熱濟熱,恆不能出汗,即或出汗其病不惟不解,轉益增煩躁,惟于麻、桂湯中去芍藥,重加石膏多于麻、桂數倍,其涼潤輕散之性,與胸中之煩躁化合自能作汗,矧有麻黃之善透表者以助之,故服后複杯之頃,即可周身得汗也。

曾治一人冬日得傷寒証,胸中異常煩躁,醫者不識為大青龍湯証,竟投以麻黃湯,服后分毫無汗,胸中煩躁益甚,自覺屋隘莫能容,診其脈洪滑而浮,治以大青龍湯,為加天花粉八錢,服后五分鐘,周身汗出如洗,病若失。

或問︰服桂枝湯者,宜微似有汗,不可令如水流漓,病必不除,服麻黃湯者,複取微似汗,知亦不可令汗如水流漓也。今于大青龍湯中加花粉,服湯后竟汗出如洗而病若失者何也?答曰︰善哉問也,此中原有妙理,非此問莫能發之。凡傷寒、溫病,皆忌傷其陰分,桂枝湯証與麻黃湯証,禁過發汗者恐傷其陰分也。

至大青龍湯証,其胸中蘊有燥熱,得重量之石膏則化合而為汗,其燥熱愈深者,化合之汗愈多,非盡量透發于外,其燥熱即不能徹底清肅,是以此等汗不出則已,出則如時雨沛然莫可遏抑。蓋麻黃、桂枝等湯,皆用藥以祛病,得微汗則藥力即能勝病,是以無事過汗以傷陰分。至大青龍湯乃合麻、桂為一方,又去芍藥之酸收,益以石膏之辛涼,其與胸中所蘊之燥熱化合,猶如冶紅之鐵沃之以水,其熱氣自然蓬勃四達,此乃調燮其陰陽,聽其自汗,此中精微之理,與服桂枝、麻黃兩湯不可過汗者,迥不侔也。

或問︰大青龍湯証,當病之初得何以胸中即蘊此大熱?答曰︰此傷寒中伏氣化熱証也(溫病中有伏氣化熱,傷寒中亦有伏氣化熱)。因從前所受外寒甚輕,不能遽病,惟伏藏于三焦脂膜之中,阻塞升降之氣化,久而化熱,后又因薄受外感之激動,其熱陡發,竄入胸中空曠之府,不汗出而煩躁,夫胸中原為太陽之府,為其猶在太陽,是以其熱雖甚而仍可汗解也。

脈微弱汗出惡風及筋惕肉治法醫學衷中參西錄醫論

7、太陽病小青龍湯証

7、太陽病小青龍湯証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傷寒表不解,心下有水氣,干嘔,發熱而咳,或渴,或利,或噎,或小便不利,少腹滿,或喘者,小青龍湯主之。

水散為氣,氣可複凝為水。心下不曰停水,而曰有水氣,此乃飲水所化之留飲,形雖似水而有粘滯之性,又與外感互相膠漆,是以有以下種種諸病也。干嘔者水氣粘滯于胃口也,發熱者水氣變為寒飲,迫心肺之陽外越也,咳者水氣浸入肺中也,渴者水氣不能化津液上潮也,利者水氣溜入大腸作瀉也,噎者水氣變為寒痰梗塞咽喉也,小便不利少腹滿者,水氣凝結膨脹于下焦也,喘者肺中分支細管皆為水氣所彌漫也。

【小青龍湯原方】麻黃三兩去節,桂枝三兩去皮,芍藥三兩,五味子半升,干姜三兩切,甘草三兩炙,細辛三兩,半夏半升湯洗。

上八味,以水一斗先煮麻黃,減二升去上沫,納諸藥煮取三升,去滓溫服一升。若微利者,去麻黃,加蕘花如雞子大熬(炒也),令赤色;若渴者,去半夏加栝蔞根三兩;若噎者,去麻黃加附子一枚炮;若小便不利少腹滿者,去麻黃加茯苓四兩;若喘者去麻黃加杏仁半升。

按︰蕘花近時無用者,《醫宗金鑒》注,謂系芫花之類,攻水之力甚峻,用五分可令人下數十次,當以茯苓代之。又噎字,注疏家多以呃逆解之,字典中原有此講法,然觀其去麻黃加附子,似按寒痰凝結梗塞咽喉解法,方與所加之藥相宜。

【后世所用小青龍湯分量】麻黃二錢,桂枝尖二錢,芍藥三錢,五味子錢半,干姜一錢,甘草錢半,細辛一錢,半夏二錢,煎一盅作一次服。小青龍湯所兼主諸病,喘居其末,而后世治外感痰喘者,實以小青龍湯為主方,是小青龍湯為外感中治痰飲之劑,實為理肺之劑也。肺主呼吸,其呼吸之機關在于肺葉之辟,其辟之機自如,喘病自愈。是以陳修園謂︰小青龍湯當以五味、干姜、細辛為主藥,蓋五味子以司肺之,干姜以司肺之辟,細辛以發動其辟活潑之機,故小青龍湯中諸藥皆可加減,獨此三味不可加減。按︰陳氏此論甚當,至其謂細辛能發動辟活潑之靈機,此中原有妙理。蓋細辛人皆知為足少陰之藥,故傷寒少陰証多用之,然其性實能引足少陰與手少陰相交,是以少陰傷寒,心腎不交而煩躁者宜用之,又能引諸藥之力上達于腦,是以陰寒頭疼者必用之,且其含有龍腦氣味,能透發神經使之靈活,自能發動肺葉辟之機使靈活也。

鄒潤安謂︰凡風氣寒氣,依于精血、津液、便溺、涕唾以為患者,並能曳而出之,使相離而不相附,審斯則小青龍湯中之用細辛,亦所以除水氣中之風寒也。仲景之方,用五味即用干姜,誠以外感之証皆忌五味,而兼痰嗽者尤忌之,以其酸斂之力甚大,能將外感之邪錮閉肺中永成勞嗽,惟濟之以干姜至辛之味,則無礙。誠以五行之理,辛能勝酸,《內經》有明文也。徐氏《本草百種注》中論之甚詳。而愚近時臨証品驗,則另有心得,蓋五味之皮雖酸,其仁則含有辛味,以仁之辛濟皮之酸,自不至因過酸生弊,是以愚治勞嗽,恆將五味搗碎入煎,少佐以射干、牛蒡諸藥即能奏效,不必定佐以干姜也。

特是醫家治外感痰喘喜用麻黃,而以小青龍湯治外感之喘,轉去麻黃加杏仁,恆令用者生疑。近見有彰明登諸醫報而議其非者,以為既減去麻黃,將恃何者以治外感之喘乎?不知《神農本草經》謂桂枝主上氣咳逆,吐吸,是桂枝原能降氣定喘也。誠以喘雖由于外感,亦恆兼因元氣虛損不能固攝,麻黃雖能定喘,其得力處在于瀉肺,恐于元氣素虛者不宜,是以不取麻黃之瀉肺,但取桂枝之降肺,更加杏仁能降肺兼能利痰祛邪之品以為之輔佐,是以能穩重建功也。

愚初為人診病時,亦不知用也。猶憶歲在乙酉,鄰村李××,三十余,得外感痰喘証,求為延醫。其人體豐,素有痰飲,偶因感冒風寒,遂致喘促不休,表裡俱無大熱,而精神不振,略一合目即昏昏如睡,胸膈又似滿悶,不能飲食,舌苔白膩,其脈滑而濡,至數如常。投以散風清火利痰之劑,數次無效。繼延他醫數人延醫,皆無效。遷延日久,勢漸危險,複商治于愚。愚諗一老醫皮××,年近八旬,隱居渤海之濱,為之介紹延至。診視畢,曰︰"此易治,小青龍湯証也。"遂開小青龍湯原方,加杏仁三錢,仍用麻黃一錢。一劑喘定。繼用苓桂術甘東加天冬、濃朴,服兩劑全愈。

愚從此知小青龍湯之神妙。自咎看書未到,遂廣閱《傷寒論》諸家注疏,至喻嘉言《尚論篇》論小青龍湯處,不覺狂喜起舞,因嘆曰︰"使愚早見此名論,何至不知用小青龍湯也。"從此以后,凡遇外感喘証可治以小青龍湯者,莫不投以小青龍湯。而臨証細心品驗,知外感痰喘之挾熱者,其肺必脹,當仿《金匱》用小青龍湯之加石膏,且必重加生石膏方效。迨至癸巳,李××又患外感痰喘,複求愚為延醫,其証脈大略如前,而較前熱盛。投以小青龍湯去麻黃,加杏仁三錢,為其有熱又加生石膏一兩。服后,其喘立止。藥力歇后,而喘仍如故。連服兩劑皆然。此時皮姓老醫已沒,無人可以質正,愚方竭力籌思,將為變通其方,其岳家滄州為送醫至,愚即告退。后經醫數人,皆延自遠方,服藥月余,竟至不起。愚因反複研究,此証非不可治,特用藥未能吻合,是以服藥終不見效。徐靈胎謂︰"龍骨之性,斂正氣而不斂邪氣",故《傷寒論》方中,仲景于邪氣未盡者,亦用之。外感喘証服小青龍湯愈而仍反複者,正氣之不斂也。遂預擬一方,用龍骨、牡蠣(皆不)各一兩以斂正氣,蘇子、清半夏各五錢以降氣利痰,名之曰從龍湯,謂可用于小青龍湯之后。

平均小青龍湯之藥性,當以熱論。而外感痰喘之証又有熱者十之八九,是以愚用小青龍湯三十余年,未嘗一次不加生石膏。即所遇之証分毫不覺熱,亦必加生石膏五六錢,使藥性之涼熱歸于平均。若遇証之覺熱,或脈象有熱者,則必加生石膏兩許或一兩強。若因其脈虛用人參于湯中者,即其脈分毫無熱,亦必加生石膏兩許以輔之,始能受人參溫補之力。至其証之或兼煩躁,或表裡壯熱者,又宜加生石膏至兩半或至二兩,方能奏效。蓋如此多用石膏,不惟治外感之熱且以解方中藥性之熱也。為有石膏以監製麻黃,若遇脈之實者,仍宜用麻黃一錢,試舉一案以征明之。

堂姊丈褚××,體豐氣虛,素多痰飲,薄受外感,即大喘不止,醫治無效,旬日喘始愈,偶與愚言及,若甚恐懼。愚曰︰此甚易治,顧用藥何如耳。《金匱》小青龍加石膏湯,為治外感痰喘之神方,輔以拙擬從龍湯,則其功愈顯,若后再喘時,先服小青龍東加石膏,若一劑喘定,繼服從龍湯一兩劑,其喘必不反複。若一劑喘未定,小青龍加石膏湯可服至兩三劑,若猶未全愈,繼服從龍湯一兩劑必能全愈。若服小青龍加石膏湯,喘止旋又反複,再服不效者,繼服從龍湯一兩劑必效。遂錄兩方贈之,褚××甚欣喜如獲異珍。后用小青龍湯時,畏石膏不敢多加,雖效實無捷效,偶因外感較重喘劇,連服小青龍兩劑,每劑加生石膏三錢,喘不止而轉增煩躁。急迎為診視,其脈浮沉皆有力,遂即原方加生石膏一兩,煎湯服后其喘立止,煩躁亦愈,繼又服從龍湯兩劑以善其后。

按︰小青龍湯以驅邪為主,從龍湯以斂正為主。至斂正之藥,惟重用龍骨、牡蠣,以其但斂正氣而不斂邪氣也(觀《傷寒論》中仲景用龍骨牡蠣之方可知)。又加半夏、牛蒡以利痰,蘇子以降氣,芍藥清熱兼利小便,以為余邪之出路,故先服小青龍湯病減去十之八九,即可急服從龍湯以收十全之功也。寒溫中,皆有痰喘之証,其劇者甚為危險。醫者自出私智治之,皆不能效,惟治以小青龍湯,或治以小青龍加石膏湯,則可隨手奏效。然寒溫之証,兼喘者甚多,而有有痰無痰,與虛實輕重之分,又不必定用小青龍湯也。今即愚所經驗者,縷析條分,臚列于下,以備治外感作喘者之采用。

氣逆迫促,喘且呻,或兼肩息者,宜小青龍湯減麻黃之半,加杏仁。熱者加生石膏。

喘狀如前,而脈象無力者,宜小青龍湯去麻黃,加杏仁,再加人參、生石膏。若其脈虛而兼數者,宜再加知母。

喘不至呻,亦不肩息,唯吸難呼易,苦上氣,其脈虛而無力或兼數者,宜拙擬滋陰清燥湯。

喘不甚劇,呼吸無聲,其脈實而至數不數者,宜小青龍湯原方加生石膏。若脈數者,宜減麻黃之半,加生石膏、知母。

喘不甚劇,脈洪滑而浮,舌苔白濃,胸中煩熱者,宜拙擬寒解湯。服后自然汗出,其喘即愈。

喘不甚劇,脈象滑實,舌苔白濃,或微兼黃者,宜白虎湯少加薄荷葉。

喘而發熱,脈象洪滑而實,舌苔白或兼黃者,宜白虎東加栝蔞仁。

喘而發熱,其脈象確有實熱,至數兼數,重按無力者,宜白虎加人參,再加川貝、蘇子。若虛甚者,宜以生山藥代粳米。

喘而結胸者,宜酌其輕重,用《傷寒論》中諸陷胸湯、丸,或拙擬蕩胸湯以開其結,其喘自愈。

喘而煩躁,胸中滿悶,不至結胸者,宜越婢加半夏湯,再加栝蔞仁。若在暑熱之時,宜以薄荷葉代方中麻黃。

至于麻黃湯証恆兼有微喘者,服麻黃湯原方即愈。業醫者大抵皆知,似無庸愚之贅言。然服藥后喘雖能愈,不能必其不傳陽明。惟于方中加知母數錢,則喘愈而病亦必愈。若遇脈象虛者,用小青龍湯及從龍湯時,皆宜加參,又宜酌加天冬,以調解參性之熱,然如此佐以人參、天冬,仍有不足恃之時。曾治一人年近六旬,痰喘甚劇,脈則浮弱不堪重按,其心中則頗覺煩躁,投以小青龍湯去麻黃加杏仁,又加生石膏一兩,野台參四錢,天冬六錢,俾煎湯一次服下,然仍恐其脈虛不能勝藥,預購生杭萸肉(藥局中之山萸肉多用酒拌蒸熟令色黑,其酸斂之性大減,殊非所宜)三兩,以備不時之需。乃將藥煎服后,氣息頓平,閱三點鐘,忽肢體顫動,遍身出汗,又似作喘,實則無氣以息,心怔忡莫支,診其脈如水上浮麻,莫辨至數,急將所備之萸肉急火煎數沸服下,汗止精神稍定,又添水煮透,取濃湯一大盅服下,脈遂複常,怔忡喘息皆愈。繼于從龍湯中加萸肉一兩,野台參三錢,天冬六錢,煎服兩劑,痰喘不再反複。

按︰此証為元氣將脫,有危在頃刻之勢,重用山萸肉即可隨手奏效者,因人之臟腑惟肝主疏泄,人之元氣將脫者,恆因肝臟疏泄太過,重用萸肉以收斂之,則其疏泄之機關可使之頓停,即元氣可以不脫,此愚從臨証實驗而得,知山萸肉救脫之力十倍于參、也。因屢次重用之,以挽回人命于頃刻之間,因名之為回生山茱萸湯。

其人若素有肺病常咳血者,用小青龍湯時,又當另有加減,宜去桂枝留麻黃,又宜于加杏仁、石膏之外,再酌加天冬數錢,蓋咳血及吐衄之証,最忌桂枝,而不甚忌麻黃,以桂枝能助血分之熱也。憶歲在癸卯,近族舅母劉媼,年過五旬,曾于初春感受風寒,愚為診視疏方中有桂枝,服后一汗而愈,因其方服之有效,恐其或失,粘于壁上以俟再用。至暮春又感受風溫,遂取其方自購藥服之,服后遂至吐血,治以涼血降胃之藥,連服數劑始愈。

醫學衷中參西錄醫論

8、太陽病旋複花代赭石湯証

8、太陽病旋複花代赭石湯証

心下停有水氣可作干嘔咳喘,然水氣仍屬無形不至于痞硬也。乃至傷寒或因汗吐下傷其中焦正氣,致沖氣肝氣皆因中氣虛損而上干,迫搏于心下作痞硬,且其外呼之氣必噫而后出者,則非小青龍湯所能治矣,而必須治以旋複花代赭石湯。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傷寒發汗,若吐若下解后,心下痞硬,噫氣不除者,旋複代赭石湯主之。

【旋複代赫石湯方】旋複花三兩,人參二兩,生姜五兩切,代赭石一兩,大棗十二枚擘,甘草三兩炙,半夏半升洗。

上七味,以水一斗煮取六升,去滓再煮取三升,溫服一升,日三服。

人之胃氣,其最重之責任在傳送飲食,故以息息下行為順。乃此証因汗吐下傷其胃氣,則胃氣不能下行,或更轉而上逆。下焦之沖脈(為奇經八脈之一),原上隸陽明,因胃氣上逆,遂至引動沖氣上沖,更助胃氣上逆。且平時肝氣原能助胃消食,至此亦隨之上逆,團結于心下痞而且硬,阻塞呼吸之氣不能上達,以致噫氣不除,噫氣者強呼其氣外出之聲也。此中原有痰涎與氣相凝滯,故用旋複花之逐痰水除脅滿者,降胃兼以平肝,又輔以赭石、半夏降胃即以鎮沖,更伍以人參、甘草、大棗、生姜以補助胃氣之虛,與平肝降胃鎮沖之品相助為理,奏功自易易也。

赭石最善平肝、降胃、鎮沖,在此方中當得健將,而只用一兩,折為今之三錢,三分之則一劑中只有一錢,如此輕用必不能見效。是以愚用此方時,輕用則六錢,重用則一兩,蓋如此多用,不但取其能助旋複、半夏以平肝、降胃、鎮沖也,且能助人參以輔助正氣。蓋人參雖善補氣,而實則性兼升浮,惟借赭石之重墜以化其升浮,則人參補益之力下行可至涌泉,非然者但知用人參以補氣,而其升浮之性轉能補助逆氣,而分毫不能補助正氣,是用之不如不用也。是以愚從屢次經驗以來,知此方中之赭石,即少用亦當為人參之三倍也。

旋複花,《神農本草經》謂其味咸,主結氣、脅下滿、驚悸、除水。為其味咸,有似朴硝,故有軟堅下行之功,是以有以上種種之功效。敝邑(鹽山)武帝台污所產旋複花,其味咸而且辛,用以平肝、降胃、開痰、利氣誠有殊效。

王姓童子,十二三歲,于晨起忽左半身手足不遂,知其為痰瘀經絡,致氣血不能流通也。時蓄有自製半夏若干,及所采武帝台旋複花若干,先與以自製半夏,俾為末徐徐服之,服盡六兩病愈弱半,繼與以武帝台旋複花,俾其每用二錢半,煎湯服之,日兩次,旬日全愈。蓋因其味咸而兼辛,則其利痰開瘀之力當益大,是以用之有捷效也。夫咸而兼辛之旋複花,原為罕有之佳品,至其味微咸而不甚苦者,藥局中容或有之,用之亦可奏效。若並此種旋複花亦無之,用此方時,宜將方中旋複花減半,多加赭石數錢,如此變通其方亦權可奏效也。

或問︰人之呼吸惟在肺中,旋複代赭石湯証,其痞硬在于心下,何以妨礙呼吸至噫氣不除乎?答曰︰肺者發動呼吸之機關也,至呼吸氣之所及,非僅在于肺也,是以肺管有分支下連于心,再下則透膈連于肝,再下則由肝連于包腎之脂膜以通于胞室(胞室男女皆有),是以女子妊子其臍帶連于胞室,而竟能母呼子亦呼,母吸子亦吸,斯非氣能下達之明征乎?由斯知心下痞硬,所阻之氣雖為呼吸之氣,實自肺管分支下達之氣也。

醫學衷中參西錄醫論

9、太陽病大陷胸湯証

9、太陽病大陷胸湯証

又有痰氣之凝結,不在心下而在胸中者。其凝結之痰氣,填滿于胸膈,至窒塞其肺中之呼吸幾至停止者,此為結胸之險証,原非尋常藥餌所能療治。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太陽病脈浮而動數。浮則為風,數則為熱。動則為痛,數則為虛。頭痛發熱,微盜汗出,而反惡寒者,表未解也。醫反下之,動數變遲,膈內拒痛,胃中空虛,客氣動膈,短氣躁煩,心中懊,陽氣內陷,心下因硬,則為結胸,大陷胸湯主之。

脈浮熱猶在表,原當用辛涼之藥發汗以解其表,乃誤認為熱已入裡,而以藥下之,其胸中大氣因下而虛,則外表之風熱即乘虛而入,與上焦痰水互相凝結于胸膺之間,以填塞其空曠之府,是以成結胸之証。不但覺胸中滿悶異常,即肺中呼吸亦覺大有滯礙。其提綱中既言其脈數則為熱,而又言數則為虛者,蓋人陰分不虛者,總有外感之熱,其脈未必即數,今其熱猶在表,脈之至數已數,故又因其脈數,而斷其為虛也。至于因結胸而脈變為遲者,非因下后熱變為涼也,蓋人之臟腑中有實在瘀積,阻塞氣化之流通者,其脈恆現遲象,是以大承氣湯証,其脈亦遲也。膈內拒痛者,胸中大氣與痰水凝結之氣,互相撐脹而作痛,按之則其痛益甚,是以拒按也。胃中空虛,客氣動膈者,因下后胃氣傷損,氣化不能息息下行(胃氣所以傳送飲食故以息息下行為順),而與胃相連之沖脈(沖脈之上源與胃相連),其氣遂易于上干,至鼓動膈膜而轉排擠呼吸之氣,使不得上升是以短氣也。煩躁者,因表熱內陷于胸中,擾亂其心君之火故煩躁也。懊者,上干之氣欲透膈而外越故懊也。

【大陷胸湯方】大黃六兩去皮,芒硝一升,甘遂一錢匕為末。

上三味,以水六升先煮大黃,取二升,去渣,納芒硝煮一、兩沸,納甘遂末,溫服一升,得快利、止后服,所謂一錢匕者,俾匕首作扁方形,將藥末積滿其上,重可至一錢耳。

結胸之証,雖填塞于胸中異常滿悶,然純為外感之風熱內陷,與胸中素蓄之水飲結成,縱有客氣上干至于動膈,然仍阻于膈而未能上達,是以若枳實、濃朴,一切開氣之藥皆無須用。惟重用大黃、芒硝以開痰而清熱,又慮大黃、芒硝之力雖猛,或難奏效于頃刻,故又少佐以甘遂,其性以攻決為用,異常迅速,與大黃、芒硝化合為方,立能清肅其空曠之府使毫無障礙,製此方者乃霹靂手段也。

甘遂之性,《神農本草經》原謂其有毒。憶愚初學醫時,曾遍嘗諸藥以求其實際,一日清晨嚼服生甘遂一錢,閱一點鐘未覺瞑眩,忽作水瀉連連下行近十次,至巳時吃飯如常,飯后又瀉數次,所吃之飯皆瀉出,由此悟得利痰之藥,當推甘遂為第一。后以治痰迷心竅之瘋狂,恆恃之成功,其極量可至一錢強,然非其脈大實,不敢輕投,為其性至猛烈,是以大陷胸湯中所用之甘遂,折為今之分量,一次所服者只一分五厘,而能導引大黃、芒硝直透結胸病之中堅,俾大黃、芒硝得施其藥力于瞬息之頃,此乃以之為向導,少用即可成功,原無須乎多也。

甘遂之性,原宜作丸散,若入湯劑,下咽即吐出,是以大陷胸湯方必將藥煎成,而后納甘遂之末于其中也。甘遂之性,初服之恆可不作嘔吐,如連日服即易作嘔吐,若此方服初次病未盡除而需再服者,宜加生赭石細末二錢,用此湯藥送服,即可不作嘔吐。

用大陷胸湯治結胸原有捷效,后世治結胸証敢用此方者,實百中無二三。一畏方中甘遂有毒,一疑提綱論脈處,原明言數則為虛,恐不堪此猛烈之劑。夫人之畏其方不敢用者,愚實難以相強,然其方固可通變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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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1-4-23 08:45:19 | 显示全部楼层
《傷寒論》大陷胸湯之前,原有大陷胸丸,方系大黃半斤,葶藶半升熬,杏仁半升去皮尖熬黑,芒硝半升。

上四味,搗篩二味,次納杏仁、芒硝,研如脂,和散,取如彈丸一枚,別搗甘遂末一錢匕、白蜜二合,水二升,煮取一升,溫頓服之。

此方所主之証,與大陷胸湯同,因其兼有頸強如柔痙狀,故于大陷胸湯中加葶藶、杏仁,和以白蜜,連渣煮服,因其病上連頸欲藥力緩緩下行也。今欲于大陷胸湯中減去甘遂,可將大陷胸丸中之葶藶及前治噫氣不除方中之赭石,各用數錢加于大陷胸湯中,則甘遂不用亦可奏效。夫赭石饒有重墜之力前已論之,至葶藶則味苦善降,性近甘遂而無毒,藥力之猛烈亦遠遜于甘遂,其苦降之性,能排逐溢于肺中之痰水使之迅速下行,故可與赭石共用以代甘遂也。

至大陷胸湯如此加減用者,若猶畏其力猛,愚又有自擬之方以代之,即醫方篇之蕩胸湯是也。此蕩胸湯方不但無甘遂,並無大黃,用以代大陷胸湯莫不隨手奏效,故敢筆之于書以公諸醫界也。

醫學衷中參西錄醫論

10、太陽病小陷胸湯証

10、太陽病小陷胸湯証

《傷寒論》大陷胸湯后,又有小陷胸湯以治結胸之輕者,蓋其証既輕,治之之方亦宜輕矣。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小結胸病,正在心下,按之則痛,脈浮滑者,小陷胸湯主之。按心下之處,注疏家有謂在膈上者,有謂在膈下者,以理推之實以膈上為對。蓋膈上為太陽部位,膈下則非太陽部位。且小結胸之前(百三十九節)謂︰"太陽病重發汗,而複下之,不大便五、六日,舌上燥而渴,日晡所小有潮熱,從心下至少腹,硬滿而痛不可近者,大陷胸湯主之,"觀此大陷胸湯所主之病,亦有從下之文,則知心上仍屬胸中無疑義也。

【小陷胸湯方】黃連一兩,半夏半升湯洗,栝蔞實大者一枚。

上三味,以水六升,先煮栝蔞取三升,去渣,納諸藥,煮取二升,去渣,分溫三服。此証乃心君之火熾盛,鑠耗心下水飲結為熱痰(脈現滑象,是以知為熱痰,若但有痰而不熱,當現為濡象矣),而表陽又隨風內陷,與之互相膠漆,停滯于心下為痞滿,以杜塞心下經絡,俾不流通,是以按之作痛也。為其病因由于心火熾盛,故用黃連以寧熄心火,兼以解火熱之團結,又佐以半夏開痰兼能降氣,栝蔞滌痰兼以清熱,其藥力雖遠遜于大陷胸湯,而以分消心下之痞塞自能勝任有余也。然用此方者,須將栝蔞細切,連其仁皆切碎,方能將藥力煎出。

此証若但痰飲痞結于心下,而脈無滑熱之象者,可治以拙擬蕩胸湯,惟其藥劑宜斟酌減輕耳。小結胸之外,又有寒實結胸,與小結胸之因于熱者迥然各異,其治法自當另商。《傷寒論》謂︰宜治以三物小陷胸湯。又謂︰白散亦可服。三物小陷胸湯《傷寒論》中未載,注疏家或疑即小陷胸湯,謂系從治之法。不知所謂從治者,如純以熱治涼,恐其格拒不受,而于純熱之中少用些些涼藥為之作引也,若純以涼治涼,是猶冰上積冰,其凝結不益堅乎?由斯知治寒實結胸,小陷胸湯斷不可服,而白散可用也。爰錄其方于下。

白散方

【白散方】桔梗三分,巴豆一分去皮心熬黑研如脂,貝母三分。

上三味為散,納巴豆,更于臼中杵之,以白飲和服,強人半錢匕,羸者減半,病在膈上必吐,在膈下必利,不利進熱粥一杯,利過不止,進冷粥一杯。

按︰方中幾分之分,當讀為去聲,原無分量多少,如方中桔梗、貝母各三分,巴豆一分,即桔梗、貝母之分量皆比巴豆之分量多兩倍,而巴豆僅得桔梗及貝母之分量三分之一也。巴豆味辛性熱以攻下為用,善開冷積,是以寒實結胸當以此為主藥,而佐以桔梗、貝母者,因枯梗不但能載諸藥之力上行,且善開通肺中諸氣管使呼吸通暢也。至貝母為治嗽要藥,而實善開胸膺之間痰氣郁結。至巴豆必炒黑而后用者,因巴豆性至猛烈,炒至色黑可減其猛烈之性,然猶不敢多用,所謂半錢匕者,乃三藥共和之分量,折為今之分量為一分五厘,其中巴豆之分量僅二厘強,身形羸弱者又宜少用,可謂慎之又慎也。

白散方中桔梗、貝母,其分量之多少無甚關系,至巴豆為方中主藥,所用僅二厘強,縱是藥力猛烈,亦難奏效,此蓋其分量傳寫有誤也,愚曾遇有寒實結胸,但用巴豆治愈一案,爰詳細錄出以征明之。一人年近三旬,胸中素多痰飲,平時呼吸其喉間恆有痰聲。時當孟春上旬,冒寒外出,受涼太過,急急還家,即臥床上,歇息移時,呼之吃飯不應,視之有似昏睡,呼吸之間痰聲漉漉,手搖之使醒,張目不能言,自以手摩胸際,呼吸大有窒礙。延醫治之,以為痰厥,概治以痰厥諸方皆無效。及愚視之,撫其四肢冰冷,其脈沉細欲無,因曉其家人曰︰此寒實結胸証,非用《傷寒論》白散不可。遂急購巴豆去皮及心,炒黑搗爛,紙裹數層,壓去其油(藥局中名為巴豆霜,恐藥局製不如法,故自製之),秤準一分五厘,開水送下,移時胸中有開通之聲,呼吸頓形順利,可作哼聲,進米湯半碗。翌晨又服一劑,大便通下,病大輕減,脈象已起,四肢已溫,可以發言,至言從前精神昏憒似無知覺,此時覺胸中似滿悶。遂又為開干姜、桂枝尖、人參、濃朴諸藥為一方,俾多服數劑以善其后。

如畏巴豆之猛烈不敢輕用,愚又有變通之法,試再舉一案以明之。

一婦人年近四旬,素患寒飲,平素喜服干姜、桂枝等藥。時當嚴冬,因在冷屋察點屋中家具為時甚久,忽昏仆于地,舁諸床上,自猶能言,謂適才覺涼氣上沖遂至昏仆,今則覺呼吸十分努力氣息始通,當速用藥救我,言際忽又昏憒,氣息幾斷。時愚正在其村為他家治病,急求為診視,其脈微細若無,不足四至,詢知其素日稟賦及此次得病之由,知其為寒實結胸無疑,取藥無及,急用胡椒(辛熱之品能開寒結)三錢搗碎,煎兩三沸,徐徐灌下,頓覺呼吸順利,不再昏厥。遂又為疏方,干姜、生懷山藥各六錢,白術、當歸各四錢,桂枝尖、半夏、甘草各三錢,濃朴、陳皮各二錢,煎服兩劑,病愈十之八九。又即原方略為加減,俾多服數劑以善其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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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陽病大黃黃連瀉心湯証&附子瀉心湯証

11、太陽病大黃黃連瀉心湯証

諸陷胸湯、丸及白散之外,又有瀉心湯數方,雖曰瀉心實亦治胸中之病,蓋陷胸諸方所治者,胸中有形之痰水為病,諸瀉心湯所治之病,胸中無形之氣化為病也。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心下痞,按之濡,其脈關上浮者,大黃黃連瀉心湯主之。

【大黃黃連瀉心湯方】大黃二兩,黃連一兩。

上二味,以麻沸湯二升漬之,須臾絞去渣,分溫再服。

人之上焦如霧。上焦者膈上也,所謂如霧者,心陽能蒸騰上焦之濕氣作雲霧而化水,緣三焦脂膜以下達于膀胱也。乃今因外感之邪氣深陷胸中,與心火蒸騰之氣摶結于心下而作痞,故用黃連以瀉心火,用大黃以除內陷之外邪,則心下之痞者開,自能還其上焦如霧之常矣。至于大黃、黃連不用湯煮,而俱以麻沸湯漬之者,是但取其清輕之氣以治上,不欲取其重濁之汁以攻下也。

12、太陽病附子瀉心湯証

心下痞病,有宜並涼、熱之藥為一方,而后能治愈者,《傷寒論》附子瀉心湯所主之病是也。試再詳論之。《傷寒論》原文︰心下痞,而複惡寒汗出者,附子瀉心湯主之。

【附子瀉心湯方】大黃二兩,黃連、黃芩各一兩,附子一枚炮去皮破(別煮取汁)。

上四味,切前三味以麻沸湯二升漬之,須臾絞去滓,納附子汁,分溫再服。

附子瀉心湯所主之病,其心下之痞與大黃黃連瀉心湯所主之病同,因其複惡寒,且汗出,知其外衛之陽不能固攝,且知其陽分虛弱不能抗御外寒也。夫太陽之根底在于下焦水府,故于前方中加附子以補助水府之元陽,且以大黃、黃連治上,但漬以麻沸湯,取其清輕之氣易于上行也。以附子治下,則煎取濃湯,欲其重濁之汁易于下降也。是以如此寒熱殊異之藥,渾和為劑,而服下熱不妨寒,寒不妨熱,分途施治,同時奏功,此不但用藥之妙具其精心,即製方之妙亦幾令人不可思議也。

自擬變通方

附子瀉心湯之方雖妙,然為其大寒大熱並用,醫者恆不敢輕試。而愚對于此方原有變通之法,似較平易易用。其方無他,即用黃以代附子也。蓋太陽之府原有二,一在膀胱、一在胸中,而胸中所積之大氣,實與太陽外表之衛氣有息息密切之關系。氣原屬陽,胸中大氣一虛,不但外衛之氣虛不能固攝,其外衛之陽,亦遂因之衰微而不能御寒,是以汗出而且惡寒也。用黃以補助其胸中大氣,則外衛之氣固,而汗可不出,即外衛之陽亦因之壯旺而不畏寒矣。蓋用附子者,所以補助太陽下焦之府;用黃者所以補助太陽上焦之府,二府之氣化原互相流通也。爰審定其方于下,以備采用。

大黃三錢、黃連二錢、生箭三錢。

前二味,用麻沸湯漬取清湯多半盅,后一味,煮取濃湯少半盅,渾和作一次溫服。

或問︰凡人臟腑有瘀,恆忌服補藥,因補之則所瘀者益錮閉也,今此証既心下瘀而作痞,何以複用黃以易附子乎?答曰︰凡用藥開瘀,將藥服下必其臟腑之氣化能營運其破藥之力始能奏效,若但知重用破藥以破瘀,恆有將其氣分破傷而瘀轉不開者,是以人之有瘀者,固忌服補氣之藥,而補氣之藥若與開破之藥同用,則補氣之藥轉能助開破之藥,俾所瘀者速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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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3、太陽病炙甘草湯証

13、太陽病炙甘草湯証

陷胸、瀉心諸方,大抵皆治外感之實証,乃有其証雖屬外感,而其人內虧實甚者,則《傷寒論》中炙甘草湯所主之証是也。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傷寒脈結代,心動悸,炙甘草湯主之。脈之跳動,偶有止時,其止無定數者為結,言其脈結而不行,是以中止也;止有定數者曰代,言其脈至此即少一跳動,必需他脈代之也。二脈雖皆為特別病脈,然實有輕重之分,蓋結脈止無定數,不過其脈偶阻于氣血凝滯之處,而有時一止,是以為病猶輕;至代脈則止有定數,是臟腑中有一臟之氣內虧,不能外達于脈之部位,是以為病甚重也。其心動悸者,正其結代脈之所由來也。

【炙甘草湯方】甘草四兩炙,生姜三兩切,桂枝三兩去皮,人參二兩,生地黃一斤,阿膠二兩,麥門冬半升,麻子仁半升,大棗三十枚擘。

上九味,以清酒七升,水八升,先煮八味取三升,去滓納膠,烊化消盡,溫服一升,日三服,一名複脈湯。

炙甘草湯之用意甚深,而注疏家則謂,方中多用富有汁漿之藥。為其心血虧少,是以心中動悸以致脈象結代,故重用富有汁漿之藥,以滋補心血,為此方中之宗旨,不知如此以論此方,則淺之乎視此方矣。試觀方中諸藥,惟生地黃(即干地黃)重用一斤,地黃原補腎藥也,惟當時無熟地黃,多用又恐其失于寒涼,故煮之以酒七升、水八升,且酒水共十五升,而煮之減去十二升,是酒性原熱,而又複久煮,欲變生地黃之涼性為溫性者,欲其溫補腎臟也。蓋脈之跳動在心,而脈之所以跳動有力者,實賴腎氣上升與心氣相濟,是以傷寒少陰病,因腎為病傷,遏抑腎中氣化不能上與心交,無論其病為涼為熱,而脈皆微弱無力,是明征也。由斯觀之,是炙甘草湯之用意,原以補助腎中之氣化,俾其壯旺上升,與心中之氣化相濟救為要著也。至其滋補心血,則猶方中兼治之副作用也,猶此方中所緩圖者也。

方中人參原能助心脈跳動,實為方中要藥,而只用二兩,折為今之六錢,再三分之一,劑中只有人參二錢,此恐分量有誤,擬加倍為四錢則奏效當速也。然人參必用黨參,而不用遼參,蓋遼參有熱性也。脈象結代而兼有陽明實熱者,但治以炙甘草湯恐難奏功,宜借用白虎加人參湯,以炙甘草湯中生地黃代方中知母,生懷山藥代方中粳米。曾治一叟,年近六旬,得傷寒証,四五日間表裡大熱,其脈象洪而不實,現有代象,舌苔白而微黃,大便數日未行。為疏方,用生石膏三兩,大生地一兩,野台參四錢,生懷山藥六錢,甘草三錢,煎湯三盅,分三次溫飲下,將三次服完,脈已不代,熱退強半,大便猶未通下,遂即原方減去石膏五錢,加天冬八錢,仍如從前煎服,病遂全愈。炙甘草湯雖結代之脈並治,然因結輕代重,故其製方之時注重于代,純用補藥。至結脈恆有不宜純用補藥,宜少加開通之藥始與病相宜者。近曾在津治一錢姓壯年,得傷寒証,三四日間延為診視,其脈象洪滑甚實,或七八動一止,或十余動一止,其止皆在左部,詢其得病之由,知系未病之前曾怒動肝火,繼又出門感寒,遂得斯病,因此知其左脈之結乃肝氣之不舒也。為疏方,仍白虎加人參東加減,生石膏細末四兩,知母八錢,以生山藥代粳米用六錢,野台參四錢,甘草三錢,外加生萊菔子四錢搗碎,煎湯三盅,分三次溫服下。結脈雖除,而脈象仍有余熱,遂即原方將石膏減去一兩,人參、萊菔子各減一錢,仍如前煎服,其大便從前四日未通,將藥三次服完后,大便通下,病遂全愈。此次所用之方中不以生地黃代知母者,因地黃之性與萊菔子不相宜也。愚治寒溫証不輕用降下之品,其人雖熱入陽明之府,若無大便燥硬,欲下不下之實征,亦恆投以大劑白虎湯清其熱,熱清大便恆自通下。是以愚日日臨証,白虎湯實為常用之品,承氣湯恆終歲不一用也。

一叟,年過六旬,大便下血,醫治三十余日病益進,日下血十余次,且多血塊,精神昏憒。延為診視,其脈洪實異常,至數不數,惟右部有止時,其止無定數乃結脈也。其舌苔純黑,知系外感大實之証,從前醫者但知治其便血,不知治其外感實熱可異也。投以白虎加人參湯,方中生石膏重用四兩,為其下血日久,又用生山藥一兩以代方中粳米,取其能滋陰補腎,兼能固元氣也。煎湯三盅,分三次溫服下,每次送服廣三七細末一錢,如此日服一劑,兩日血止,大便猶日行數次,脈象之洪實大減,而其結益甚,且腹中覺脹。詢其病因,知得于惱怒之后,遂改用生萊菔子五錢,而佐以白芍、滑石、天花粉、甘草諸藥(外用鮮白茅根切碎四兩煮三四沸,取其湯以代水煎藥),服一劑脹消,脈之至數調勻,毫無結象而仍然有力,大便滑瀉已減半,再投以拙擬滋陰清燥湯(方系生懷山藥、滑石各一兩,生杭芍六錢,甘草三錢),一劑瀉止,脈亦和平。觀上所錄二案,知結脈現象未必皆屬內虧,恆有因氣分不舒,理其氣即可愈者。

又有脈非結代,而若現雀啄之象者,此亦氣分有所阻隔也。曾治一少婦素日多病,于孟春中旬得傷寒,四五日表裡俱壯熱,其舌苔白而中心微黃,毫無津液,脈搏近六至,重按有力,或十余動之后,或二十余動之后,恆現有雀啄之象,有如雀之啄粟,恆連二三啄也。其呼吸外出之時,恆似有所齟齬而不能暢舒。細問病因,知其平日司家中出入賬目,其姑察賬甚嚴,未病之先,因賬有差誤,曾被責斥,由此知其氣息不順及脈象之雀啄,其原因皆由此也。問其大便自病后未行,遂仍治以前案錢姓方,將生石膏減去一兩,為其津液虧損,為加天花粉八錢,亦煎湯三盅分三次溫服下,脈象已近和平,至數調勻如常,呼吸亦順,惟大便猶未通下,改用滋陰、潤燥、清火之品,服兩劑大便通下全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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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4、太陽病桃核承氣湯証

14、太陽病桃核承氣湯証

以上所論傷寒太陽篇,諸方雖不一致,大抵皆治太陽在經之病者也。至治太陽在府之病其方原無多,而治太陽府病之至劇者,則桃核承氣湯是也。試再進而詳論之。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太陽病不解,熱結膀胱,其人如狂,血自下,下者愈。其外不解者尚未可攻,當先解其外。外解已,但少腹急結者,乃可攻之,宜桃核承氣湯。

【桃核承氣湯方】桃仁五十個去皮尖,桂枝二兩去皮,大黃四兩去皮,芒硝二兩,甘草二兩炙。上五味,以水七升,煮取二升半,去滓納芒硝,更上火微沸,下火,先食溫服五合,日三服,當微利。此証乃外感之熱,循三焦脂膜下降結于膀胱,膀胱上與胞室之脂膜相連,其熱上蒸,以致胞室亦蘊有實熱血蓄而不行,且其熱由任脈上竄,擾亂神明,是以其人如狂也。然病機之變化無窮,若其胞室之血蓄極而自下,其熱即可隨血而下,是以其病可愈。若其血蓄不能自下,且有欲下不下之勢,此非攻之使下不可。惟其外表未解,或因下后而外感之熱複內陷,故又宜先解其外表而后可攻下也。

大黃︰味苦、氣香、性涼,原能開氣破血,為攻下之品,然無專入血分之藥以引之,則其破血之力仍不專,方中用桃仁者,取其能引大黃之力專入血分以破血也。徐靈胎雲︰桃花得三月春和之氣以生,而花色鮮明似血,故凡血郁、血結之疾,不能自調和暢達者,桃仁能入其中而和之散之,然其生血之功少,而去瘀之功多者何也?蓋桃核本非血類,故不能有所補益,若瘀血皆已敗之血,非生氣不能流通,桃之生氣在于仁,而味苦又能開泄,故能逐舊而不傷新也。至方中又用桂枝者,亦因其善引諸藥入血分,且能引諸藥上行以清上焦血分之熱,則神明自安而如狂者可愈也。

特是,用桃核承氣湯時,又須細加斟酌,其人若素日少腹恆覺脹,至此因外感之激發,而脹益甚者,當防其素有瘀血,若誤用桃核承氣湯下之,則所下者,必紫色成塊之血,其人血下之后,十中難救一二。若臨証至不得已必須用桃核承氣湯時,須將此事說明以免病家之誤會也。熱結膀胱之証,不必皆累及胞室蓄血也。人有病在太陽旬余不解,午前稍輕,午后則肢體酸懶、頭目昏沉、身似灼熱、轉畏寒涼、舌苔純白、小便赤澀者,此但熱結膀胱而胞室未嘗蓄血也。此當治以經府雙解之劑,宜用鮮白茅根銼細二兩,滑石一兩,共煮五六沸取清湯一大盅,送服西藥阿斯匹林瓦許,周身得汗,小便必然通利,而太陽之表裡俱清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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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陽陽明合病

15、太陽陽明合病桂枝加葛根湯証

傷寒之傳經,自太陽而陽明,然二經之病恆互相連帶,不能劃然分為兩界也。是以太陽之病有兼陽明者,此乃太陽入陽明之漸也,桂枝加葛根湯所主之病是也。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太陽病,項背強KTKT(音),反汗出惡風者,桂枝加葛根湯主之。

【桂枝加葛根湯方】桂枝二兩去皮,芍藥二兩,甘草二兩炙,生姜三兩切,大棗十二枚擘,葛根四兩。

上六味,以水七升納諸藥煮取三升,去滓溫服一升,不須啜粥,余如桂枝法將息及禁忌。

太陽主皮毛,陽明主肌肉,人身之筋絡于肌肉之中,為其熱在肌肉,筋被熱鑠有拘攣之意,有似短羽之鳥,伸頸難于飛舉之狀,故以KTKT者狀之也。至葛根性善醒酒(葛花尤良,古有葛花醒酲湯),其涼而能散可知。且其能鼓胃中津液上潮以止消渴,若用以治陽明之病,是借陽明府中之氣化,以逐陽明在經之邪也,是以其奏效自易易也。

16、太陽陽明合病葛根湯証

桂枝加葛根湯是治太陽兼陽明之有汗者。至太陽兼陽明之無汗者,《傷寒論》又另有治法。其方即葛根湯。

《傷寒論》原文,太陽病,項背強KTKT,無汗惡風者,葛根湯主之。

【葛根湯方】葛根四兩,麻黃三兩去節,桂枝二兩去皮,芍藥二兩,甘草二兩炙,生姜三兩切,大棗十二枚擘。

上七味咀,以水一斗,先煮麻黃、葛根減二升,去沫納諸藥,煎取三升,去渣溫服一升,複取微似汗,不須啜粥,余如桂枝湯法將息及禁忌。

陳古愚曰︰桂枝加葛根湯與此湯,俱治太陽經之病,太陽之經在背,經雲︰"邪入于,腰脊乃強。"師于二方皆雲治項背KTKT,KTKT者,小鳥羽短,欲飛不能飛,而伸頸之象也。但前方治汗出,是邪從肌腠而入,故主桂枝;此方治無汗,是邪從膚表而入,故主麻黃。然邪既入,肌腠亦病,方中取桂枝湯全方加葛根、麻黃,亦肌表兩解之治,與桂枝二麻黃一湯同意而用卻不同,微乎微乎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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陽明病

17、陽明病葛根黃連黃芩湯証

上所論二方,皆治太陽與陽明合病之方也。乃有其病原屬太陽,誤治之后,而又純屬陽明者,葛根黃芩黃連湯所主之病是也。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太陽病桂枝証,醫反下之,利遂不止,脈促者,表未解也,喘而汗出者,葛根黃芩黃連湯主之。

【葛根黃連黃芩湯方】葛根半斤,甘草二兩炙,黃芩三兩,黃連三兩。

上四味,以水八升,先煮葛根減二升,納諸藥煮取二升,去渣,分溫再服。

促脈與結、代之脈皆不同,注疏諸家多謂,脈動速時一止者曰促。夫促脈雖多見于速脈之中,而實非止也。譬如,人之行路,行行且止,少停一步複行,是結、代也。又譬如人之奔馳,急急速走,路中偶遇不平,足下恆因有所齟齬,改其步武,而仍然奔馳不止,此促脈也。是以促脈多見于速脈中也。凡此等脈,多因外感之熱內陷,促其脈之跳動加速,致脈管有所擁擠,偶現此象,名之為促,若有人催促之使然也。故方中重用芩、連,化其下陷之熱,而即用葛根之清輕透表者,引其化而欲散之熱盡達于外,則表裡俱清矣。且喘為肺病,汗為心液,下陷之熱既促脈之跳動改其常度,複迫心肺之陽外越,喘而且汗,由斯知方中芩、連,不但取其能清外感內陷之熱,並善清心肺之熱,而汗喘自愈也。

況黃連性能濃腸,又為治下利之要藥乎。若服藥后,又有余熱利不止者,宜治以拙擬滋陰宣解湯。

陸九芝曰︰溫熱之與傷寒所異者,傷寒惡寒,溫熱不惡寒耳。惡寒為太陽主証,不惡寒為陽明主証,仲景于此分之最嚴。惡寒而無汗用麻黃,惡寒而有汗用桂枝,不惡寒而有汗且惡熱者用葛根。陽明之葛根,即太陽之桂枝也,所以達表也。葛根黃連黃芩湯中之芩、連,即桂枝湯中之芍藥也,所以安裡也。桂枝協麻黃治惡寒之傷寒,葛根協芩、連治不惡寒之溫熱,其方為傷寒、溫熱之分途,任后人審其病之為寒為熱而分用之。尤重在芩、連之苦,不獨可降可瀉,且合苦以堅之之義,堅毛竅可以止汗,堅腸胃可以止利,所以葛根黃芩黃連湯又有下利不止之治,一方而表裡兼清,此則藥借病用,本不專為下利設也。乃后人視此方若舍下利一証外,更無他用者何也﹗

用此方為陽明溫熱發表之藥可為特識,然葛根發表力甚微,若遇証之無汗者,當加薄荷葉三錢,始能透表出汗,試觀葛根湯治項背強KTKT無汗惡風者,必佐以麻、桂可知也。當仲景時薄荷尚未入藥,前曾論之。究之清輕解肌之品,最宜于陽明經病之發表,且于溫病初得者,不僅薄荷,若連翹、蟬蛻其性皆與薄荷相近,而當仲景時,于連翹止知用其根(即連軺赤小豆湯中之連軺)以利小便,而猶不知用連翹以發表。至于古人用蟬,但知用蚱蟬,是連其全身用之,而不知用其退有皮以達皮之妙也。蓋連翹若單用一兩,能于十二小時中使周身不斷微汗。若止用二三錢于有薄荷劑中,亦可使薄荷發汗之力綿長。至蟬蛻若單用三錢煎服,分毫不覺有發表之力,即可周身得微汗,且與連翹又皆為清表溫疹之妙品以輔佐薄荷奏功,故因論薄荷而連類及之。

【附錄】后世用葛根黃芩黃連湯分量葛根(四錢)甘草(一兩炙)黃芩(一錢五分)黃連(一錢五分)不下利者,去黃連加知母三錢。無汗者,加薄荷葉、蟬蛻各錢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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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8、陽明病白虎湯証

18、陽明病白虎湯証

上所論有葛根諸方,皆治陽明在經之病者也。至陽明在府之病,又當另議治法,其治之主要,自當以白虎湯為稱首也。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傷寒脈浮滑,此表有熱裡有寒,白虎湯主之。(此節載太陽篇)

此脈象浮而且滑,夫滑則為熱入裡矣,乃滑而兼浮,是其熱未盡入裡,半在陽明之府,半在陽明之經也。在經為表,在府為裡,故曰表有熱裡有寒。《內經》謂熱病者皆傷寒之類也。又謂人之傷于寒也,則為病熱。此所謂裡有寒者,蓋謂傷寒之熱邪已入裡也。陳氏之解原如斯,愚則亦以為然。至他注疏家有謂此寒熱二字,宜上下互易,當作外有寒裡有熱者,然其脈象既現浮滑,其外表斷不至惡寒也。有謂此寒字當系痰之誤,因痰寒二音相近,且脈滑亦為有痰之征也。然在寒溫,其脈有滑象,原主陽明之熱已實,且足征病者氣血素充,治亦易愈。若因其脈滑,而以為有痰,則白虎湯豈為治痰之劑乎。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三陽合病,腹滿身重,難以轉側,口不仁而面垢,譫語,遺尿。發汗則譫語,下之則額上生汗,手足逆冷。若自汗出者,白虎湯主之。(此節載陽明篇)証為三陽合病,乃陽明外連太陽內連少陽也。由此知三陽會合以陽明為中間,三陽之病會合,即以陽明之病為中堅也。是以其主病之方,仍為白虎湯,勢若帥師以攻敵,以全力搗其中堅,而其余者自瓦解。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傷寒脈滑而厥者,裡有熱也,白虎湯主之。(此節載厥陰篇)脈滑者陽明之熱傳入厥陰也。其脈滑而四肢厥逆者,因肝主疏泄,此証乃陽明傳來之熱郁于肝中,致肝失其所司,而不能疏泄、是以熱深厥亦深也。治以白虎湯,熱消而厥自回矣。

或問︰傷寒傳經之次第,原自陽明而少陽,三傳而后至厥陰,今言陽明之熱傳入厥陰,將勿與經旨有背謬乎?答曰︰白虎湯原為治陽明實熱之正藥,其証非陽明之實熱者,仲景必不用白虎湯。此蓋因陽明在經之熱,不傳于府(若入府則不他傳矣)而傳于少陽,由少陽而為腑臟之相傳(如由太陽傳少陰,即腑臟相傳,《傷寒論》少陰篇︰麻黃附子細辛湯所主之病是也),則肝中傳入陽明實熱矣。究之,此等証其左右兩關必皆現有實熱之象,蓋此陽明在經之熱,雖由少陽以入厥陰,必仍有余熱入于陽明之府,俾其府亦蘊有實熱,故可放膽投以白虎湯,而于胃府無損也。

【白虎湯方】知母六兩,石膏一斤打碎,甘草二兩炙,粳米六合。

上四味,以水一斗,煮米熟湯成,去滓,溫服一升,日三服。

方中重用石膏為主藥,取其辛涼之性,質重氣輕,不但長于清熱,且善排擠內蘊之熱息息自毛孔達出也。用知母者,取其涼潤滋陰之性,既可佐石膏以退熱,更可防陽明熱久者之耗真陰也。用甘草者,取其甘緩之性,能逗留石膏之寒涼不至下趨也。用粳米者,取其汁漿濃郁能調石膏金石之藥使之與胃相宜也。藥止四味,而若此相助為理,俾猛悍之劑歸于和平,任人放膽用之,以挽回人命于垂危之際,真無尚之良方也。何猶多畏之如虎而不敢輕用哉?

白虎湯方,三見于《傷寒論》。一在太陽篇,治脈浮滑;一在陽明篇,治三陽合病自汗出者,一在厥陰篇,治脈滑而厥。注家于陽明條下,謂苟非自汗,恐表邪抑塞,亦不敢鹵莽而輕用白虎湯。自此說出,醫者遇白虎湯証,恆因其不自汗出即不敢用,此誤人不淺也。蓋寒溫之証,邪愈深入則愈險。當其由表入裡,陽明之府漸實,急投以大劑白虎湯,皆可保完全無虞。設當用而不用,由胃實以至腸實而必須降下者,已不敢保其完全無虞也。況自汗出之文惟陽明篇有之,而太陽篇但言脈浮滑,厥陰篇但言脈滑而厥,皆未言自汗出也。由是知其脈但見滑象,無論其滑而兼浮,滑而兼厥,皆可投以白虎湯。經義昭然,何醫者不知尊經,而拘于注家之謬說也?白虎湯所主之病,分載于太陽陽明厥陰篇中,惟陽明所載未言其脈象何如,似令人有未愜意之處。然即太陽篇之脈浮而滑及厥陰篇之脈滑而厥推之,其脈當為洪滑無疑,此當用白虎湯之正脈也。故治傷寒者,臨証時若見其脈象洪滑,知其陽明之府熱已實,放膽投以白虎湯必無差謬,其人將藥服后,或出涼汗而愈,或不出汗其熱亦可暗消于無形。若其脈為浮滑,知其病猶連表,于方中加薄荷葉一錢,或加連翹、蟬蛻各一錢,服后須臾即可由汗解而愈。其脈為滑而厥也,知系厥陰肝氣不舒,可用白茅根煮湯以之煎藥,服后須臾厥回,其病亦遂愈。此愚生平經驗所得,故敢確實言之,以補古書所未備也。

近世用白虎湯者,恆恪守吳氏四禁。所謂四禁者,即其所著《溫病條辨》白虎湯后所列禁用白虎湯之四條也。然其四條之中,顯有與經旨相反之兩條,若必奉之為金科玉律,則此救顛扶危挽回人命之良方,幾將置之無用之地。

吳鞠通原文︰白虎本為達熱出表,若其人脈浮弦而細者,不可與也;脈沉者,不可與也;不渴者,不可與也;汗不出者,不可與也,常須識此,勿令誤也。

按︰前兩條之不可與,原當禁用白虎湯矣。至其第三條謂不渴者不可與也,夫用白虎湯之定例,渴者加人參,其不渴者即服白虎湯原方,無事加參可知矣。吳氏以為不渴者不可與,顯與經旨相背矣。且果遵吳氏之言,其人若渴即可與以白虎湯,而亦無事加參矣,不又顯與渴者加人參之經旨相背乎?至其第四條謂汗不出者不可與也,夫白虎湯三見于《傷寒論》,惟陽明篇中所主之三陽合病有汗,其太陽篇所主之病及厥陰篇所主之病,皆未見有汗也。仲聖當日未見有汗即用白虎湯,而吳氏則于未見有汗者禁用白虎湯,此不又顯與經旨相背乎?且石膏原具有發表之性,其汗不出者不正可借以發其汗乎?且即吳氏所定之例,必其人有汗且兼渴者始可用白虎湯,然陽明實熱之証,渴而兼汗出者,十人之中不過一二人,是不幾將白虎湯置之無用之地乎?夫吳氏為清季名醫,而對于白虎湯竟誤設禁忌若此,彼蓋未知石膏之性也。及至所著醫案,曾治何姓叟,手足拘攣,因誤服熱藥所致,每劑中用生石膏八兩,服近五十日始愈,計用生石膏二十余斤。又治趙姓中焦留飲,上泛作喘,每劑藥中皆重用生石膏,有一劑藥中用六兩八兩者,有一劑中用十二兩者,有一劑中用至一斤者,共服生石膏近百斤,其病始愈。以觀其《溫病條辨》中,所定白虎湯之分量生石膏止用一兩,猶煎湯三杯分三次溫飲下者,豈不天壤懸殊哉?蓋吳氏先著《溫病條辨》,后著《吳氏醫案》,當其著《溫病條辨》時,因未知石膏之性,故其用白虎湯慎重若此;至其著《吳氏醫案》時,是已知石膏之性也,故其能放膽重用石膏若此,學問與年俱進,故不失其為名醫也。

人之所以重視白虎湯而不敢輕用者,實皆未明石膏之性也。夫自古論藥之書,當以《神農本草經》為稱首,其次則為《名醫別錄》。《神農本草經》創于開天辟地之聖神,洵堪為論藥性之正宗,至《名醫別錄》則成于前五代之陶弘景,乃取自漢以后及五代以前名醫論藥之處而集為成書,以為《神農本草經》之輔翼(弘景曾以朱書本經、墨書別錄為一書),今即《神農本草經》及《名醫別錄》之文而細為研究之。

《神農本草經》石膏原文︰氣味辛,微寒,無毒,主治中風寒熱、心下逆氣、驚喘、口干、舌焦、不能息、腹中堅痛、除邪鬼、產乳、金瘡。

按︰后世本草,未有不以石膏為大寒者,獨《神農本草經》以為微寒,可為萬古定論。為其微寒,是以白虎湯中用至一斤,至《吳氏醫案》治痰飲上泛作喘,服石膏近百斤而脾胃不傷也。其言主中風者,夫中風必用發表之藥,石膏既主之則性善發表可知,至其主寒熱、驚喘、口干、舌焦、無事詮解。至其能治心下逆氣、腹中堅痛,人或疑之,而臨証細心品驗,自可見諸事實也。曾治一人,患春溫陽明府熱已實,心下脹滿異常,投以生石膏二兩、竹茹碎末五錢,煎服后,頓覺藥有推蕩之力,脹滿與溫病皆愈。又嘗治一人,少腹腫疼甚劇,屢經醫治無效,診其脈沉洪有力,投以生石膏三兩、旱三七二錢(研細沖服)、生蒲黃三錢,煎服兩劑全愈。此証即西人所謂盲腸炎也,西人恆視之為危險難治之病,而放膽重用生石膏即可隨手奏效。至謂其除邪鬼者,謂能治寒溫實熱証之妄言妄見也。治產乳者,此乳字當作生字解(注疏家多以乳字作乳汁解者非是),謂婦人當生產之后,偶患寒溫實熱,亦不妨用石膏,即《金匱》謂婦人乳中虛煩亂、嘔逆、安中益氣,竹皮大丸主之者是也(竹皮大丸中有石膏)。治金瘡者,人若為刀斧所傷,摻以生石膏細末,立能止血且能消腫愈疼也。

《名醫別錄》石膏原文︰石膏除時氣、頭疼身熱、三焦大熱、腸胃中結氣、解肌發汗、止消渴、煩逆、腹脹暴氣、咽痛,亦可作浴湯。

按︰解肌者,其力能達表,使肌膚松暢,而內蘊之熱息息自毛孔透出也。其解肌兼能發汗者,言解肌之后,其內蘊之熱又可化汗而出也。特是,后世之論石膏者,對于《神農本草經》之微寒既皆改為大寒,而對于《名醫別錄》之解肌發汗,則尤不相信。即如近世所出之本草,若鄒潤安之《本經疏証》、周伯度之《本草思辨錄》,均可為卓卓名著,而對于《名醫別錄》謂石膏能解肌發汗亦有微詞。

愚浮沉醫界者五十余年,嘗精細體驗白虎湯之用法,若陽明之實熱,一半在經,一半在府,或其熱雖入府而猶連于經,服白虎湯后,大抵皆能出汗,斯乃石膏之涼與陽明之熱化合而為汗以達于表也。若猶慮其或不出汗,則少加連翹、蟬蛻諸藥以為之引導,服后複杯之頃,其汗即出,且汗出后其病即愈,而不複有外感之熱存留矣。若其陽明之熱已盡入府,服白虎湯后,大抵出汗者少,不出汗者多,其出汗者熱可由汗而解,其不出汗者其熱亦可內消。蓋石膏質重氣輕,其質重也可以逐熱下行,其氣輕也可以逐熱上出,俾胃府之氣化升降皆湛然清肅,外感之熱自無存留之地矣。

石膏之發汗,原發身有實熱之汗,非能發新受之風寒也。曾治一人,年近三旬,于春初得溫病,醫者以溫藥發其汗,汗出而病益加劇,診其脈洪滑而浮,投以大劑白虎湯,為加連翹、蟬蛻各錢半,服后遍體得涼汗而愈。然愈后泄瀉數次,后過旬日又重受外感,其脈與前次相符,乃因前次服白虎湯后作泄瀉,遂改用天花粉、玄參各八錢,薄荷葉、甘草各二錢,連翹三錢,服后亦汗出遍體,而其病分毫不減,因此次所出之汗乃熱汗非涼汗也。不得已遂仍用前方,為防其泄瀉,以生懷山藥八錢代方中粳米,服后仍遍體出涼汗而愈。由此案觀之,則石膏之妙用,有真令人不可思議者矣。

重用石膏以發汗,非僅愚一人之實驗也。邑中友人劉××,肺熱勞喘,熱令尤甚,時當季夏,病犯甚劇,因嘗見愚重用生石膏治病,自用生石膏四兩,煎湯一大碗頓飲下,周身得涼汗,勞喘驟見輕,隔一日又將石膏如前煎飲,病又見輕,如此隔日一飲石膏湯,飲后必然出汗,其病亦隨之遞減,飲過六次,而百藥難愈之痼疾竟霍然矣。后劉××與愚相遇,因問石膏如此涼藥,何以能令人發汗?愚曰︰石膏性善發汗,《名醫別錄》載有明文,臟腑蘊有實熱之人,服之恆易作汗也。此証因有伏氣化熱,久留肺中不去,以致肺受其傷,屢次飲石膏湯以逐之,則久留之熱不能留,遂盡隨汗出而消解無余矣。

用石膏以治肺病及勞熱,古人早有經驗之方,因后世未知石膏之性,即見古人之方亦不敢信,是以后世無用者。其方曾載于王燾《外台秘要》,今特詳錄于下,以備醫界之采取。

《外台秘要》原文︰治骨蒸勞熱久嗽,用石膏紋如針者一斤,粉甘草一兩,研細如面,日以水調三、四服,言其無毒有大益,乃養命上藥,不可忽其賤而疑其寒。《名醫別錄》言陸州楊士丞女,病骨蒸,內熱外寒,眾醫不能瘥,處州吳醫用此方而體遂涼。

按︰書中所載楊氏女亦伏氣化熱病。凡伏氣化熱之病,原當治以白虎湯,脈有數象者,白虎加人參湯,醫者不知如此治法,是以久不瘥。吳醫治以石膏、甘草粉,實為白虎湯之變通用法。乃有其証非如此變通用之而不能愈者(必服石膏面始能愈),此愚治伏氣化熱臨証之實驗,爰錄一案于下,以明用古方者原宜因証變通也。一人年近四旬,身形素強壯,時當暮春,忽覺心中發熱,初未介意,后漸至大小便皆不利,屢次延醫服藥,病轉加劇,腹中脹滿,發熱益甚,小便猶可通滴瀝,而大便則旬余未通矣,且又覺其熱上逆,無論所服何藥,下咽即吐出,因此醫皆束手無策。后延愚為診視,其脈弦長有力,重按甚實,左右皆然,視其舌苔濃而已黃,且多芒刺,知為伏氣化熱,因謂病者曰,欲此病愈非治以大劑白虎湯不可。病者謂我未受外感何為服白虎湯?答曰,此伏氣化熱証也,蓋因冬日或春初感受微寒,未能即病,所受之寒伏藏于三焦脂膜之中,阻塞升降之氣化,久而生熱,至春令已深,而其所伏之氣更隨春陽而化熱,于斯二熱相並,而臟腑即不勝其灼熱矣,此原與外感深入陽明者治法相同,是以宜治以白虎湯也。病者聞愚言而頷之,遂為開白虎湯方,方中生石膏用三兩,為其嘔吐為加生赭石細末一兩,為其小便不利為加滑石六錢,至大便旬余不通,而不加通大便之藥者,因赭石與石膏並用,最善通熱結之大便也。俾煎湯一大碗,徐徐溫飲下,服后將藥吐出一半,小便稍通,大便未通下。翌日即原方將石膏改用五兩,赭石改用兩半,且仿白虎加人參湯之義,又加野台參三錢,複煎湯徐徐溫飲下,仍吐藥一半,大便仍未通下。于是變湯為散,用生石膏細末一兩,赭石細末四錢和勻,為一日之量,鮮白茅根四兩,煎湯分三次將藥末送服,服后分毫未吐,下燥糞數枚,小便則甚暢利矣。翌日更仿白虎加人參湯之義,又改用野黨參五錢,煎湯送服從前藥末,又下燥糞數枚,后或每日如此服藥,歇息一日不服藥,約計共服生石膏細末斤許,下燥糞近百枚,病始霍然全愈。其人愈后,飲食增加,脾胃分毫無傷,則石膏之功用及石膏之良善可知矣。愚用石膏治大便之因熱燥結者實多次矣,或單用石膏細末,或少佐以赭石細末,莫不隨手奏效,為此次所用石膏末最多,故特志之。

醫學衷中參西錄醫論

19、陽明病白虎加人參湯証

19、陽明病白虎加人參湯証

白虎湯之外,又有白虎加人參湯,以輔白虎湯之所不逮。其方五見于《傷寒論》,今試約略錄其數節以為研究之資料。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服桂枝湯大汗出后,大煩渴不解,脈洪大者,白虎加人參湯主之。

【白虎加人參湯方】知母六兩,石膏一斤碎綿裹,甘草二兩炙,粳米六合,人參三兩。

上五味,以水一斗,煮米熟湯成,去滓,溫服一升,日三服。

服桂枝湯原取微似有汗,若汗出如水流漓,病必不解,此謂服桂枝湯而致大汗出,是汗出如水流漓也。因汗出過多,大傷津液,是以大煩大渴、脈洪大異常,以白虎湯解其熱,加人參以複其津液而病可愈矣。《傷寒論》原文︰傷寒病若吐若下后,七、八日不解,熱結在裡,表裡俱熱,時時惡風,大渴,舌上干燥而煩,欲飲水數升者,白虎加人參湯主之。

所謂若吐、若下者,實因治失其宜,誤吐、誤下,是以吐下后而病不愈也。且誤吐則傷其津液,誤下則傷其氣分,津液傷損可令人作渴,氣分傷損,不能助津液上潮更可作渴,是以欲飲水數升也。白虎湯中加人參,不但能生津液,且能補助氣分以助津液上潮,是以能立建奇功也。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傷寒脈浮,發熱無汗,其表不解者,不可與白虎湯。渴欲飲水,無表証者,白虎加人參湯主之。

凡服白虎湯之脈,皆當有滑象脈,滑者中有熱也。此節之脈象但浮,雖曰發熱,不過其熱在表,其不可與以白虎湯之實際,實在于此。乃因節中有無汗及表不解之文,而后世之治傷寒者,或謂汗不出者,不可用白虎湯,或謂表不解者,不可用白虎湯,至引此節之文以為征據,而不能連上數句匯通讀之,以重誤古人。獨不思太陽篇中白虎湯証,其脈浮滑,浮非連于表乎?又不思白虎湯証三見于《傷寒論》,惟陽明篇白虎湯証,明言汗出,而太陽篇與厥陰篇之所載者,皆未言有汗乎?至于其人欲飲水數升,且無寒束之表証,是其外感之熱皆入于裡,灼耗津液,令人大渴,是亦宜急救以白虎加人參湯而無可遲疑也。

白虎加人參湯所主之証,或渴、或煩、或舌干,固由內陷之熱邪所傷,實亦由其人真陰虧損也。人參,補氣之藥,非滋陰之藥,而加于白虎湯中,實能于邪火熾盛之時立複真陰,此中蓋有化合之妙也。曾治一人,患傷寒熱入陽明之府,脈象有力而兼硬,時作譫語,按此等脈原宜投以白虎加人參湯,而愚時當少年,醫學未能深造,竟與以大劑白虎湯,俾分數次溫飲下,翌日視之熱已見退,而脈搏轉數,譫語更甚。乃恍然悟會,改投以白虎加人參湯煎一大劑,分三次徐徐溫飲下,盡劑而愈。蓋白虎湯証其脈宜見滑象,脈有硬象即非滑矣,此中原有陰虧之象,是以宜治以白虎加人參湯,而不可但治以白虎湯也。自治愈此案之后,凡遇其人脈數或弦硬,或年過五旬,或在勞心勞力之余,或其人身形素羸弱,即非在汗吐下后,渴而心煩者,當用白虎湯時,皆宜加人參,此立腳于不敗之地,戰則必勝之師也。

同邑友人李××,曾治一陽明府實証,其脈雖有力而數逾六至,李××先投以白虎湯不效,繼因其脈數加玄參、沙參以滋其陰分仍不效,詢方于愚。答曰︰此白虎加人參湯証也。李××謂,此証非在汗吐下后,且又不渴不煩,何為用白虎加人參湯?愚曰︰用古人之方,當即古人立方之意而推展變通之,凡白虎湯所主之証,其渴與煩者,多因陰分虛損,而脈象數者獨非陰分虛損乎?李××聞愚言而心中會悟,改投以白虎加人參湯一劑而愈。

推展白虎加人參湯之用法,不必其人身體虛弱或有所傷損也。憶愚年三旬時,曾病伏氣化熱,五心煩熱,頭目昏沉,舌苔白濃欲黃,且多芒刺,大便干燥,每日用生石膏數兩煮水飲之,連飲數日,熱象不退,因思或藥輕不能勝病,乃于頭午用生石膏五兩煮水飲下,過午又用生石膏五兩煮水飲下,一日之間共服生石膏十兩,而心中分毫不覺涼,大便亦未通下。躊躇再四,精思其理,恍悟此必伏氣之所入甚深,原當補助正氣,俾吾身之正氣壯旺,自能逐邪外出也。于斯欲仿白虎加人參湯之義,因無確實把握,猶不敢遽用大劑,就已所預存之藥,用生石膏二兩,野台參二錢,甘草錢半,適有所軋生懷山藥粗渣又加少許,煎湯兩蠱,分三次溫飲下,飲完晚間即覺清爽,一夜安睡,至黎明時少腹微疼,連瀉三次,自覺伏氣之熱全消,再自視舌苔,已退去一半,而芒刺全無矣。夫以常理揆之,加人參于白虎湯中,必謂能減石膏之涼力,而此次之實驗乃知人參反能助石膏之涼力,其理果安在乎?蓋石膏煎湯,其涼散之力皆息息由毛孔透達于外,若與人參並用,則其涼散之力,與人參補益之力互相化合,能旋轉于臟腑之間,以搜剔深入之外邪使之淨盡無遺,此所以白虎加人參湯,清熱之力遠勝于白虎湯也。

愚生平治寒溫實熱,用白虎加人參湯時,恆多于用白虎湯時,而又恆因証製宜,即原方少有通變,凡遇脈過六至者,恆用生懷山藥一兩以代方中粳米,蓋以山藥含蛋白質甚多,大能滋陰補腎,而其濃郁之汁漿又能代粳米調胃也。若遇陽明之熱既實,而其人又兼下痢者,恆用生杭芍一兩以代方中知母,因芍藥善清肝熱以除痢疾之裡急后重,而其涼潤滋陰之性又近于知母也。若婦人產后患寒溫實熱者,亦以山藥代粳米,又必以玄參八錢,以代方中知母,因山藥既可補產后之腎虛,而玄參主產乳余疾,《神農本草經》原有明文也(《神農本草經》中石膏、玄參皆主產乳,知母未言治產乳,不敢師心自用、輕以苦寒之藥施于產后也)。且玄參原非苦寒之品,實驗之原甘而微苦(《神農本草經》謂其味苦者,當系后世傳寫之誤),是以雖在產后可放膽用之無礙也。

愚治寒溫之証,于陽明腸實大便燥結者,恆投以大劑白虎湯,或白虎加人參湯,往往大便得通而愈,且無下后不解之虞。間有服藥之后大便未即通下者,而少投以降下之品,或用玄明粉二三錢和蜜沖服,其大便即可通下。蓋因服白虎湯及服白虎加人參湯后,壯熱已消,燥結已潤,自易通下也。有外感之實熱日久不退,致其人氣血兩虧,危險迫于目前,急救以白虎加人參湯,其病只愈一半,必繼服他種補益之藥始能全愈者,今試詳述一案以征明之︰

一幼女年九歲,于季春上旬感受溫病,醫者以熱藥發之,服后分毫無汗,轉覺表裡大熱,蓋已成白虎湯証也。醫者不知按方施治,遷延二十余日,身體羸,危險之朕兆歧出,其目睛上竄,幾至不見,筋惕肉,周身顫動,時作噯聲,間有喘時,精神昏憒,毫無知覺,其肌膚甚熱,啟其齒見舌縮而干,苔薄微黃,其脈數逾六至,左部弦細而浮,不任重按,右部亦弦細而重診似有力,大便旬日未行,此久經外感之熱灼耗,致氣血兩虛,肝風內動,真陰失守,元氣將脫之候也。宜急治以白虎加人參湯,再輔以滋陰固氣之品,庶可救愈,特慮病狀若此,湯藥不能下咽耳。其家人謂偶與以勺水或米湯猶知下咽,想灌以藥亦如下咽也,于斯遂為疏方。

【處方】生石膏細末二兩,野台參三錢,生懷山藥六錢,生懷地黃一兩,生淨萸肉一兩,甘草二錢,共煎湯兩大盅,分三次溫飲下。此方即白虎加人參湯以生地黃代知母,生山藥代粳米,而又加山萸肉也。此方若不加萸肉,為愚常用之方,以治寒溫証當用白虎加人參湯而體弱陰虧者。今重加山萸肉一兩者,誠以人當元氣不固之時,恆因肝臟之疏泄而上脫,此証目睛之上竄,乃顯露之朕兆(當屬于肝),重用萸肉以收斂肝臟之疏泄,元氣即可不脫。且喻嘉言謂上脫之証,若但知重用人參,轉令人氣高不返,重用萸肉為之輔弼,自無斯弊,可穩重建功。將藥三次服完,目睛即不上竄,身體安穩,噯聲已止,氣息已勻,精神較前明了,而仍不能言,大便猶未通下,肌膚猶熱,脈數已減,不若從前之浮弦,右部重診仍似有力,遂即原方略為加減,俾再服之。

【第二方】生石膏細末兩半,野台參三錢,生懷地黃一兩,生淨萸肉六錢,天冬六錢,甘草二錢,煎湯兩盅,分兩次溫飲下,每飲一次,調入生雞子黃一枚。

目睛已不上竄而猶用萸肉者,誠以此証先有噯氣之病,是其氣難于上達也。凡氣之難于上達者,須防其大便通后,氣或下脫,故用萸肉以預防之。至于雞子黃,化學家謂其含有副腎髓質,即善滋真陰,生用之又善潤大便是以加之。

此藥日服一劑,服兩日熱已全退,精神之明了似將複原,而仍不能言,大便仍未通下,間有努力欲便之狀。診其脈熱象已靜且微弱,擬用灌腸法通其大便。先用野台參三錢,萸肉、天冬各四錢,煎湯服下。然后用灌腸法以通其大便,安然通下。仍不能言,細診其脈微弱益甚,右部關前之脈幾至不見。乃恍悟其所以不能言者,胸中大氣下陷也,升補其胸中大氣,使之上達于舌本必能言矣。

【第三方】生箭三錢,野台參三錢,生懷山藥一兩,大甘枸杞一兩,北沙參一兩,天冬六錢,寸冬帶心六錢,升麻一錢,桔梗錢半,共煎湯一盅半,分兩次溫服下。此方連服兩劑,遂能言語,因方中重用滋陰之藥以培養其精神,而精神亦複常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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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楼主| 发表于 2011-4-23 08:45:38 | 显示全部楼层
20、陽明病三承氣湯証

白虎湯及白虎加人參湯兩方,皆治足陽明有實熱者也。至熱入手陽明之府,致大便因熱燥結,其燥結愈甚者,蘊蓄之熱必愈深,此非開其燥結其熱固不能消也。若斯則攻下之劑,若承氣湯諸方在所必需矣。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陽明病脈遲,雖汗出不惡寒者,其身必重,短氣腹滿而喘,有潮熱者,此外欲解,可攻裡也。手足然而汗出者,此大便已硬也,大承氣湯主之。若汗多,微發熱惡寒者,外來未也,其熱不潮,未可與承氣湯。若腹大滿不通者,可與小承氣湯,微和胃氣,勿令大泄下。

首句為陽明病脈遲,此見陽明病脈遲為當下之第一明征也。而愚初度此句之義,以為凡傷寒陽明之當下者,若其脈數,下后恆至不解,此言脈遲,未必遲于常脈,特表明其脈不數,無慮其下后不解耳。迨至閱歷既久,乃知陽明病當下之脈原有遲者。然其脈非為遲緩之象,竟若蓄極而通,有遲而突出之象。蓋其脈之遲,因腸中有阻塞也。其遲而轉能突出者,因陽明火盛,脈原有力,有阻其脈之力而使之遲者,正所以激其脈之力而使有跳躍之勢也。如此以解脈遲,則脈遲之當下之理自明也。

然愚臨証實驗以來,知陽明病既當下,其脈遲者固可下,即其脈不遲而亦不數者,亦可下。惟脈數及六至則不可下,即強下之,病必不解,或病更加劇。而愚對于此等証,原有變通之下法,即白虎加人參湯,將石膏不煎入湯中,而以所煎之湯將石膏送服者是也。愚因屢次用此方奏效,遂名之為白虎承氣湯,爰詳錄之于下,以備醫界采用。

生石膏八錢搗細,大潞黨參三錢,知母八錢,甘草二錢,粳米二錢。藥共五味,將后四味煎湯一盅半,分兩次將生石膏細末用溫藥湯送下。服初次藥后,遲兩點鐘,若腹中不見行動,再服第二次。若腹中已見行動,再遲點半鐘大便已下者,停后服。若仍未下者,再將第二次藥服下。至若其脈雖數而洪滑有力者,用此方時亦可不加黨參。

愚從前遇寒溫証之當下而脈象數者,恆投以大劑白虎湯,或白虎加人參湯,其大便亦可通下。然生石膏必須用至四五兩,煎一大碗,分數次溫服,大便始可通下。間有服數劑后大便仍不通下者,其人亦恆脈淨身涼,少用玄明粉二三錢和蜜沖服,大便即可通下。然終不若白虎承氣湯用之較便也。生石膏若服其研細之末,其退熱之力一錢可抵煎湯者半兩。

若以之通其大便,一錢可抵煎湯者一兩。是以方中只用生石膏八錢,而又慎重用之,必分兩次服下也。

寒溫陽明病,其熱甚盛者,投以大劑白虎湯,其熱稍退,翌日恆病仍如故。如此反複數次,病家遂疑藥不對証,而轉延他醫,因致病不起者多矣。愚后擬得此方,凡遇投以白虎湯見效旋又反複者,再為治時即用石膏為末送服。其湯劑中用五六兩者,送服其末不過一兩,至多至兩半,其熱即可全消矣。

【大承氣湯方】大黃四兩酒洗,濃朴半斤炙去皮,枳實五枚炙,芒硝三合。上四味,以水一斗,先煮二物,取五升,去滓,納大黃,煮取二升,去滓,納芒硝,更上微火一兩沸,分溫再服,得下,余勿服。

大承氣湯方,所以通腸中因熱之燥結也。故以大黃之性善攻下,且善瀉熱者為主藥。然藥力之行必恃臟腑之氣化以斡旋之,故佐以朴、實以流通腸中郁塞之氣化,則大黃之攻下自易為力矣。用芒硝者,取其性寒味咸,善清熱又善軟堅,且兼有攻下之力,則堅結之燥糞不難化為溏糞而通下矣。方中之用意如此,藥味無多,實能面面精到,而愚對于此方不無可疑之點,則在其藥味分量之輕重也。

《神農本草經》謂大黃能推陳致新,是以有黃良之名,在陽明蘊有實熱大便燥結者,原宜多用。至濃朴不過為大黃之輔佐品,竟重用至半斤,較大黃之分量為加倍,若按一兩為今之三錢折算,複分兩次服之,則一次所服之藥,當有濃朴一兩二錢。夫濃朴氣溫味辛,若多用之,能損人真氣,為人所共知,而其性又能橫行達表,發出人之熱汗。憶愚少時,曾治一陽明實熱大便燥結証,方中用大黃三錢,服后大便未通下,改延他醫,方中重用濃朴一兩,服后片時出熱汗遍體,似喘非喘,氣弱不足以息,未逾半日而亡矣。此誠可為前車之鑒也。是以愚謂此方之分量必有差誤,愚疑此方濃朴之分量,當亦如小承氣湯為大黃分量之半,其原本或為濃朴之分量半大黃,大抵由此半字而誤為半斤也。

再者,本節原文以陽明病脈遲五字開端,所謂脈遲者,言其脈象雖熱而至數不加數也(非謂其遲于平脈)。此乃病者身體素壯,陰分尤充足之脈。病候至用大承氣湯時,果能有如此脈象,投以大承氣湯原方,亦可隨手奏效。而今之大承氣湯証如此脈象者,實不多見也。此乃半關天時,半關人事,實為古今不同之點。即濃朴之分量原本如是,醫者亦當隨時製宜為之通變化裁,方可為善師仲景之人。非然者,其脈或不遲而數,但用硝、黃降之,猶恐降后不解,因陰虛不能勝其燥熱也,況更重用濃朴以益其燥熱乎?又或其脈縱不數,而熱實脈虛,但用硝、黃降之,猶恐降后下脫,因其氣分原虧,不堪硝、黃之推蕩也,況敢重用濃朴同枳實以破其氣乎?昔葉香岩用藥催生,曾加梧桐葉一片作引,有效之者,轉為香岩所笑。或問其故,香岩謂︰"余用梧桐葉一片時,其日為立秋,取梧桐一葉落也。非其時,將用梧桐葉何為?"由斯知名醫之治病,莫不因時製宜,原非膠柱鼓瑟也。是以愚用承氣湯時,大黃、芒硝恆皆用至七八錢,濃朴、枳實不過用二錢。或仿調胃承氣湯之義,皆減去不用,外加生赭石細末五六錢,其攻下之力不減大承氣原方,而較諸原方用之實為穩妥也。至其脈象數者,及脈象雖熱而重按無力者,又恆先投以大劑白虎加人參湯,煎湯一大碗,分數次溫飲下,以化胃中燥熱,而由胃及腸即可潤其燥結,往往有服未終劑,大便即通下者。且下后又無虞其不解,更無慮其下脫也。其間有大便未即通下者,可用玄明粉三錢,或西藥留苦四錢,調以蜂蜜,開水沖服。或外治用豬膽汁導法,或用食鹽(若用熬火硝所出之鹽更佳)融水灌腸,皆可通下。至通下之后,亦無不愈者。

【小承氣湯方】大黃四兩酒洗,濃朴二兩炙去皮,枳實三枚大者炙。

上三味,以水四升,煮取一升二合,去滓,分溫二服。初服湯當更衣,不爾者盡飲之。若更衣者,勿服之。大承氣湯所主之病,大腸中有燥糞,是以用芒硝軟堅以化其燥糞。小承氣湯所主之病為腹大滿不通,是其病在于小腸而上連于胃,是以但用大黃、朴實以開通其小腸,小腸開通下行,大便不必通下,即通下亦不至多,而胃中之食可下輸于小腸,是以胃氣得和也。此大、小承氣湯用法之分別也。而二承氣湯之外,又有調胃承氣湯,更可連類論及之。

【調胃承氣湯方】大黃四兩去皮清酒浸,甘草二兩炙,芒硝半升。

上二味,咀,以水三升,煮取一升,去滓,納芒硝,再上火微煮令沸,少少溫服之。

大黃雖為攻下之品,原善清血分之熱,心中發煩實為血分有熱也。大黃浸以清酒,可引其苦寒之性上行以清心之熱而煩可除矣。証無大便燥結而仍用芒硝者,《內經》謂熱淫于內治以咸寒。芒硝味咸性寒,實為心家對宮之藥(心屬火,咸屬水故為心家對宮之藥),其善清心熱,原有專長,故無大便燥結証而亦加之也。用甘草者,所以緩藥力之下行,且又善調胃也。不用朴、實者,因無大便燥結及腹滿之証也。

承氣湯雖有三方,而小承氣及調胃承氣,實自大承氣變化而出。《傷寒論》所載三承氣主治之証不勝錄,然果洞悉三方之各有用意,及三方藥力輕重各有區別,且所主之病雖有上、中、下之分,而究之治上可及于中,治中可及于下,分治之中,仍有連帶關系,自能凡遇宜用承氣湯証,斟酌其宜輕宜重,分別施治而無差謬矣。至于愚用承氣湯之經過,又恆變化多端,不拘拘于三承氣湯中之藥味也。今試舉數案以征明之。

大承氣湯所主之証,原宜脈遲,其有脈不遲而洪實有力者,亦不妨用。惟其脈不遲而轉數,若因大便燥結,而遽投以大承氣湯,其脈之無力者,恆因大便通后而虛脫。其脈之有力者,下后縱不至虛脫,其病亦必不能愈,所謂降后不解也。凡遇此等脈,必設法將其脈數治愈,然后再通其大便。

曾治一叟,年近六旬,因外感之熱過甚,致大便旬日未通,其脈數逾六至,心中煩熱,延醫數人,皆不敢用降下之劑,然除降下外,又別無治法。愚診其脈象雖數,重按甚實,遂先投以大劑白虎加人參湯,每劑分三次溫服下,連服兩劑,壯熱全消,脈已不數,大便猶未通下,繼用淨芒硝細末三錢,蜂蜜一兩,開水沖服,大便通下,病遂愈。

曾治一少年,因外感實熱,致大便燥結,旬余未下,其脈亦數逾六至,且不任重按,亦投以白虎加人參湯,以生地黃代方中知母,生山藥代方中粳米,煎湯一大碗,俾分多次徐徐溫飲下。初服一劑,脈數見緩,遂即原方略為減輕,俾再煎服,擬后服至脈象複常,再為通其大便,孰意次劑服完而大便自通下矣。且大使通下后,外感之實熱亦消解無余矣。此直以白虎加人參湯代承氣湯也,自治愈此病之后,凡遇有証之可下而可緩下者,恆以白虎湯代承氣,或以白虎加人參湯代承氣,其涼潤下達之力,恆可使大便徐化其燥結,無事用承氣而自然通下,且下后又無不解之虞也。

治一少婦,于大怒之余感冒傷寒,熱傳陽明,大便燥結,醫者兩次投以大承氣皆吐出。診其脈弦長有力,蓋脈現弦長,無論見于何部,皆主肝火熾盛,此不受藥之所以然也。遂于大承氣湯中將朴、實減輕(朴實各用錢半),加生杭芍、生赭石各一兩,臨服藥時,又恐藥湯入口即吐出,先用白開水送服生赭石細末三錢,繼將藥服下,閱三點鐘大便通下而病即愈矣。

又治一人素傷煙色,平日大便七八日一行,今因受外感實熱,十六七日大便猶未通下,心中煩熱,腹中脹滿,用洗腸法下燥糞少許,而脹滿煩熱如舊,醫者謂其氣虛脈弱,不敢投降下之藥。及愚診之,知其脈雖弱而火則甚實,遂用調胃承氣東加野台參四錢,生赭石、天門冬各八錢,共煎湯一大碗,分三次徐徐溫飲下,飲至兩次,腹中作響,覺有開通之意,三次遂不敢服,遲兩點鐘大便通下,內熱全消,霍然愈矣。

有服承氣湯后,大便之燥結不下,繼服些許他藥而燥結始下者,試再舉兩案以明之。邑中名醫劉××,愚初學醫時,家中常延之,一日,見先生治一傷寒熱入陽明大便燥結証,從前醫者,投以大承氣湯兩劑不下,繼延先生治之,單用威靈仙三錢,煎湯服后大便通下,病亦遂愈。愚疑而問曰︰威靈仙雖能通利二便,以較硝、黃攻下之力實遠不如,乃從前服大承氣湯兩劑大便不下,何先生只用威靈仙三錢而大便即下乎?答曰︰其中原有妙理,乃前后所用之藥相借以成功也。蓋其從前所服之大承氣湯兩劑,猶在腹中,因其臟腑之氣化偶滯,藥力亦隨之停頓,借威靈仙走竄之力以觸發之,則硝、黃力之停頓者,可陡呈其開通攻決之本性,是以大便遂通下也。是威靈仙之于硝、黃,猶如槍炮家導火之線也。愚聞如此妙論,頓覺心地開通,大有會悟,后有仿此醫案之時,亦隨手奏效。因並錄之于此,由此知醫學雖貴自悟,亦必啟發之有自也。

鄰村霍××,當怒動肝火之余感受傷寒,七八日間腹中脹滿,大便燥結,醫者投以大承氣湯,大便未通下,肋下轉覺疼不可支。其脈左部沉弦有力,知系肝經氣郁火盛,急用柴胡三錢,生麥芽一兩,煎湯服后,至半點鐘肋下已不覺疼,又遲一點余鐘,大便即通下。大便下后,腹即不脹,而病脫然全愈矣。

此案實仿前案之義,亦前后藥力相借以通大便也。蓋腎為二便之關,肝行腎之氣,肝又主疏泄,大便之通與不通,實于肝有關系也。調其肝郁,即可以通行大便,此中原有至理。至于調肝用柴胡而又必佐以生麥芽者,因麥芽生用亦善調肝者也。且柴胡之調肝,在于升提,生麥芽之調肝,在于宣通,若因肝不舒但用柴胡以升提之,恐初服下時肋下之疼將益劇。惟柴胡之升提,與麥芽之宣通相濟以成調肝氣之功,則肝氣之郁者自開,遏者自舒,而徐還其疏泄之常矣。且柴胡之性不但善調肝氣也,《神農本草經》謂柴胡主心腹腸胃中結氣,飲食積聚,寒熱邪氣,推陳致新。三複《神農本草經》之文,是柴胡不但善于調肝,兼能消脹滿通大便矣。然柴胡非降下之藥也,其于大便之當通者,能助硝黃以通之,若遇脾胃之氣下溜大便泄瀉者,伍以、術轉能升舉脾胃之氣以止泄瀉,柴胡誠妙藥也哉。善于用柴胡者,自能深悟此中之妙理也。

至于妊婦外感熱實,大便燥結者,承氣湯亦不妨用,《內經》所謂"有故無殞亦無殞也"。然此中須有斟酌,以上所列方中諸藥,芒硝斷不可用。至赭石則三月以前可用,三月以后不可用。其余雖皆可用,然究宜先以白虎湯或白虎加人參湯代承氣,即不能完全治愈,后再用承氣時亦易奏效也。曾治一婦人,妊過五月,得傷寒証,八九日間脈象洪實,心中熱而煩躁,大便自病后未行,其臍上似有結糞,按之微疼,因其內熱過甚,先用白虎加人參湯清之,連服兩劑內熱頗見輕減,而臍上似益高腫,不按亦疼,知非服降下之藥不可也。然從前服白虎加人參湯兩劑,知其大便雖結不至甚燥,治以降下之輕劑當可奏效,為疏方,用大黃、野台參各三錢,真阿膠(不炒另燉兌服)、天冬各五錢,煎湯服下,即覺臍上開通,過一點鐘,疼處即不疼矣。又遲點半鐘,下結糞十余枚,后代溏糞,遂覺霍然全愈,后其胎氣亦無所損,屆期舉子矣。至方中之義︰大黃能下結糞,有人參以駕馭之,則不至于傷胎。又輔以阿膠,取其既善保胎,又善潤腸,則大便之燥者可以不燥矣。用天冬者,取其涼潤微辛之性(細嚼之實有辛味),最能下行以潤燥開瘀,兼以解人參之熱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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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1、陽明病茵陳蒿湯証

21、陽明病茵陳蒿湯証

陽明原屬燥金,其為病也多燥熱,白虎、承氣諸方,皆所以解陽明之燥熱也。然燥熱者陽明恆有之正病,而有時間見濕熱為病,此陽明之變病也。其變病果為何病?陽明篇中諸發黃之証是也。試再進而詳論之。《傷寒論》原文︰陽明病,發熱汗出者,此為熱越,不能發黃也。但頭汗出,身無汗,劑頸而還,小便不利,渴引水漿者,此為瘀熱在裡,身必發黃,茵陳蒿湯主之。

陽明病發熱汗出者,熱外越而濕亦隨之外越,即不能發黃。若其熱不外越而內蘊,又兼其人小便不利,且飲水過多,其濕與熱必至化合而生黃,是以周身必發黃也。主以茵陳蒿湯者,以茵陳蒿湯善除濕熱也。

【茵陳蒿湯方】茵陳蒿六兩,梔子十四枚擘,大黃二兩去皮。上三味,以水一斗,先煮茵陳減六升,納二味,煮取三升,去滓,分溫三服,小便當利,尿如皂角汁,色正赤,一宿腹減,黃從小便去也。

茵陳,性寒味苦,具有生發之氣,寒能勝熱,苦能勝濕,其生發之氣能逐內蘊之濕熱外出,故可為濕熱身黃之主藥。佐以梔子、大黃者,因二藥亦皆味苦性寒也,且梔子能屈曲引心火下行以利小便。大黃之色能直透小便(凡服大黃者,其小便即為大黃之色,是大黃能利小便之明征),故少用之亦善利小便。至茵陳雖具有升發之性,《名醫別錄》亦謂其能下利小便,三藥並用,又能引內蘊之熱自小便瀉出,是以服之能隨手奏效也。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傷寒七、八日,身黃如橘子色,小便不利,腹微滿者,茵陳蒿湯主之。身黃如橘而腹滿,小便不利,此因濕熱成病可知,故亦治以茵陳蒿湯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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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2、陽明病梔子柏皮湯証

22、陽明病梔子柏皮湯証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傷寒身黃發熱,梔子柏皮湯主之。此節示人,但見其身黃發熱,即無腹滿小便不利諸証,亦直可以濕熱成病斷之也。

【梔子柏皮湯方】梔子十五個擘,甘草一兩炙,黃柏二兩。上三味,以水四升,煮取一升半,去滓,分溫再服。

此方之用意,欲以分消上中下之熱也。是以方中梔子善清上焦之熱,黃柏善清下焦之熱,加甘草與三藥並用,又能引之至中焦以清中焦之熱也。且梔子、黃柏皆過于苦寒,調以甘草之甘,俾其苦寒之性味少變,而不至有傷于胃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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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3、陽明病麻黃連軺赤小豆湯証

23、陽明病麻黃連軺赤小豆湯証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傷寒瘀熱在裡,身必發黃,麻黃連軺赤小豆湯主之。

【麻黃連軺赤小豆湯方】麻黃二兩去節,赤小豆一升,連軺二兩,杏仁四十個去皮尖,大棗十二枚,生梓白皮一升,生姜二兩切,甘草二兩炙。

上八味,以潦水一斗,先煮麻黃再沸,去上沫,納諸藥,煮取三升,分溫三服,半日服盡。

按︰連軺非連翹,乃連翹根也。其性涼能瀉熱,兼善利濕,后世改用連翹則性不同矣。赤小豆,即作飯之小豆,形如綠豆而色赤者,非南來之紅豆也。梓白皮,藥局無鬻者,有梓樹處自加之可也。陳修園雲,若無梓白皮,可以茵陳代之。

身發黃與黃膽不同。黃膽為膽汁妄行于血中,仲景書中雖未明言,而喻嘉言《寓意草》于錢小魯案中曾發明之,彼時西人謂膽汁溢于血中之說,猶未入中國也。至身發黃之病,猝成于一兩日間,其非膽汁溢于血分可知矣。茵陳為治熱結黃膽之要藥,《神農本草經》載有明文,仲景治身發黃亦用之者,誠以二証之成,皆由于濕熱,其濕熱由漸而成則為黃膽,其濕熱因外感所束,倉猝而成則為身發黃,是以皆可以茵陳蒿治之也。身發黃之証,不必皆濕熱也。陽明篇七十六節雲︰"傷寒發汗已,身目為黃,所以然者,寒濕在裡不解故也,以為不可下也,于寒濕中求之。"

王和安曰︰黃為油熱色,油中含液而包脈孕血,液虛血燥則熱甚為陽黃,身黃發熱之梔子柏皮証也。油濕血熱相等而交蒸,為小便不利,身黃如橘之茵陳蒿証也。油寒膜濕,郁血為熱,則寒濕甚而為陰黃,即茵陳五苓証也。病有熱而治從寒濕,玩以為二句,語氣之活自可想見。蓋以為不可下,明見有可下之熱黃也,在于寒濕中求之,言治法求之寒濕,明見黃証不純為寒濕也。凡一証二因者,治從其甚,可于二語見之。上王氏之論甚精細,而愚于此節之文則又別有會悟,試引從前治愈之兩案以明之。

曾治一人受感冒,惡寒無汗,周身發黃,以麻黃湯發之,汗出而黃不退。細診其脈,左部弦而無力,右部濡而無力,知其肝膽之陽不振,而脾胃又虛寒也。蓋脾胃屬土,土色本黃,脾胃有病,現其本色,是以其病濕熱也,可現明亮之黃色,其病濕寒也,亦可現黯淡之黃色。觀此所現之黃色,雖似黯淡而不甚黯淡者,因有膽汁妄行在其中也。此蓋因肝膽陽分不振,其中氣化不能宣通膽汁達于小腸化食,以致膽管閉塞,膽汁遂蓄極妄行,溢于血分而透黃色,其為黃色之根源各異,竟相並以呈其象,是以其發黃似黯淡而非黯淡也。審病既確,遂為擬分治左右之方以治之。

生箭六錢,桂枝尖二錢,干姜三錢,濃朴錢半,陳皮錢半,茵陳二錢。

上藥六味,共煎湯一大盅溫服。

方中之義︰用黃以助肝膽之陽氣,佐以桂枝之辛溫,更有開通之力也。用干姜以除脾胃之濕寒,輔以濃朴能使其熱力下達。更輔以陳皮,能使其熱力旁行,其熱力能布充周,脾胃之寒濕自除也。用茵陳者,為其具有升發之性,實能開啟膽管之閉塞,且其性能利濕,更與姜、桂同用,雖雲苦寒而亦不覺其苦寒也。況肝膽中寄有相火,肝膽雖涼,相火之寄者仍在,相火原為龍雷之火,不可純投以辛熱之劑以觸發之,少加茵陳,實兼有熱因寒用之義也。

又治一人,時當仲秋,寒熱往來,周身發黃,心中煩熱,腹中又似覺寒涼,飲食不甚消化,其脈左部弦硬,右部沉濡,心甚疑之,問其得病之由,答云,不知。因細問其平素之飲食起居,乃知因屋宇窄隘,六七月間皆在外露宿,且其地多潮濕,夜間霧露尤多。乃恍悟此因臟腑久受潮濕,脾胃屬土,土為太陰,濕郁久則生寒,是以飲食不能消化。肝膽屬木,木為少陽,濕郁久則生熱,又兼有所寄之相火為之熏蒸,以致膽管腫脹閉塞,是以膽汁妄行,溢于血中而身黃也。舌上微有白苔,知其薄受外感,侵入三焦,三焦原為手少陽與足少陽並為游部,一氣貫通,是以亦可作寒熱,原當以柴胡和解之,其寒熱自已,茵陳性近柴胡,同為少陽之藥,因其身發黃,遂用茵陳三錢以代柴胡,又加連翹、薄荷葉、生姜各三錢,甘草二錢,煎湯服后,周身得汗(足少陽不宜發汗手少陽宜發汗),寒熱往來愈,而發黃如故。于斯就其左右之脈寒熱迥殊者,再擬一方治之。

茵陳三錢,梔子三錢,干姜三錢,白術三錢炒,濃朴二錢,焰硝五分研細。

上六味,將前五味煎湯一大盅,乘熱納硝末融化服之。

方中之義︰用梔子、茵陳以清肝膽之熱,用干姜、白術、濃朴以除脾胃之寒,藥性之涼熱迥然不同,而匯為一方自能分途施治也。用焰硝者,因膽管之閉塞,恆有膽石阻隔,不能輸其膽汁於小腸,焰硝之性善消,即使膽管果有膽石,服之亦不難消融也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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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4、陽明病豬苓湯証

24、陽明病豬苓湯証

發黃之証,多成于濕熱,諸治發黃之方,皆治濕熱之方也。乃有本陽明病,其人蘊有濕熱而不發黃者,自當另議治法,而陽明篇中亦曾載其治方矣。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若脈浮發熱,渴欲飲水,小便不利者,豬苓湯主之。此節所謂脈浮者,乃病入陽明,而猶連太陽之府也。蓋太陽之病,在經脈浮,在府亦脈浮,此因太陽之府蘊有實熱,以致小便不利,而熱之入于陽明者,不能由太陽之府分消其熱下行,轉上逆而累及于肺,是以渴欲飲水也。治以豬苓湯,是仍欲由太陽之府分消其熱也。

【豬苓湯方】豬苓去皮、茯苓、阿膠、滑石、澤瀉各一兩。

上五味,以水四升,先煮四味取二升,去滓,納下阿膠,烊消,溫服七合,日三服。

豬苓、茯苓,皆為滲淡之品,而豬苓生于楓下,得楓根陰柔之氣,以其性善化陽,以治因熱小便不利者尤宜,故用之為主藥。用澤瀉者,因其能化水氣上升以止渴,而后下降以利小便也。用滑石者,其性可代石膏,以清陽明之實熱,又能引其熱自小便出也。用阿膠者,因太陽之府原與少陰相連,恐諸利水之藥或有損于少陰,故加阿膠大滋真陰之品,以助少陰之氣化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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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5、陽明病四逆湯証

25、陽明病四逆湯証

總計陽明篇中之病証,大抵燥而且熱也,其有不燥而轉濕者,此陽明之變証也。于治發黃諸方,曾發明之矣。更有不熱而反寒者,此亦陽明之變証也。夫病既寒矣,必須治以熱劑,方為對証之藥,是則溫熱之劑,又宜講求矣。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脈浮而遲,表熱裡寒,下利清谷者,四逆湯主之。

外感之著人,恆視人體之稟賦為轉移,有如時氣之流行,受病者或同室、同時,而其病之偏涼、偏熱,或迥有不同。蓋人之臟腑素有積熱者,外感觸動之則其熱益甚;其素有積寒者,外感觸動之則其寒亦益甚也。明乎此則可與論四逆湯矣。

【四逆湯方】甘草二兩炙,干姜兩半,附子一枚生用去皮破八片。

上三味以水三升,煮取一升二合,去滓,分溫再服,強人可大附子一枚、干姜三兩。

干姜為溫暖脾胃之主藥,伍以甘草,能化其猛烈之性使之和平,更能留其溫暖之力使之常久也。然脾胃之溫暖,恆賴相火之壯旺,附子色黑入腎,其非常之熱力,實能補助腎中之相火,以濃脾胃溫暖之本源也。方名四逆者,誠以脾主四肢,脾胃虛寒者,其四肢常覺逆冷,服此藥后,而四肢之厥逆可回也。方中附子,注明生用,非剖取即用也。因附子之毒甚大,種附子者,將附子剖出,先以鹽水浸透,至藥局中又幾經泡製,然后能用,是知方中所謂附子生用者,特未用火炮熟耳。

醫學衷中參西錄醫論

26、少陽病提綱及汗吐下三禁

26、少陽病提綱及汗吐下三禁

陽明之熱,已入府者,不他傳矣。若猶在經,而未入于府者,仍可傳于少陽。而少陽確實之部位,又須詳為辨析也。夫太陽主外,陽明主裡,而介于太陽、陽明之間者,少陽也。少陽外與太陽相並則寒,內與陽明相並則熱,是以少陽有病而寒熱往來也。由此而論,則傳經之次第,當由太陽而少陽,由少陽而陽明,而《內經》竟謂一日巨陽(即太陽)受之,二日陽明受之;三日少陽受之者何也?蓋他手、足同名之經各有界限,獨少陽主膜,人身之膜無不相通。膜有連于太陽者,皮膚下腠理之白膜也。膜有連于陽明者,肥肉、瘦肉間之膜也。此為手少陽經以三焦為府者也(三焦亦是膜,發源于命門,下焦為包腎絡腸之膜,中焦為包脾連胃之膜,上焦為心下膈膜及心肺一系相連之膜)。又兩脅之下皆板油,包其外者亦膜也,此為足少陽之膜以膽為府者也。由此知介于太陽、陽明之間者,手少陽也;傳經在陽明之后者,足少陽也。太陽傳陽明原自手少陽經過,而《傷寒論》未言及者,以其重足經,不重手經也。總之,手、足少陽之膜原相聯絡,即手、足少陽之氣化原相貫通,是以《內經》謂少陽為游部(游部者,謂其中氣化自手經至足經,自足經至手經游行無定也),更由此知所謂與太陽相並者,為手少陽腠理之膜也,與陽明相並者,為足少陽板油之膜也,以其相近故能相並也。能明乎此,即可與論少陽篇之病矣。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少陽之為病,口苦,咽干,目眩也。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少陽中風,兩耳無所聞,目赤胸中滿而煩者,不可吐下,吐下則悸而驚。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傷寒脈弦細,頭痛發熱者,屬少陽。少陽不可發汗,發汗則譫語,此屬胃。胃和則愈,胃不和,煩而悸。

此節所言之証,乃少陽病之偏于熱者也。弦細,固為少陽之脈,觀提綱中諄諄以胃和、胃不和為重要之點,想自陽明傳少陽時,其外感之熱仍有一半入府,而非盡傳于少陽。脈雖弦細,重按必然甚實,此原當為少陽、陽明合病也。愚遇此等証脈時,恆將柴胡湯方中藥味減半(惟人參與甘草不減),外加生石膏一兩,知母五錢(此為白虎加人參湯與小柴胡湯各用一半),則少陽之病可解,其胃中之熱亦可盡清,而不至有胃不和之虞矣。此節合上節,為少陽病汗、吐、下三禁,凡治少陽病者當切記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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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7、少陽病小柴胡湯証

27、少陽病小柴胡湯証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傷寒五六日中風,往來寒熱,胸脅苦滿,默默不欲飲食,心煩喜嘔。或胸中煩而不嘔,或渴,或腹中痛,或脅下痞硬,或心下悸,小便不利,或不渴,身有微熱,或咳者,與小柴胡湯主之。(此節載太陽篇)

【小柴胡湯方】柴胡半斤,黃芩三兩,人參三兩,甘草三兩炙,半夏半升洗,生姜三兩切,大棗十二枚擘。

上七味,以水一斗二升,煮取六升,去滓,再煎取三升,溫服一升,日三服。

用小柴胡東加減法︰若胸中煩而不嘔,去半夏、人參,加栝蔞實一枚;若渴者,去半夏,加人參,合前成四兩半,栝蔞根四兩,若腹中痛者,去黃芩,加芍藥三兩,若脅下痞硬,去大棗,加牡蠣四兩;若心下悸小便不利者,去黃芩,加茯苓四兩;若不渴外有微熱者,去人參,加桂枝三兩,溫複取微汗愈;若咳者,去人參、大棗、生姜,加五味子半升、干姜二兩。

【附錄】后世用小柴胡湯分量

柴胡(八錢)黃芩(三錢)人參(三錢)甘草(三錢)清半夏(四錢)生姜(三錢切)大棗(四枚擘)

小柴胡証喜嘔者,不必作嘔吐也,但常常有欲嘔之意,即為喜嘔。是以愚治傷寒,遇有覺惡心而微寒熱往來者,即投以小柴胡湯,一劑而愈。此《傷寒論》所謂︰"傷寒中風,有柴胡証,但見一証便是,不必悉具"也。

方中重用柴胡,正所以助少陽之樞轉以引邪外出也。猶恐其樞轉之力或弱,故又助以人參,以濃其上升之力,則少陽之邪直能隨少陽之氣透膈上出矣。用半夏者,因其生當夏半,能通陰陽、和表裡,且以病本喜嘔,而又升以柴胡、助以人參,少陽雖能上升,恐胃氣亦因之上逆,則欲嘔之証仍難愈,用半夏協同甘草、姜、棗降胃兼以和胃也。用黃芩者,以其形原中空,故善清軀殼之熱,且亦以解人參之偏熱也。

小柴胡湯証,原忌發汗,其去滓重煎者,原所以減柴胡發表之力,欲其但上升而不外達也。乃太陽篇一百零三節,服小柴胡湯后,竟有發熱汗出之文,讀《傷寒論》者,恆至此而生疑,注疏家亦未見有詳申其義者,今試錄其原文細研究之。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凡柴胡湯証而下之,若柴胡証不罷者,複與柴胡湯,必蒸蒸而振,卻發熱汗出而解。服小柴胡湯,以引少陽之邪透膈上出而無事出汗,原為小柴胡湯証治法之正規。然藥力之上升透膈頗難,必賴其人之正氣無傷,藥借正氣以營運之而后可以奏效。至誤下者,足少陽之邪多散漫于手少陽三焦脂膜之中,仍投以小柴胡湯,其散漫于手少陽者,遂可借其和解宣通之力,達于太陽而汗解矣。其留于脅下板油中者,因誤降傷氣,無力上達,亦遂借徑于手少陽而隨之汗解,故于汗出上特加一卻字,言非發其汗而卻由汗解,此乃因誤下之后而使然,以明小柴胡湯原非發汗之藥也。其汗時必發熱蒸蒸而振者,有戰而后汗意也。蓋少陽之病由汗解,原非正路,而其留于脅下之邪作汗解尤難,乃至服小柴胡湯后,本欲上透膈膜,因下后氣虛,不能由上透出,而其散漫于手少陽者,且又以同類相招,遂于蓄極之時而開旁通之路,此際幾有正氣不能勝邪氣之勢,故汗之先必發熱而振動,此小柴胡湯方中所以有人參之助也。是以愚用此方時,于氣分壯實者,恆不用人參,而于誤服降藥后及氣虛者,則必用人參也。

人身之膜原,無處不相聯絡,女子之胞室亦膜也。其質原兩膜相合,中為夾室,男女皆有,男以化精,女以通經,故女子之胞室亦曰血室。當其經水初過之時,適有外感之傳經者乘虛襲入,致現少陽証病狀,亦宜治以小柴胡湯,《傷寒論》中亦曾詳論之矣。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婦人中風,七、八日續得寒熱,發作有時,經水適斷者,此為熱入血室。其血必結,故使如瘧狀,發作有時,小柴胡湯主之。

傷寒之病既自陽明傳少陽矣,間有遵少陽之法治之,其証複轉陽明者,此雖僅見之証,亦宜詳考治法。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服柴胡湯已,渴者屬陽明,以法治之。

喻嘉言曰︰風寒之邪,從陽明而傳少陽,起先不渴,裡証未具,及服小柴胡湯已,重加口渴,則邪還陽明,而當調胃以存津液矣。然不曰攻下,而曰以法治之,意味無窮。蓋少陽之寒熱往來,間有渴証,倘少陽未罷而恣言攻下,不自犯少陽之禁乎?故見少陽重轉陽明之証,但雲以法治之,其法維何?即發汗利小便已,胃中躁煩,實大便難之說也。若未利其小便,則有豬苓、五苓之法,若津液熱熾,又有人參白虎之法,仲景圓機活潑,人存政舉,未易言矣。

少陽証,不必皆傳自陽明也。其人若膽中素有積熱,偶受外感,即可口苦、心煩、寒熱往來,于柴胡湯中加生石膏、滑石、生杭芍各六錢,從小便中分消其熱,服后即愈。若其左關甚有力者,生石膏可用至一兩(小柴胡湯証宜加石膏者甚多,不但此証也),自無轉陽明之虞也。

小柴胡湯本為平和之劑,而當時醫界恆畏用之,忌柴胡之升提也。即名醫若葉天士,亦恆于當用柴胡之處避而不用,或以青蒿代之。誠以古今之人,稟賦實有不同,古人稟質醇濃,不忌藥之升提,今人體質多上盛下虛,上焦因多有浮熱,見有服柴胡而頭疼目眩者,見有服柴胡而齒齦出血者,其人若素患吐血及腦充血証者,尤所忌服。至愚用小柴胡湯時,恆將原方為之變通,今試舉治驗之數案以明之。

同莊張××,少愚八歲,一方之良醫也。其初習醫時,曾病少陽傷寒,寒熱往來,頭疼發熱,心中煩而喜嘔,脈象弦細,重按有力。愚為疏方調治,用柴胡四錢,黃芩、人參、甘草、半夏各三錢,大棗四枚,生姜三大片,生石膏一兩,俾煎湯一大盅服之。張××疑而問曰︰此方乃小柴胡湯外加生石膏也,按原方中分量,柴胡半斤以一兩折為今之三錢計之,當為二兩四錢,複三分之,當為今之八錢,今方中他藥皆用其原分量,獨柴胡減半,且又煎成一盅服之,不複去滓重煎,其故何也?弟初習醫,未明醫理,愿兄明以教我也﹗答曰︰用古人之方,原宜因証、因時,為之變通,非可膠柱鼓瑟也。此因古今氣化,略有不同,即人之稟賦遂略有差池,是以愚用小柴胡湯時,其分量與藥味,恆有所加減。夫柴胡之性,不但升提,實原兼有發表之力,古法去滓重煎者,所以減其發表之力也。今于方中加生石膏一兩以化其發表之力,即不去滓重煎,自無發表之虞,且因未經重煎,其升提之力亦分毫無損,是以止用一半,其力即能透膈上出也。放心服之,自無差謬。張××果信用愚言,煎服一劑,諸病皆愈。

鄰村劉姓婦人,得傷寒少陽証,寒熱往來無定時,心中發熱,嘔吐痰涎,連連不竭,脈象沉弦。為開小柴胡湯原方,亦柴胡減半用四錢,加生石膏一兩,雲苓片四錢。有知醫者在座,疑而問曰︰少陽經之証,未見有連連吐粘涎不竭者,今先生用小柴胡湯,又加石膏、茯苓,將勿不但為少陽經病,或又兼他經之病乎?答曰︰君之問誠然也,此乃少陽病而連太陰也。少陽之去路原為太陰之經,太陰在腹為濕土之氣,若與少陽相並,則濕熱化合,即可多生粘涎,故于小柴胡湯中加石膏、茯苓,以清少陽之熱,即以利太陰之濕也。知醫者聞之,甚為嘆服。遂將此方煎服,兩劑全愈。

在遼寧曾治一婦人,寒熱往來,熱重寒輕,夜間恆作語,其脈沉弦有力。因憶《傷寒論》謂婦人熱入血室証,"晝日明了,暮則語",遂細詢之,因知其初受外感三四日,月信忽來,至月信斷后遂變斯証。據所雲雲,知確為熱入血室,是以其脈沉弦有力也。遂為開小柴胡原方,將柴胡減半,外加生黃二錢、川芎錢半,以升舉其邪之下陷,更為加生石膏兩半,以清其下陷之熱,將小柴胡如此變通用之,外感之邪雖深陷,實不難逐之使去矣。將藥煎服一劑,病愈強半,又服一劑全愈。

[按]︰熱入血室之証,其熱之甚者,又宜重用石膏二三兩以清其熱,血室之中,不使此外感之熱稍有存留始無他虞。愚曾治有血室潰爛膿血者數人,而究其由來,大抵皆得諸外感之余,其為熱入血室之遺恙可知矣。蓋當其得病之初,醫者縱知治以小柴胡湯,其遇熱之劇者,不知重用石膏以清血室之熱,遂致釀成危險之証,此誠醫者之咎也。醫者有治熱入血室之証者,尚其深思愚言哉。

醫學衷中參西錄醫論

28、少陽病大柴胡湯証

28、少陽病大柴胡湯証

柴胡湯証,有但服小柴胡不能治愈,必治以大柴胡湯始能治愈者,此病欲借少陽之樞轉,外出而阻于陽明之闔,故宜于小柴胡湯中兼用開降陽明之品也。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太陽病過經十余日,反二、三下之,后四、五日柴胡証仍在者,先與小柴胡。嘔不止,心下急,郁郁微煩者,為未解也,與大柴胡湯下之則愈。

【大柴胡湯方】柴胡半斤,黃芩三兩,芍藥三兩,半夏半升洗,生姜五兩切,枳實四兩炙,大棗十二枚擘。

上七味,以水一斗二升,煮取六升,去滓再煎,溫服一升,日三服。一方用大黃二兩。

《傷寒論》大柴胡湯,少陽兼陽明之方也。陽明胃府有熱,少陽之邪又複挾之上升,是以嘔不止,心下急,郁郁微煩。欲用小柴胡湯提出少陽之邪,使之透膈上出,恐其補胃助熱而減去人參,更加大黃以降其熱,步伍分明,出奇致勝,此所以為百戰百勝之師也。乃后世畏大黃之猛,遂易以枳實。迨用其方不效,不得不仍加大黃,而竟忘去枳實,此大柴胡一方,或有大黃或無大黃之所由來也。此何以知之?因此方所主之病宜用大黃,不宜用枳實而知之。蓋方中以柴胡為主藥,原欲升提少陽之邪透膈上出,又恐力弱不能直達,故小柴胡湯中以人參助之。今因証兼陽明,故不敢複用人參以助熱,而更加大黃以引陽明之熱下行,此陽明與少陽並治也。然方名大柴胡,原以治少陽為主,而方中既無人參之助,若複大黃、枳實並用,既破其血,又破其氣,縱方中有柴胡,猶能治其未罷之柴胡証乎?蓋大黃雖為攻下之品,然偏于血分,仍于氣分無甚傷損,即與柴胡無甚齟齬,至枳實能損人胸中最高之氣,其不宜與柴胡並用明矣。愚想此方當日原但加大黃,后世用其方者,畏大黃之猛烈,遂易以枳實,迨用其方不效,不得不仍加大黃,而竟忘去枳實,此為大柴胡或有大黃或無大黃,以致用其方者恆莫知所從也。以后凡我同人,有用此方者,當以加大黃去枳實為定方矣。究之,古今之氣化不同,人身之強弱因之各異,大柴胡湯用于今日,不惟枳實不可用,即大黃亦不可輕用,試舉兩案以明之。

邑諸生劉××,其女適邑中某氏,家庭之間,多不適意,于季秋感冒風寒,延其近處醫者治不愈。劉××邀愚往診,病近一旬,寒熱往來,其胸中滿悶煩躁皆甚劇,時作嘔吐,脈象弦長有力,愚語劉××曰︰此大柴胡湯証也,從前醫者不知此証治法,是以不愈。劉××亦以愚言為然,遂為疏方,用柴胡四錢,黃芩、芍藥、半夏各三錢,生石膏兩半碎,竹茹四錢,生姜四片,大棗四枚,俾煎服。劉××疑而問曰︰大柴胡湯原有大黃、枳實,今減去之,加石膏、竹茹,將勿藥力薄弱難奏效乎?答曰︰藥之所以能愈病者,在對証與否,不在其力之強弱也,宜放膽服之,若有不效,余職其咎。病患素信愚,聞知方中有石膏,亦愿急服,遂如方煎服一劑,須臾覺藥有推蕩之力,胸次頓形開朗,煩躁嘔吐皆愈。劉××疑而問曰︰余疑藥力薄弱不能奏效,而不意其奏效更捷,此其理將安在耶?答曰︰凡人得少陽之病,其未病之先,肝膽恆有不舒,木病侮土,脾胃亦恆先受其擾。迨其陽明在經之邪,半入于府半傳于少陽,于斯,陽明與少陽合病,其熱之入于府中者,原有膨脹之力,複有肝膽以擾之,其膨脹之熱,益逆行上干而凌心,此所以煩躁與脹滿並劇也。小柴胡湯去人參原可舒其肝膽,肝膽既舒,自不複擾及脾胃,又重用石膏,以清入府之熱,俾其不複膨脹上干,則煩躁與滿悶自除也。況又加竹茹之開胃止嘔者以輔翼之,此所以奏效甚捷也。

又治一人,年逾弱冠,稟賦素羸弱。偶于初夏,因受感冒病于旅邸,求他醫治療,將近一旬,病猶未愈。后愚診視,其父正為病患煎藥,視其方乃系發表之劑,及為診視,則白虎湯証也。囑其所煎之藥,千萬莫服。其父求為疏方,因思病者稟賦素弱,且又在勞心之余,若用白虎湯原宜加人參,然其父雖信愚,而其人實小心過度,若加人參,石膏必須多用,或因此不敢徑服,況病者未嘗汗下,且又不渴,想但用白虎湯不加人參亦可奏效。遂為開白虎湯原方,酌用生石膏二兩,其父猶嫌其多。愚曰︰此因君平素小心特少用耳,非多也。又因脈有數象,外加生地黃一兩以滋其陰分,囑其煎湯兩盅,分兩次溫飲下,且囑其若服后熱未盡退,其大便不滑瀉者,可即原方仍服一劑。迨愚旋裡后,其藥止服一劑,熱退十之八九,雖有余熱未清,不敢再服。遲旬日大便燥結不下,兩腿微腫,擬再迎愚診視,適有其友人某,稍知醫學,謂其腿腫系為前次重用生石膏二兩所傷。其父信友人之言,遂改延他醫,見其大便燥結,投以降下之劑,方中重用大黃八錢,將藥服下,其人即不能語矣。其父見病勢垂危,急遣人迎愚,未及診視而亡矣。夫此証之所以便結腿腫者,因其余熱未清,藥即停止也。乃調養既失之于前,又誤藥之于后,竟至一誤再誤,而不及挽救,使其當時不聽其友之盲論,仍迎愚為延醫,或再投以白虎湯,或投以白虎加人參湯,將石膏加重用之,其大便即可因服涼潤之藥而通下,大便既通,小便自利,腿之腫者不治自愈矣。就此案觀之,則知大柴胡湯中用大黃,誠不如用石膏也(重用白虎湯即可代承氣,曾于前節論承氣湯時詳言之)。蓋愚當成童時,醫者多篤信吳又可,用大劑承氣湯以治陽明府實之証,莫不隨手奏效。及愚業醫時,從前之篤信吳又可者,竟恆多僨事,此相隔不過十余年耳,況漢季至今千余年哉。蓋愚在醫界頗以善治寒溫知名,然對于白虎湯或白虎加人參湯,旬日之間必用數次,而對于承氣湯恆終歲未嘗一用也。

醫學衷中參西錄醫論

29、少陽篇三陽合病之治法

29、少陽篇三陽合病之治法

少陽篇,有三陽並病之証,提綱中詳其病狀而未列治法,此或有所遺失歟?抑待后人遇此証自為擬方歟?愚不揣固陋,本欲擬一方以補之,猶恐所擬者未必有效,今試即其所載病狀以研究其病情,再印征以生平所治之驗案,或于三陽合病之治法,可得其仿佛歟。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三陽合病,脈浮大,上關上,但欲眠睡,目合則汗。

陶華氏謂,此節所言之病,當治以小柴胡加葛根、芍藥。而愚對于此証有治驗之案二則,又不拘拘于小柴胡湯中加葛根、芍藥也。試詳錄二案于下,以質諸醫界。

一人年過三旬,于初春患傷寒証,經醫調治不愈。七八日間延為診視。頭疼,周身發熱,惡心欲吐,心中時或煩躁,頭即有汗而身上無汗,左右脈象皆弦,右脈尤弦而有力,重按甚實,關前且甚浮。即此脈論,其左右皆弦者,少陽也,右脈重按甚實者,陽明也,關前之脈浮甚者,太陽也,此為三陽合病無疑。其既有少陽病而無寒熱往來者,緣與太陽、陽明相並,無所為往無所為來也。遂為疏方︰生石膏、玄參各一兩,連翹三錢,茵陳、甘草各二錢,俾共煎湯一大盅頓服之,將藥服后,俄頃汗出遍體,近一點鐘,其汗始竭,從此諸病皆愈。其兄頗通醫學,疑而問曰︰此次所服藥中分毫無發表之品,而服后竟由汗解而愈者何也?答曰︰出汗之道,在調劑其陰陽,聽其自汗,非可強發其汗也,若強發其汗,則汗后恆不能愈,且轉至增劇者多矣。如此証之三陽相並,其病機本欲借徑于手太陰之絡而外達于皮毛,是以右脈之關前獨浮也,乃因其重按有力,知其陽明之積熱,猶團結不散,故用石膏、玄參之涼潤者,調劑其燥熱,涼熱化合,自能作汗,又少加連翹、茵陳(可代柴胡)以宣通之,遂得盡隨病機之外越者,達于皮毛而為汗解矣,此其病之所以愈也。

又治一人,年近三旬,因長途勞役,感冒甚重,匆匆歸家,臥床不起。經醫延醫,半月病益加劇。及愚視之,見其精神昏憒。語不休,肢體有時惕動不安,其兩目直視,似無所見,其周身微熱,而間有發潮熱之時,心中如何,詢之不能自言,其大便每日下行皆系溏糞,其脈左右皆弦細而浮,數逾六至,重按即無。根據此証之肢體惕動、兩目直視,且間發潮熱者,少陽也;精神昏憒、語不休者,陽明也;其脈弦而甚浮者,乃自少陽還太陽也,是以謂之三陽合病也。

《傷寒論》少陽篇所謂三陽合病,然《傷寒論》中所言者,是三陽合病之實証,而此症乃三陽合病之虛証,且為極虛之証。凡三陽合病以病已還表,原當由汗而解,此病雖虛,亦當由汗而解也。特以脈數無根,真陰大虧,陽升而陰不能應,是以不能化合而為汗耳。治此証者,當先置外感于不問,而以滋培其真陰為主,連服數劑,俾陰分充足,自能與陽氣化合而為汗,汗出而病即愈矣。若但知病須汗解,當其脈數無根之時,即用藥強發其汗,無論其汗不易出也,即服后將汗發出,其人幾何不虛脫也。愚遂為開生地黃、熟地黃、生山藥、大枸杞各一兩,玄參、沙參、淨萸肉各五錢,煎湯一大碗,分兩次溫飲下。此藥一日夜間連進兩劑。翌晨再診其脈,不足六至,精神亦見明了,自服藥后大便未行,遂于原方中去萸肉,加青連翹二錢,服后周身得汗,病若失。

醫學衷中參西錄醫論

30、太陰病提綱及意義

30、太陰病提綱及意義

病由少陽而愈者,借少陽之樞轉而外出也。乃有治不如法,其病不能借少陽之樞轉外出,而轉由腔上之膜息息透入腹中,是由少陽而傳太陰也。夫病既傳于太陰,其病情必然變易,自當另議治法,是則太陰經發現之病狀與其治法,又當進而研究矣。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太陰之為病,腹滿而吐,食不下,自利益甚,時腹自痛,若下之,必胸中結硬。

脾為太陰之府,其處重重油脂包裹,即太陰之經也。蓋論其部位,似在中焦之內,惟其處油脂獨濃于他處,是太陰之經雖與三焦相連,而實不與三焦相混也。且《難經》謂脾有散膏半斤,即西人所謂甜肉汁,原系胰子團結而成,方書謂系脾之副臟,其分泌善助小腸化食,實亦太陰經之區域也。為其經居于腹之中間,是以腹滿為太陰經之的病。其吐食、自利者,此經病而累及于府,脾病不能運化飲食,是以吐利交作也。其腹痛者,因病在太陰,中焦郁滿而氣化不通也。下之必胸中結硬者,因下后脾氣下陷,不能散精以達于肺(《內經》謂脾氣散精,以達于肺),遂致郁于胸中而為結硬也。

此節提綱甚詳,而未言治法,及下節匯通觀之,可自得其治法矣。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太陰中風,四肢煩疼,陽微陰澀而長者,為欲愈。

唐容川曰︰此節言太陰中風,脈若陽大而陰滑,則邪盛內陷矣。今陽不大而微,陰澀而又見長者,乃知微澀是邪不盛,不是正氣虛。長是正氣足,不嫌其微澀,故為欲愈也。

一人,年甫弱冠,當仲春之時,因伏氣化熱竄入太陰,腹中脹滿,心中煩躁,兩手腫疼,其脈大而濡,兩尺重按頗實。因思腹中者太陰之部位也,腹中脹滿乃太陰受病也,太陰之府為脾,脾主四肢,因伏氣化熱竄入太陰,是以兩手腫疼也,其兩足無恙者,因竄入太陰者,原系熱邪,熱之性喜上行,是以手病而足不病也。為其所受者熱邪,是以覺煩躁也。因憶《傷寒論》太陰篇有謂"太陰中風,四肢煩疼,陽微陰澀而長者,為欲愈"今此証所現之脈,正與欲愈之脈相反,是不得不細商治法也。為疏方,用生萊菔子、生雞內金各三錢以開其脹滿,滑石、生杭芍各六錢以清其煩躁,青連翹、生蒲黃各四錢以愈其兩手腫疼,按方煎服兩劑,諸病皆愈。誠以太陰之病原屬濕熱,其濕熱之郁蒸于上者,服此湯后得微汗而解,其濕熱之陷溺于下者,服此湯后亦可由小便分利而解矣。若執此案之方以治前節所言之病,于方中加法半夏三錢,則在上之吐可止,再加生山藥八錢,下焦之利亦可愈,至方中之連翹、蒲黃,不但能治手腫疼,即腹中作痛服之亦能奏效,將方中藥味,略為增加以治前節之病,亦可隨手治愈也。

醫學衷中參西錄醫論

3133、太陰病諸証

31、太陰病桂枝湯証

太陰之病,有時可由汗解者,然必須病機有外越之勢,原非強發其汗也。

《傷寒論》原文︰太陰病脈浮者,可發汗,宜桂枝湯。

脈浮者,乃太陰之病機外越,原可因其勢而導之,故可服桂枝湯以發其汗也。若其脈之浮而有力者,宜將桂枝減半(用錢半),加連翹三錢,蓋凡脈有浮熱之象者,過用桂枝,恆有失血之虞,而連翹之性涼而宣散,凡遇脈象之浮而有力者,恆得之即可出汗,故減桂枝之半而加之以發汗也。恐其汗不出者,服藥后亦可啜粥,若間有太陰腹滿之本病者,可加生萊菔子三錢,蓋萊菔子生用,其辛辣之味不但可以消脹滿,又可助連翹發汗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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